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个小老鼠的小故事(中篇小说)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到这里来吸毒,请你们出去。”前几次我都是带着笑说的,看来好说不起作用,这次我就板着脸,语气也有点重。
“好好,马上走。”果然,他们走了,而且,说这句话的人笑了一笑,语调柔和。
我于是又去睡了。但躺下不到十分钟,我二姐又来啪啪啪急促地敲门,慌慌张张地说:“快点快点快点,李哥遭砍倒了!”李哥就是我二姐夫。
我急急忙忙边穿衣服边跑,路上踩到一个香蕉皮摔了一跤。到了餐厅,看到李哥趴在桌上,地上一大摊血,红红的,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桌子板凳东倒西歪的,碗和啤酒瓶碎了一地,啤酒的味道也一阵阵飘来。他们全都呆在那里,六神无主的样子。
“伤到哪里了?李哥。”我弯下腰去,在李哥耳边轻声问道。
“手遭砍了。”李哥说,声音很微弱。
“其它地方有没有受伤?。”我又问。
“没有。”李哥说。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我在心里说道。
“还有没有人受伤?”我环顾了一下他们,问道。
“没有。”他们几乎同声说道。
“你们报案没有?”我又问。
“没有。”我二姐说,稍一停顿,她又说,“就是那帮吃粉的人。”
“其它的现在别忙说,你们赶快报案,我马上送李哥去医院。”我说。
在去医院的路上以及动手术的时候,我二姐夫吭都没吭一声,当时已经痛麻木了,过后几天痛得才叫难受,他时不时地一声声长长地呻唤,呻唤声让我们听得也很难受,就像自己被砍了一样。他伤在手臂上,是那帮人用长马刀砍的,他连挡了三刀,有一刀差点伤到了骨头,伤口有一寸多宽。
那帮人本来是要来砍我的,砍的人把我二姐夫误当成我了,他们一伙中的一个说:“不是他,是另外一个。”那人才没再砍,否则,我二姐夫当场就没命了。他们又找了下我,没找到,就跑了。如果当时我在,我也没命了。
17、创业篇之夺车逃命
现在厦门治安好,但我才来那几年,110还没开通,有的地方很乱,我所在的莲坂,也非常乱。每天到了四点半,如果没有下雨,街道两边就摆满了摊摊,从现在的家乐福到莲花路口,足足有一里多路长,中间留了一条一米来宽的过道,七点中以后,过道里就挤满了人,像一条长龙,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十点半以后,才渐渐散去。
那时莲坂一带都是些低矮的旧楼房,只有侨星大厦稍微高一点,但也只有十几层。那一带最高的楼房,要算莲花路口的庐山大厦了,当时在整个厦门都算是比较高的,现在当然算不上了,很多外地人都发出啧啧惊叹,呀喂呀喂,好高好高。好几次我路过那里,都看到有外地人在那里数,有的数了好几遍,一遍一个数,有一个戴帽儿的,仰起头数时,还真的把帽儿望脱了。
莲坂的巷道也多,串来串去的,经常发生抢劫事件。尤其是到了晚上,那些黑帮为了争夺地盘,经常刀枪相见,几乎每个月都要死几个人,什么四川帮、安徽帮、东北帮、江西帮、陕西帮、贵州帮,帮派林立,不一而足。有时他们会打到摆摊的地方来,远远的看到他们挥着刀追打过来,那些赶夜市的过路的摆摊的,便一窝蜂散得远远的,把地方腾出来作为那些黑帮的战场,摊摊上的东西也乱成一地,有的没来及得躲开的,有时也遭了误伤。
有天晚上,又是我姐夫值班,我睡得比较早。忽听得外面一阵乱吼,快跑快跑快跑,打过来了打过了打过来了。一会儿就听到一片喊杀声,突然听到有马刀猛地摔在水泥地板上的撞击声,又有人在喊,遭砍倒了遭砍倒了遭砍倒了,又有人说,好大一摊血,又有人说,肯定没命了。说话的人里,有的就操的四川口音。遇到这种情况,我是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去看。
有一次下午,还没到摆摊的时候,看到巷子里有一个人直往外跑,后面几个人提着刀紧追不舍。前面那人突然往后一踢,一砣拳头那么大的石头随即便往后飞去,只听哎哟一声,后面的一个人不知被砸到了哪里。
前面那个人跑到公路中间,刚好有一辆空车的士来到他面前,一个急刹,后面的车差点追尾。
那司机偏出头去,大声吼道:“你不想活了!”只见那人抓住司机两肩,提起往后一摔,司机立即从那人肩上往后飞去,被摔在路中间,后面的车也是一个急刹,车轮差一点就压到那个司机,后面的车也差一点追尾。
提刀追的人见那人要跑,便齐刷刷地飞刀向那人掷去。
那人头一低,躲过飞刀,立即钻进驾驶室,猛地一踩油门,一溜烟就跑了。
夺车逃走的那个人,叫小东北,没多久,他就把我盯上了。
18、创业篇之小东北来收保护费
我莲坂那个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中午、晚上和夜宵,各有一个高峰期,收保护费的,一般都在人少或没有客人的时候来。前面几次,都是房东来解决的,房东是本地人,一般的混混,还不敢太嚣张。但小东北出现时,很把我吓了一跳,他那么凶险,恐怕不是房东所能镇得住的。
一天晚上,有一个时段刚好没有客人。我正在整理吧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突然从外面走进来,说:“你出来看看,有个非常好看的节目。”
“什么节目?”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说。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
我跟了出去。那人便吹了个口哨。
接着,就看见路边的一个人箭步飞来,一个鹞子翻身便飞上了一人多高的台阶,然后,径直朝我店里走去。到我的店有十几步梯子,他不走梯子而飞身上来,露这一手,是什么意思?下马威?麻烦来了!我正在想该如何应对,只听先前那人说:“好看吗?我们进去说吧。”
那人一脸横肉,满脸都是又短又粗的胡子茬,额上有三条刀疤,眼里充满了杀气。
“他就是小东北,你应该听说过。”先前那人乜了我一眼,说。
我心里一震,想起他那天反踢石头和把司机从车窗里提出来摔在路上的镜头,以及刚才的鹞子翻身,如此好的身手,他要干什么?
小东北对我笑了笑。那一笑,更让人胆颤心惊。我几乎呆若木鸡。
先前那人说:“这一带现在是我们的地盘,今天来跟你谈谈保护费的事。”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说:“警察来了,快跑!”
他们说着便迅速朝巷子里跑去,走时丢下一句话:“等会儿再来。”
我担心他们真的还会再来,于是便打了烊,又把房东敲起来,跟他商量对策。
第二天一早,房东到派出所去了一趟,回来告诉我,小东北已经犯下了好几条命案,公安局已经对他发出了全国通缉令,对他可能出现的场所会重点布控,这几天晚上,在小东北有可能出现的时段,会有两个便衣警察以客人的身份到我店里来。我这才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心理,但是,在没有解决小东北以前,我依然是担心吊胆的。
有一天晚上,已经十一点半了,警察还没来。新来的客人,我们都拒绝了,但包间里面还有一桌客人,好像他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担心小东北他们随时会来,心里很慌,我便一口一口地做着深呼吸,想让自己镇静。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们才终于买单走了,我也立即关了门。
第二天,房东又到派出所去了一趟,才知道,警察没来的那天晚上,就解决了小东北,在抓捕过程中,小东北被当场击毙。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19、创业篇之五个人只点了一盘青菜
一天早晨,天刚放亮,来了五个人,提着简易行李包,看样子是才从外地来的民工。
我把菜谱递给一个年长一点的,说:“你们先看看菜谱,我去给你们泡茶。”
长者摆摆手,露出黄中带黑的牙齿,笑着说:“那样,白开水就好,一盘青菜多少钱?”笑容显得有点畏缩。
我听出了他普通话里的川腔,又根据他的黄牙齿和“那样”的口头禅,判断他们可能是重庆秀山或与秀山相邻的贵州铜仁一带的,那一带的人的牙齿就是这样的,他们叫包谷牙,说话时常常都有“那样”这个词,贵州话大部分都属于川音系统。我对全国各地口音比较熟悉,只要说上几句话,我大致就能判断出他是什么地方的人,有的刚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我于是就用四川话说:“五块钱一盘。”
“好贵,我们老家才一块五。”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侧头用四川话向他旁边的人轻轻说道。
长者向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又用普通话笑着问我:“那样,米饭多少钱一碗?”
“米饭按人头算,一块钱一个,随便吃,吃饱吃够。”我又用四川话说。
“那样,就来一个炒青菜就好。”长者仍然畏缩地笑着说。
“其它还要吗?”我问。
“其它不要了。”长者说。
长者一直讲普通话,我一直讲四川话,我是在暗示他讲四川话。
他们五个人,只点一个青菜,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处境了。我立即暗暗做了个决定,这一餐我请他们。但转念又想,我这个请,是一种同情,他们一定感觉得出来,被人同情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于是,他们的十块饭菜钱,我照收,另外给他们加了三个菜,一个水煮肉片,一个回锅肉,一个榨菜肉丝汤。上菜时,长者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说:“我没点这几个菜呀!”他以为我要宰他。
我说:“我们在做活动,这几个菜是送的,所有客人都有。”
“还有这种好事!”一个背对着我的小伙子突然转过身来,大声说道。说的是四川话。
我笑着说:“是的,你们运气很好。”接着,我又说,“老乡,我是重庆永川的,就说家乡话吧。你们是秀山的还是铜仁的?”
刚才那个小伙子又大声说道:“嘿!还是老乡,我们是秀山的。”他显得很兴奋,像见到好久不见的亲人似的,脸上笑开了花。
真实情况,后来他们也知道了。几天后,他们又把他们老板带到我店里来消费。他们老板又给我带了很多客人来,还给我解决了一个难题,这是当初没有想到的。
20、创业篇之又遇小混混
有一天,有几个客人,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昨天那只苍蝇怎么办?”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十几岁染了黄头发的年轻人,手臂上纹了一条龙,一看就知道是个小混混。
“昨天那只苍蝇?昨天没办,今天还能怎么办?”我面带笑容,乜了他一眼,说。
“噫!你敢这样对我黄毛说话?”黄毛眼睛一瞪,在吧台上一拍。
这时,又进来几个客人,其中,一个拿着大哥大手提电话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来到黄毛身后,在黄毛肩上轻轻一拍,说:“黄毛,认识我不?”声音虽然不大,却透出一种威严。他手中的大哥大,那时极为少见,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认识认识。”黄毛拱拱手,满脸堆笑地说。
“这是我兄弟。”大哥大指了指我说。
“误会误会。”黄毛又向我拱拱手,也满脸堆笑地说,“我们来捧场的,捧场的。”然后,他们便随服务员点菜去了。
那个大哥大,我又不熟,他为什么要帮我?我正想问他,这时,以前我送过几个菜给他们的那个年长民工,从他身后出来,给我介绍说:“这是我们老大,也是重庆人。”
“幸会幸会!”我握握他的手,然后招呼他们去包间坐下。
“你做人很不错!”老大对我竖起大拇指,用一口纯正的四川话说,“那天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他们不懂,我懂,冲你这份义气,我以后就定点在你这里消费了,我还会给你带些朋友来。今天我请请我这些伙计,还有那天送给他们的那几个菜,好多钱,今天一起算。”
年长的民工又说:“不好意思,我们当时不懂。”
我笑笑说:“小事小事。”
“小事见人心,你这个兄弟,我认了。我是壁山的,叫钱够用,这是我的真实名字。”钱够用说着递了张名片给我,说,“我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虽然有点俗,但是理不错,为人不要太贪,够用就行。我在厦门从事建筑劳务,就是包工头,来了五六年了,部队的和警察都认识一些,遇到麻烦随时找我,我一定尽力。刚才那个小混混,被抓过几次,我在派出所见过,我后来跟所长和部队的几个朋友一起又在别的地方又碰到过他几次,他知道我跟警察和部队的熟,应该还是有所顾忌。你贵姓?”
我见他如此豪爽,便说:“我是永川的,叫刘家忠,我给我的名字编了个顺口溜:‘本想家中留,偏偏流四方。家中留不住,只好去流浪。’能够在厦门遇到你和这些兄弟,是我的荣幸。感谢感谢!”我说着向他们拱拱手。
钱够用买单时,我说:“今天算我的,两个意思,一是认识你很高兴,二是感谢你今天帮了我。”
他说什么也不肯,最后只让我给他们打了点折。
21、创业篇之石狮惊魂
我才做调味品不久,开了个小四轮车送货到石狮返回厦门,出城不远,有一小段烂路,刚过烂路,车速还没提起来,便看到两辆摩托车从后面呼地一下冲到前面来,一辆拦在路中间,一辆在我的左侧。
我想又遇到麻烦了,立即停下车,迅速地把副驾驶室上的钱包塞在背后,关掉手机,也塞在背后。两边的车窗都是升起来的,那天下了点小雨,玻璃上有雾,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于是摇下左边的车窗,说:“请问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