
【摆渡】印象黔西(组诗)
1.印象黔西
在毕节,黔西是最早开放的花朵
秋天乘一朵祥云巡游,鸭池河以西
金色光芒率先抵达黔西大地
沿一条记忆深处的山间小路
我们不时会回到一首民谣:
黔西大方一枝花
威宁赫章苦荞粑
有一次我在六广河大桥回过头来
落霞满天,内心有伤口忽明忽暗
多年以前,一个地名,黔西
就被百里杜鹃,支嘎阿鲁湖
东风湖和六广湖,紧紧抱在怀里
油菜,玉米和烤烟耸耸肩膀
整个黔西的日子节节拔高
异乡人惊艳的目光
卑微,太息,低过乌江之源
一些黔西的姑娘和少年
说起西电东送,说起生态建设
他们都是比我更靠近幸福的人
不管黔西的前世或者今生
一片茂盛的锄头,一波澄碧的湖水
都是黔西北名副其实的春天
还记得堂弟在黔西买下房子
我们一路沿水西大道缓步而前
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
肥沃的晚风,沉醉的灯影
都像我阔别多年的兄弟
2.观音洞遗址
观音洞离黔西县城三十公里
三千块石头深埋时光
离这个悠游的正午二十万年
山西西侯度,北京周口店
黔西观音洞,几乎同时绽放
中华大地的文明之花
那些相继走出洞口的石头
将史前贵州的重重迷雾
向太古推进
推向无边的漫长和遥远
一块打制的石核,石片或石椎
境子一样照见,一群人
树叶围在腰间,兽皮披在身上
在纵深九十米的溶洞穴居
他们砸开坚果,生儿育女
伸一个懒腰,就长达数十万年
然后奔跑,跳跃,直立行走
大熊猫,剑齿象和中国犀
二十余种动物,有些已经灭绝
但它们留下化石。可是人呢
除了那些会说话的石头
观音洞里的祖先,无法证明
他们曾是这片山河的主宰
是不是这些石头的后代
创建了夜郎,牂牁,罗氏鬼国
是不是这里的日月山川,金风玉露
生下了英雄支嘎阿鲁
夕阳西下,洞口的草木一身金光
观音洞早年历经四次发掘
有多少人类遗失的文明,还隐藏在
她的河谷险峰或苍翠衣褶
3.支嘎阿鲁
支嘎阿鲁手握一张硕大金弓
一箭射天上的邪恶之神
一箭射地上的妖孽巨蟒
彝族先民的鹰部族,刚烈,骁勇
骑一匹飞马两肋生翅
千万年水西子民,脚步如风
马桑哺乳,鹰羽御寒
支嘎阿鲁在落折河洗净身子
驱三股风吹雾,赶九座山填水
中国古彝的智勇神王
黛青色的披风庇护着川滇黔桂
洪家渡落闸蓄水,支嘎阿鲁
黔西,大方,织金和纳雍之间
高峡平湖是另一部壮丽史诗
八十平方公里碧泽青波
五十亿立方蓄水的英雄湖泊
旅游,发电,润泽万物
支嘎阿鲁啊,英雄阿鲁
以一座山命名的神与君王
以一个英雄命名的湖
一个养育彝族精神与血脉的名字
还将养育更多的土地和山川
养育黔西北更多的子孙和民族
4.烈姬奢节
烈姬奢节,是一枝凛冽寒冬的梅
奇崛,坚韧,血一样盛开
在水西公园草木幽深的衣冠冢
在八番顺元路的亦奚不薜
作为世袭罔替的水西土司
作为亦奚不薛勤政爱民的君长
奢节小名阿果舍矶,一只彝家白灵
美丽,高贵,啜泉饮露而飞
元蒙铁骑横扫中原,贪婪,暴虐
出湖广,经顺元,远征
一个名叫八百媳妇的撮尔小国
强行科夫,强括马匹
水西,水东的各族子民
倒悬于阴云低垂的西南长空
民不堪负啊
烈姬奢节怒马横刀,揭竿而起
一支边民政权反抗中央王朝的火炬
点燃了元初历史的西南册页
这支火炬,至今仍在烈姬冢的碑顶
七百年寂寞燃烧,昼夜不灭
元朝廷斩杀了丧师失地的刘深
却无法熄灭西南诸夷的胸中火焰
普安,乌撒,东川,芒部
反抗的火苗星星点点,势成燎原
朝廷震恐,中外骚然
元蒙王朝的西南疆土,即将沉没
当庞然大物的元廷一再增兵
当其他各部均被瓦解和征服
奢节依旧执着,骁勇,指挥若定
一介弱质女流
众寡悬殊却能纵横四十余战
刘国杰忍痛拔出肋骨上的利箭
仿佛第一次认识
水西彝族娇媚勇武的女中丈夫
红颜铸铁,七百年前的鼓角刀兵
已在梅亭四周的暮色随风飘远
烈姬奢节,斩于市
中原王朝的文治武功,阴谋阳谋
历时两年,把一盏水西的灯盏吹灭
岁岁年年,烈姬冢前稀疏的脚印
冷不防踩痛一枚异乡的良心
在水西,艰难的岁月和风雪之中
一支凌寒盛开的梅花,冰洁,不屈
随时能将彝家自由的天空点亮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