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八周年】你的声音,穿越三十年(散文)
大概是十年前的一天了,微信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发达这样方便。那天,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回到办公室,意外地,在办公桌上用笔压了个三指宽的纸条,上写:招生办通知,让您下课后回这个电话。下面就是那个手机号码,标注着魏同学。
招生办?还通知?却是一个陌生号码?魏同学?那应该是大学?中学?
一头雾水。
先拔打电话吧。
很快接通。对面的声音不熟悉,在我自报家门后,他还在反复地问:“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我要确认一下,你是泗水中学毕业的吗?你老家是哪个村的?我要确认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一一回答,我也渐渐清晰。
他激动地喊着:“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三十多年了,我一直问人,问的人都不知道,隐隐约约有一点关于你的消息,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崇敬的仰慕的同学啊,你让我们找得好苦!我是在百度里搜索你的名字,在许多的相同的姓名里,一个个甄别。然后,找到你所在的学校,打开那里,只有一个招聘电话,我打过去,才问人家是不有这样的一个人,才让人家转给你电话。”
当年……
这个浑厚的声音里,是急切的惦念,是热热的关爱。我握着手机,喉头哽住。
三十年,几番河东,又几番河西!我只顾了往更远处飞奔,四下里漂泊,回头一望,却还这样被人想被人牵挂着!
那些寒风翻飞的冬日,那些庄稼包围着的村庄,那些退后着的白杨树,泗水中学的操场,林荫道上的阳光,晚自习的灯火,早晨的读书声声,青春的面孔和少不更事的我们。
保定,河北大学,华北电力学院,河北农大,莲池,刚时兴的西装,丁香树下和江茹的合影……
三十年的沧桑,经历过的,太多,太多,只道,天凉好个秋!
下午,江茹的电话打过来,“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打电话。三十多年了,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没能为你分担。”
她乐观地笑着,大声地说着,傲视着自己的苦,却要为我分担一份难。
打开她空间的那一瞬间,我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那还是你吗?
记得你的明眸皓齿,记得你的身姿挺拔,记得你的神采飞扬,记得你的青春笑靥。记得,那个逼仄的宿舍,窗外的寒风,洗脸盆里的冰碴子。备考的我们,一起背书,一起吃饭,一起作息,校外的浅浅麦田,窄窄的田间小路上,可还留着我们奔跑的身影?
这一切的一切,都交给了时间,你的,我的,他的,统统在时间的尘埃里,湮没。
还是那份爽朗,却没有了清脆,还是那份阔达,却没有了单纯,还是那份关爱,却远隔千山万水……
时间是什么?是我们脸上的褶皱还是没有腰围的身材?
光阴是什么?是我们双鬓的灰白还是日渐稀疏的头顶?
岁月是什么?是我们走过的苦难还是眼里依旧的坚定?
……
三十年,你的声音穿越过岁月,在你的询问里,我含着满眼的泪水,回答:历经沧桑,还依然微笑。
前天“通讯录”里多出一个红点,打开一看,留言标注“我是雯雯”,迫不及待地通过验证,迫不及待地收到信息:老师!老师!是您吗?我是雯雯!还记得我吗?这么多年,您去了哪里?我找您找得好苦!到处问人......
时光一隔,又是三十多年!
怎么能不记得!我大学毕业教的第一批学生,那个纯净美丽的小姑娘!那个懂事的孩子,那个一直在惦念着我、找寻着我的,孩子!
参加工作后,我在学校大院的平房里结婚,她常带着弟弟来玩。不久,我怀儿子时吐得天昏地暗,什么都吃不下,家人又不在身边。她跑过来,带我到她家里——油田家属院的住宅楼。那天,她一个人在家,似乎也不太会做饭,冰箱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现成的存货。为了让我吃口有滋味的面,她把肥肉炒了又捡出来,安慰我说:“我们只吃这个肉味儿就可以了。”那一刻,她如我的妹妹。
她记得我上课的样子,记得我在课堂上读她的作文,记得那年她出嫁时我去送她……
我不敢开语音,更不敢开视频,我怕我会泣不成声。
她发过来今年儿子结婚的照片,一家四口。我仿佛又回到三十多年前她出嫁的那一天,就如照片上那个新娘的模样,而在这张照片里,她,是站在新娘旁边的那个婆婆。
风起了,云翻涌,沧海变桑田。
方文山说,愁莫渡江。而我渡过的岂是一条江!
当我义无反顾地远离家乡的时候,当我在茫茫人海里辗转奔波的时候,当我职场上辛苦而恣睢地打拼的时候,来自往昔的,来自背后的,来自岁月深处的,那一声声探问和经年不懈的追寻,是一片柔美而圣洁的光,照亮曾经一起度过的日月,照亮我们走过的青春,也照亮我生命中每一寸晦暗的光阴。
这个人世间,有花鸟,有山川,还有回忆,还有牵挂,还有想念。
今天我们回忆昨天的美好,眼下,也是明天的往昔,“此情可待成追忆”,就让我们认真打造每一个当今的美丽瞬间吧,不“惘然”当时,不感叹“无端”,千山万水,出走半生,归来仍旧如少年。
2022.1.11.山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