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命中注定(小说)
舞袖又想到那个宋代的词人,那个张先,年近古稀了还娶了年仅十六岁的女孩为妻妾,当时也没人觉得异常,或者认为他老不正经。然而舞袖知道这个故事后,顿时对他写的词大打折扣。
“其实没什么,这样的姐弟恋,这世间也并不少见,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一直没出声的水清浅,终于说话了。她是个十分理智而知性的女子,比舞袖大几岁,却显得老气横秋了许多,为人处事也比舞袖来得通透,明理!而舞袖柔韧有余,刚性却不足。
清浅是舞袖的好姐妹,两个合开了这家的心灵驿站已经一年有余了,来咨询的人一直都不是太多,清浅心里虽然着急,面上却乐观地说:“这样好呀,说明大家心理都健康!”而舞袖总是没有什么看法,她一直都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晓彤则是自己不请自来的,这个小妮子,刚从大学毕业不久,一天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了,问:“我喜欢浅影这两字,请问这里招聘人员吗?”当时舞袖正低着头整理着手中的咨询案例,被这突然窜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大眼圆脸的姑娘,一把马尾巴甩动着,阳光、青春、活力全都舞动在那一把的头发中。心灵驿站需要这样的姑娘。本来为了节省成本,没打算请人,但舞袖当下便决定聘她。
“一个叫水清浅,一个叫水舞袖,但为什么叫浅影!”一天晓彤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为了招你呀,你不是喜欢浅影这两字才进来的吗!”舞袖打趣到。其实本来叫“浅舞心灵驿站”的,当时舞袖却偏偏想到“起舞弄清影”,临时又叫了“浅影心灵驿站”。
“浅斟低唱,起舞弄影。”这样的人生,半醉半醒半糊涂!舞袖便喜欢这样的活法。
“袖姐,你快说,你到底来不来呀!”电话那头晓彤等急了,打断了舞袖的回忆。
“晓彤,你问她愿意再等一小时的时间吗,我马上赶去。”
“袖姐,她说她愿意!”电话那头转来晓彤兴奋的声音。
6
舞袖忍着全身的痛,把自己虚弱的躯挪到浅影心灵驿站的门口时,已超过了预约时间。那个美丽冻龄女子还坐在驿站内等她,她低着头,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本的书。舞袖并不打扰她,直接调制了两杯咖啡,端到她面前,她才惊觉,抬了起头,眉眼间的水山,飘着一个情字!
两人相视一笑。刹那间,舞袖觉得与那女子已经相识多年了。女子没说什么,放下手中的书,接过舞袖递来的咖啡,轻启朱唇像前次那样小口小口地啜着。舞袖便在一旁坐下,看到桌上的书,《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是张爱玲文集。
也许孤独的灵魂都喜欢张爱玲吧!
“不知为何,我对你一见如故。”女人对舞袖突然说道,显然她是沉思了良久,才决定开口的,“你知我的事吧?”
“驿站在制定你下一步的咨询方案时,我知道了一些。”舞袖并没有否认,虽然这关系到咨询者的隐私,但对如此真诚的女子,她不想隐瞒。
“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他呢,毕竟他还那么小,那么小,其实我应该像《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里的那个女子一样,当初就应该果断地离开他,嫁给年龄相仿的人去!”女子对着舞袖倾诉了起来。
“可那样,他也会像歌中所唱的那样等待在那里呀?”舞袖回道。
“我应该让他再等我个三年五载的,我真正地老去了,丑了,他也应该死心了吧!这样的婚姻,不被家人接受的婚姻,多痛苦呀!”女子端着咖啡,泪水从她颊边滑落。舞袖默默地递给她一张抽纸,她接过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有过一场婚姻,后来我的前夫有了外遇,我只能选择了放手,本来我对爱对婚姻已不抱任何的希望,可老天造孽,让那么好的一个男孩遇到了不再年轻的我,还爱上我,而那时的我,偏偏也不知害臊地爱上了他,不能自拔!”女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舞袖静静的倾听着。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选择离开呢?”女子问。
“如果是你遇见了这样的爱情,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女子又问。
“没有选择!”舞袖果断地回答到,“命中注定的事,从来都没有选择!其实你也不要再纠结了,选择不在于你,在于月老手中的线!”
“月老手中的线!”女子看着舞袖愣了半天,突然她笑了起来,并放下手中的咖啡、站了起来,似乎有所释怀了,上前轻轻地拥抱一下舞袖,“既然月老决定的事,我们左右不了,那我以后便好好地爱他吧,直到月老让他不再爱我为止!”
“祝福你!”舞袖也轻轻地回拥着那女子,真诚地说道,“月老既然把线抛给了你,你也接住了,那便好好的爱吧,命中注定你们是要在一起的!”
“谢谢,我们的婚姻,终于有了个祝福的人!”女人那张美丽的脸终于有了笑意。她走了,唱着《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的歌走出了驿站,却又回过头,朝着舞袖嫣然一笑说:“那个嫁到伊犁的女子,不是她狠心,而是她无缘于等她的男子,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舞袖朝那女子点了点头,然后与晓彤一起傻傻地看女子飘逸地离开。
“好美的女子呀!”晓彤赞叹道,突然回过头来,抱着舞袖,直摇晃着说,“袖姐,你真厉害呀,一句月老的话,解了她的千愁呀!”
“去去,别发疯了,其实她都明白,只是需要人的肯定而已,我也只是顺其意罢了!”舞袖怜爱地捏了捏晓彤圆嘟嘟的脸,“清浅还在里面做咨询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全身还痛呢!”晓彤只好笑嘻嘻地放开了舞袖。
“袖姐,你知道吗,今天,清浅姐来时,是她的老公开车送她来的!”晓彤对着舞袖耳语着,舞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晓彤,晓彤也望着她拼命地点着头。
“这样也好,清浅终于还是接受了那女人的存在了!”舞袖那颗提了半年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晓彤,我走了,有事打电话!”舞袖不想在驿站里与晓彤讨论清浅的事,只向她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出了驿站。此时一个大男孩闪身走了进来,与她打招呼:“袖姐,您好!”是晓彤的男友,两人正在热恋之中,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不知几回了,真是一对无常情绪的欢喜冤家,敢爱敢闹亦敢恨的年轻一代!
7
舞袖拖着软绵绵的躯,走在人行道上。此时已是大寒的节气,这座城市的天气却依然温暖,正午的阳光似一群调皮的孩子跳跃在香樟树的叶子上,有的踩着叶片滑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涂鸦着地面,一片斑驳。人生在世,草木一生,去如微尘。舞袖踩过那些的斑驳的光影,叶子的残骸,心里想着清浅的事。
二十多年了,清浅一直以为自己有一个幸福而完美的家庭:老公办工厂开公司,顾家而能干;女儿成绩优异,乖巧可人;自己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所以一心一意地扑在自己的事业上。这样安稳的生活不知羡慕了、忌妒了多少亲朋好友的眼光。可这一切的安稳被半年前的一次偶遇打乱了,从此清浅的生活陷入兵荒马乱之中,为此,舞袖也为她提心吊胆了半年多。
半年前的一个周末,清浅的一个朋友请她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吃私家菜。那是一家充满诗情画意的私家餐厅,清浅十分的喜欢,心想什么时候也带着家人来体验一下。朋友点菜去了,而她则在花园似的餐厅里四下里欣赏着,却无意中看到了她老公与一女子坐在一个角落里用餐。清浅以为他是会见客户,本想走过去给老公一个惊喜,却看见那女人撒娇着把咬了一口的牛排放入老公的碗中,那个亲昵的动作如同一个炸弹炸碎了清浅平静的婚姻生活,当下清浅傻眼了,但她是理智的,没有上前,只是悄悄地退了出去,连饭也没吃便离开了。
回家后,清浅并没有闹开,因为她还是不相信:一个从不在外头过夜的,看起来十分顾家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外遇呢?因此她不动声色地跟踪一段时间,才彻底死心:原来,他所有不在家的时间都属于那个女人的。
二十年前,那女子因家暴离异,独自一人带着刚出生的女儿生活着,那时她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与清浅的老公一见倾心,便好上了。她比清浅年青些,也漂亮些,而且那时清浅的老公并没有钱,那女子却死心踏地地跟着他。如今,两个已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就差一张婚纸了。后来清浅的老公的公司生意越来越红火,于是他为那女人买豪车豪宅,把她养得水嫩水嫩的,对清浅却十分的抠门,总是说没钱,生意难做,公司盈利不多,而清浅却从没怀疑过他,其实他的一部分钱是拿去供养那个家了,为节省开支,只能骗清浅。
“离婚吧!”弄清一切后,清浅才绝望地向她老公提出离婚的要求,可她的老公不肯,因为他也爱清浅与女儿,但他也已离不开那女人,毕竟女人已跟了他二十年了,他不能负了她。
要么离婚,要么接受那女子的存在。清浅只有两种的选择。
今天,清浅能接受她老公送她来驿站,说明她已经原谅了她老公,也接受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唉,清浅真难呀,她那么好面子,其实离婚她也是不愿意的,而且那女人二十多年来也从没闹过,只是一心一意地为她老公着想,将自己藏的严严的,维护着清浅的家庭,也维护着自己的爱情。她也没错,错只错在她在清浅老公的生命中迟出现了一步。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能怪谁呢?怪只怪月老乱点鸳鸯谱吧!
8
舞袖拖着轻飘飘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竟然走到了家中,舞袖一看已经过了下午三点了,她竟然在外面晃荡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怪不得这么的累。舞袖胡乱地弄了些吃的,又喝了药,绕过地上青花瓷杯的碎片,躺到了床上。
再过一会儿,楚雨也应该下班了。这几年,她对楚雨的感情也由淡然无觉渐渐地转化为一种不可割舍的亲情。
舞袖困在了这种的亲情之中,无爱亦无恨!
躺在床上,在药物的催眠下,舞袖又昏昏地睡去。她梦见了青花瓷杯依然完好无损,接下来,她又梦见了自己变成了一只红海豚,困在了海网中,她绝望地挣扎着……水光处,一个男子衔着短刀向她游了过来,勇猛地割断了网,牵着她的手向海面游去。她在梦中问救她的男子:“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吗?”
那是一个送她青花瓷杯的男子。
其实,清醒的时候,舞袖比谁都明白:命中注定的事,大多也是性格使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