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老雷的电话(随笔)
10多年来,老雷夫妇自从将老家小镇上三间楼上下前有店铺后有庭院的房子卖掉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前几天一个中午时分,我正用餐他在微信里跟我语音通话,终于倒出了内心的苦水,说悔不该不听你话,老家房子卖那几个钱,到上海能买几块砖瓦?最要命的是我们现在没了老窝,游走京沪,算什么?
老雷是个非常健谈的人,话匣打开滔滔不绝。说儿子结婚好几年都40多岁了,还不肯要小孩,我们去上海做做工作,他老丈人竟然说我们是刚巴佬,老思想,要不得!我听着来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妈的你这是太自私,你就是反动!你当初为什么生小孩?都像你人类不就完啦?……我在电话这端笑了笑,他继续说,女儿也不省事,她们俩在北京国家某科技集团工作,衣食无忧住房宽敞,可是俩人常年“两头黑”不照面,后来经过她妈妈多日坐镇,才同意生育,现在有了个活泼可爱的小宝宝,我们虽然累一些,但是心里快乐!
其实老雷与我数次“会议”式通话,这次并不算长,最长的几次,我“嗯嗯”应得口干舌燥,手机滚热,拿得手酸,尽管如此,我能忍受,因为毕竟难得见面,再说他在京沪人生地不熟的跟谁说话去。
老雷话兴未艾,说了儿子说女儿,说了女儿说过去。说我父亲原本是地级市一个机械厂的技术员,上世纪60年代他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主动要求下放回乡务农。回乡后,大队看他有点文化就让他做小队会计,那个时候你父亲是大队会计,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他们关系非常好,经常是弄账弄到很晚,就在我家碰到什么吃什么,没有任何客套和讲究。记得一天上午,他们又在弄账,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到了吃饭的时间,你父亲没有任何托词,和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吃的是棒须饼、青菜豆腐汤,觉得很美。吃到一半,我父亲被一口棒须饼噎了一下,接着就是食道不舒服,吞咽困难,一天比一天严重,全家人预感可能不是好东西。那个时候县市医院都没有检查这种病的设备,必须去省医院检查。屋漏偏逢连阴雨,此时我奶奶病逝,值国家三年自然灾害,老百姓穷得揭不开锅甚至饿死人都不新鲜。料理丧事,给我奶奶做一口棺材的钱都没有,实在没办法,我父亲从生产队的账上预支了3元钱,总算草草办了丧事。
我父亲的身体越来越糟,只能靠喝点稀粥来维持生命所需。全家人决定,包括你父亲也一再劝说,赶紧到省城去看看吧!
那个时候人出门,那怕是离开本乡都要组织上开证明。父亲到省城看病至少得乡里开信才行,而且是一级一级的开。按照这个程序,我父亲先到大队开信,大队书记说,你从队里借的3块钱,现在有人反映到了乡里,这是一个严重问题,你的问题没有处理完不能出去。其实那3块钱我父亲已经还掉了两块,还有一块没还。
大队不肯开信的事被你父亲知道后,他打抱不平,说人家身体有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在为一块钱不让去治病,是人命重要还是一块钱重要?后来你父亲为我们还上了那一块钱,接着他找到了大队书记,好说歹说才把信开了。待我父亲从偏远的农村巅簸到县城再多次转车到达省城,又是过了几天,后经省工人医院检查,确诊为食道癌晚期,无法治疗。回来不久,他离开了我们。老雷如泣如诉,那时候的人们真是……
大约半个小时的“电话会”终于结束。此时饭菜虽然凉了,但朋友老雷的心里一定是睛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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