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人间值得】病房的故事(征文·小说)
十号床胖叔着急地问,那个撞你的小伙子呢?这种事他要赔付医药费的,还有你住院他要陪护的。芳琴嫂子笑道,那小伙子昨夜陪了我一夜呢,早上说是农村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爹呢,还有一个傻妹子。老爹瘫痪在炕上不能动弹,傻妹子什么也不会干,什么事都指着这小伙子呢。他回家要给老爹做饭。唉!要说这小伙子也是老实人,生活也不容易。我就让他回家给老爹做好饭再来。我笑道:芳琴嫂子,你是菩萨心肠,好人会有好报的。芳琴嫂子也笑了,谁能没有个难事呢。芳琴老公在一边插话道,行,就你没事。明天我就要上班走了。我那个班也请不下假来。这小伙子能来吗?芳琴嫂子爽朗地说,你走你的,他一定会来的。
第二天一早,芳琴嫂子的老公早早走了。七点半的时候,一位瘦小的男人出现在芳琴嫂子面前,面容黝黑黝黑的,皮肤粗糙显老。一看就是那种经常风吹日晒的人。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说是昨夜把家里的大公鸡杀了,专门给芳琴嫂子熬的鸡汤。芳琴嫂子埋怨小伙子,你啊,把鸡汤留着给你老爹喝啊,我喝不了多少的。小伙子憨厚地笑道,都怪我呢,是我撞了你。姨啊,你有什么尽管对我说,我会尽力的。
芳琴嫂子喝完鸡汤,说要上卫生间。小伙子忙推来轮椅,把芳琴嫂子抱起放在轮椅上,推着轮椅向卫生间走去。回来后,病人们又开始打吊针了。芳琴嫂子要打四瓶吊针,小伙子一直守着芳琴嫂子。八号床老太太问小伙子,娃啊,你姓啥啊?多大年纪了?小伙子腼腆地答道,我姓陈,家在陈家庄。今年38岁了。八号床老太太又问,有媳妇吗?小伙子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我爹有病常年瘫痪,我妹子是个傻子。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家里就我灵醒些,家里的重担都在我身上。哪个眼亮的女子肯往这穷家来呢?
我平常是拉人送货的,闲了还要收拾家里的几亩地。前几年,我自己攒钱翻盖了三间土房,我想着,这房子不收拾好,更没人嫁到这家来。十号床胖叔放下手机说道,是啊,你这小伙子也不容易的。家里是这条件,全都要靠你自己努力。只要人勤快肯干,日子会好过的。小陈咧嘴笑了,叔,你说得对。想当初,我家穷得要啥没啥,每年都是村里的救济户。这些年来,我不要村里的救济了。我是个男人,我有手有脚,我不比别人差的。我每天拉人送货,天天不歇息,只要有活我就干。我不信我的日子会比别人差。
八号床老太太伸手拉过小陈,我家也在农村呢。娃啊,这日子都是苦出来的。只要娃勤快,好日子会有的。小陈点头道,这次送货我也是着急了,那边人家催着要货,我开得快了。把芳琴姨给撞了。芳琴姨你放心,我会一直陪护你出院,住院费我都交足了。芳琴姨你就放心住吧。把身体养好,我也放心了。芳琴嫂子听到这,也不好意思地说,快别说了,这事不全怪你,我那天也是着急接放学的孙女,那十字路口是红灯,可我看没人就直接开了过去,才发生这起事故,也有我的责任呢。我是信佛之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小陈憨厚地笑了,芳琴姨快别说了,我也是农村人,是我撞的人,我会负责到底。虽然我不是很富裕,可我有做人的勇气,我不会逃避责任的。小时候,我家里穷,别人都瞧不起我。可我明白,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个懒惰的身体。我不怕干活,只有到处干活,就会有钱,一年三百六五天,我一天也不休息。我每天都知道明天会比今天更好。
十号床胖叔大手一挥,说得好。小陈啊,这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芳琴嫂子看看钟表说,小陈,现在也是下午六点多了,你赶快回家做饭去吧,你爹和妹妹等着你呢。你妹子不会做饭吗?小陈叹口气说,我这傻妹子也是愁死我了,成天往外乱跑,要会做饭就好了。我也不会这么辛苦了。不管春夏秋冬,她都坐在村口,等着我回家。不知冷热,不知饥渴,去几家医院都看了,医生没有办法,说是先天性傻呆。反正,有我活着的一天,我会照管好妹妹。
十号床胖叔叹了一口气,小陈,她和你爹都是你的亲人。苦难日子会过去的,好人会有好报的。快回去吧,给你爹做饭去。你芳琴姨我们病房的人会照应的。你就别操心了。芳琴嫂子也催促着小陈快走,说一会天就黑了。小陈又叮嘱芳琴嫂子了几句,急急转身走了。
随后的日子里,小陈天天准时早上七点出现在病房,给芳琴嫂子打饭,洗头、洗脚、洗衣服,询问医生芳琴嫂子的治疗方案,陪芳琴嫂子说话,别的病房的人们都以为他是芳琴嫂子的儿子。直夸这小伙子心细又能干,把芳琴嫂子照顾得真好。
那天早上七点,小陈准时出现在病房,手里还提着给芳琴嫂子买的苹果和香蕉。今天芳琴嫂子要做B超,小陈推着芳琴嫂子去做B超了。八号床老太太望着走出病房的小陈,感叹地说,这可是一个好小伙子,心善的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她的老头说,咱本家侄女找到人家了没有?老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呢,这女子的前夫对她不好,在外面有了人,成天打骂她。把她往死里打,不离根本过不下去了,她带着娃和男人离婚了。都说了好多人家了,可这女子怕又找一个花心的男人。说不想结婚了。你想干吗?八号床老太太笑道,我看着小陈不错,虽说家里负担重些,可是人家小伙子勤快、心好。咱侄女不会受气的。老头眼睛一亮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你这个老太婆脑子转得真快。
我接话道,阿姨啊,你要给小陈说媳妇啊!八号床老太太笑呵呵地点头道,我侄女今年也三十九岁了。要说他们年龄也相当,我侄女也是勤快的人,她说只要人好,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哪怕穷点,只要人肯干、勤快,她愿意嫁的。老太太的老头转头说,你别太着急了,我再观察这小陈几天,这可是咱侄女一辈子的大事,头一次婚姻不如意,这次可要看好了再说。我点头说,对的,叔叔说得对。我也帮你们多观察小陈几天,但我相信,小陈是好人。
十号床胖叔也笑道,我这人看人没错过眼,都不用观察,这小陈骨子里是实在人,从这天天按时来服侍九号床,就没得说。连九号床芳琴自己都说,这小陈是信得过的人。这人啊,真是没得比啊。你们看看前些天走的那九床男人,要说家境比这小陈好多了,那可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啊。可人啊要是自己不努力,得过且过,只能过得穷困潦倒了。我还听说,那小子欠了一屁股的债,过得日子真是狼狈不堪啊。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号人活着都是行尸走肉。这人比人,真是不敢比。这人活一世,怎样才是值得,我觉得,只要敢于面对困境,将困境变成有希望的日子就是好样的,就是活得值。
大家都感慨地说,是这个理啊。八床老太太也随和着说,现在这社会啃老的败家子多了,都是一身懒骨头,好吃懒做的人。正说着,小陈推着芳琴嫂子进来了,芳琴嫂子开心地说,B超做完了,医生说没事的,都只是皮外伤。看来,我天天吃斋念佛是对的,老天爷对我偏心呢。哈哈哈,大家伙都笑了。小陈帮芳琴嫂子倒好开水,看着她吃完药,这才去给芳琴嫂子打饭去。
又过了几天,八号床老太太也要出院了。八号床老太太专门要了小陈的手机号码。说是回家后就给侄女说这门亲事去。九号床芳琴嫂子也好了许多。都能够自己下床走路了,小陈还是天天早上七点就到病房,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芳琴嫂子,芳琴嫂子还认了小陈当干儿子,我笑着对小陈说,你真是撞人还撞出个干妈来了。不但有了干妈,马上你就有媳妇了。小陈不好意思地笑了,第二天来的时候,还专门给我们捎来一大包自家种的大南瓜、辣椒面、黄豆、苞谷碜等农产品。
十号床胖叔还要再住一段日子,他的腰还要再治疗一段日子。最喜欢听胖叔说笑话段子,胖叔笑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他滑稽的面容和绘声绘色的声调,常常逗得病房的人们笑得肚子疼。别的病房的病友们常常都跑过来听段子,被护士们撵走了好几回,我们这个病房真是热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母亲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腿也能动了,身体也能下床了。医生给我说,明天你母亲就能出院了。我给母亲说了,她很开心,终于能够出院了。这些天,我也一直憋在这病房里,很想出去走走。能看到温暖的阳光也是幸福的。
第二天一早,我和母亲收拾着东西。我在护士站等待着护士给母亲办理出院手续。一抬头就看到小陈在楼梯口和一个女子说着话,女子含着笑,不时用手撩起眼前的刘海,眼睛里有着亮晶晶的光。这时,九号床芳琴嫂子走过来了,我偷偷指指小陈,问她,那个女子是八号床老太太的侄女吧。老太太的速度真快啊!芳琴嫂子笑了,这还真是缘分呢,你说也真怪,这女子去了小陈农村的家,小陈的傻妹妹还就听这女子的话。这女子让她回家,她就乖乖地回来了。还帮着女子干家务做饭呢,真是怪事了?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噢,对了,我也快出院了。医生让我后天出院呢。我也寻思着赶快出院吧,别让小陈再来回跑了,也让人家好好谈谈恋爱。哈哈哈,说什么呢,小陈兴冲冲地过来了。身后跟着那女子,模样长得周正,个子不高,和小陈也很般配的。我和芳琴嫂子笑的声音更大了,连走过来的医生都问我们,什么开心事啊?乐成这样?
我笑着说,我妈今天出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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