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忠诚(小说)
一
吴贵生从部队退伍已经五六年了。在部队期间,吴贵生年年被评为优秀党员,优秀士兵。有次,部队演习,经过土玛河,当时正是寒冬季节,几个小孩在土玛河边玩耍,一不小心,冰层碎裂,一个小孩沉入冰冷的河水中。此时,岸上的小孩大声呼救,吴贵生和其他队员都发现了落水的小孩。吴贵生一马当先,边跑边把棉衣脱掉,跑到土玛河边,纵身跳进冰冷的河水中。吴贵生用双手托举着小孩,向岸边奋力游动着,当把小孩救上岸,其他队员也赶到了。由于救人及时,小孩很快苏醒过来,等孩子父母赶到土玛河边,吴贵生和队员已悄悄离开了。事后,通过电视媒体,被救孩子的父母,终于找到了救命恩人吴贵生。孩子父母给部队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共产党的好儿子,人民百姓的大恩人。此事被部队领导知道后,吴贵生荣获了记三等功一次,并给吴贵生的家乡发去了喜报。
每年,部队给士兵都有一份薪水,吴贵生知道家乡水晶村的路况,可以说,很糟糕,晴天满天灰,雨天一身泥,汽车在村路上行驶,走到半路,车轮会陷入烂泥,发动机就会歇火,让人苦不堪言。这时候,吴贵生把部队里三年的薪水,都捐给了水晶村村委会,大概有十几万元,水晶村委会又筹集了一部分资金,都投入到修路的工程中。由于资金到位,村民齐心,只用了六个月,就把一条崭新的柏油路修建成功。柏油路开通那天,老村长邀请吴贵生回家乡剪彩,吴贵生却推辞了,并告诉老村长说,让镇领导们去剪彩吧。但吃水不忘挖井人,老村长在村委会议上提出,把这条新修的柏油路取名为贵生路吧。村委会的基层领导们都举手赞成,柏油路修通后,水晶村的农副产品和瓜果都卖出了大山,让全村村民都走上了致富路。
三年后,吴贵生退伍回到家乡,此时,水晶村的老村长已到了退休年龄。于是,老村长召开了会议,在会议上提出,让吴贵生进入村党支部书记的候选人。三个月后,新一届村领导选举开始,村民都选了吴贵生一票,吴贵生以最高票数,当选为水晶村的村党支部书记,吴贵生接过老村长的担子,突然感到两肩上有了重量,他要为村民谋福利,就必须带领全村村民,共同脱贫,共同奔向小康生活。
此时,吴贵生看到很多村民都外出打工了,家里的田地,有的出租给别人,有的荒废在原地。吴贵生心里清楚,田里种普通粮食是不可能致富的,一亩田一年的收入,也就一千多元,还不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所以,村里稍有年轻的人,都选择外出打工了。如今,工人做一天,工资可以达到二三百元,一个星期,就把田里的那点收入挣回家了。吴贵生看到这一情况,便组织村委会领导召开会议,讨论如何让村民的收入胜过外出打工。这时候,副书记张冬就发言说,根据四季的时节,种上各种特色农产品。由村委会把农产品在全国互联网上推销,让农民种得放心,卖得开心。村主任陈敏也跟着发言说,让村民都种上同一种果树,行成一定规模后,把水晶村宣传出去,再定一个时间,叫作某某果子节,让全国的食客们亲自采摘,都来品尝。这样下来,水晶村的名气会一炮走红,都会知道水晶村有个水果节。那时候,全国的朋友都会慕名而来,把水晶村当作了一个旅游景点。
吴贵生听完同事们畅所欲言,觉得都有道理。然而,一直有些调皮的刘宏突然站起来,并提出异议说,让所有村民都回来种这种那,如果收益太少,或者亏本了,我们怎么向村民交代呢?你们为村民想过退路吗?说完这些话,刘宏瞪着大眼睛,盯着其他人的脸色,仿佛自己寻找的答案,就写在他们脸上似的。
二
一时间,会议进入了僵局,谁都没有回答,也没人转移话题,会场静得可怕,大伙的喘气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为了打破僵局,吴贵生脑子一转,想缓和气氛说道,我们都在为百姓献计献策,如果有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现在,我给大家说说我的观点和想法,吴贵生想到几位领导的发言,就觉得他们的内容都可以用上,便总结意见道,各位同事,各位党员,现在中央正提倡精准扶贫,我们村还有十几家贫困户,并没达到百分之百脱贫,这就要求我们每位领导党员,必须实事求是去帮扶贫困户,让他们走出困境,在奔小康的路上,不允许有一个村民掉队。接下来,我想把几位领导的发言,做一个计划总结吧,由于我们水晶村是一个田地充足的山村,靠田地种植特色产品很重要,我们村,地处江南,雨水充沛,阳光灿烂,最适宜种植蓝莓。前些日子,我和镇领导去浙江考察了半个月,浙江的脱贫工作很有成效,他们的村民都种上了蓝莓,市场上,每斤蓝莓能卖到二十几元,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价格,他们每个家庭,种植蓝莓后,每年都有十多万元的收入,这可是我们水晶村学习的榜样啊。
我们水晶村也将打造一个蓝莓种植基地,并投资开办一家蓝莓饮料加工厂,把丰收上来的蓝莓,直接投入到深加工的阶段。可以做成易拉罐饮料,也可以加工成蓝莓酒。每年,把金秋十月定为蓝莓节,到时,把电视媒体请来,给我们水晶村向全国推广,让水晶村的名声覆盖全国,让喜爱吃蓝莓的朋友,吸引到我村来品尝购买。等水晶村的名气打响后,我们村委会就动员全村村民开办各种农家乐餐馆和旅馆,并向每户村民资助几万元装修费,来全力打造水晶村的餐饮业,让餐饮业形成一种地方特色,加上舒适的住宿环境,给旅客实行吃住一条龙服务。总之,让旅客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这便是我们打造水晶村的宗旨。
会议结束后,吴贵生把任务分给每位村干部,并指出,接下去的工作必须认真执行,否则,就不配是个村干部。吴贵生发现刘宏有点意见,就单独把刘宏留在会议室,并关上门,追问刘宏道,刘宏呀,你对我的发言好像有意见?来吧,说说你的看法。吴贵生故意把刘宏单独留下,是给刘宏一个台阶可下,不然,会议上,就剩刘宏一个人反对,其不是让刘宏既尴尬又丢脸吗。所以,吴贵生在会议上没有点破,而是单独留下刘宏,并仔细详谈。
刘宏见吴贵生和蔼可亲,便缓和语气说道,吴书记,我并不是反对你的观点,而是这场会议,并没有一个村民代表参加,就听我们几个村干部在认真讨论,根本不知道村民的真实想法。吴贵生听完,心情也沉重起来,看着刘宏的脸,郑重地说道,刘宏,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会议上确实没有一位村民代表,但是,我们会挨家挨户去调查走访,把村民的意见观点都收集起来,等总结后,我们再举行会议讨论,如何让村民都走上致富路。刘宏还以为吴贵生会敷衍他几句,不会在意他的疑惑。没想到,吴贵生把问题早就想透彻了,而且,还要落实到细处,刘宏不免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太过虑了。
这时候,刘宏立刻站起身体,调皮地拍着胸脯说道,吴书记,我刘宏佩服你的才能和胆略,你吩咐吧,下一步工作,需要我做什么?吴贵生见刘宏既调皮又认真,便仔细安排道,刘宏,你明天开起,带小王一道,挨家挨户去走访,让每位村民都发表意见,尤其对种植蓝莓的想法,是否有反对意见?如果有反对意见,可以提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最后,我们村干部再开会总结,直到每位村民满意为止。
三
几天后,张冬去了省城,负责购买蓝莓的支架材料。而陈敏去了省城扶贫办,要把水晶村打造成蓝莓基地的计划,汇报给省委领导,省委领导很重视,认真听取了陈敏的汇报工作。分管农业的副省长汤军,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并拍着陈敏的肩膀说,陈主任,你的汇报很详细,也很透彻,不但给村民指明了方向,而且,还放下领导架子,亲自去田间帮扶乡亲们,你们的做法很接地气,认真贯彻了党中央提出的精准扶贫政策,你们是国家的优秀村干部,更是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你们所做的一切,人民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是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的。陈敏听完汤军的指示和演说,内心无比激动,心想,没想到省委领导这么重视,还不断鼓励着他们,要把蓝莓基地一定办成功。陈敏喜出望外,拿起手机,便拨通了吴贵生的电话,兴奋地说道,吴书记呀,我们村计划打造蓝莓基地的汇报已被省委通过了,副省长汤军当面指示,省委决定让财政资助二百万元,投入到水晶村的餐饮和住宿服务项目上,并联系到省农科院的专家,将派专家去水晶村,来指导村民栽培蓝莓的工作。吴贵生听完陈敏的喜讯,内心激动不已,赞扬着陈敏说道,陈主任,省委竟然如此重视,这和你的工作效率分不开的。我替水晶村的所有村民感谢你,也感谢我们伟大共产党的英明领导。说完,俩人的笑声,在电话里久久没有停下。
此时,刘宏的走访工作也接近尾声,刘宏把每家每户的意见,都详细记录在工作手册里,等明天走访工作结束,就把村民的观点和意见向吴书记汇报。走访了这么多村民,基本上很赞成打造蓝莓种植基地,但也有个别村民,对打造蓝莓基地,抱有怀疑态度,说是村干部借扶贫的名义,骗取政府的投资,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村民中,尤其是张五,闹得最凶,怎么也不相信村委会给村民谋取福利,张五煽动几个不明事理的哥哥,拒绝在合同书上签字,更不会答应把自己的五亩地用来栽培蓝莓。而且,叫嚣着说,除非政府资助他家十万元,他才肯把五亩地种上蓝莓。张五有兄弟五个,排行老五,村里人都称呼他为张五。张五个子虽小,但一肚子坏水,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什么事也能干出来。有时候,跟左邻右舍有点矛盾,便怂恿几个大哥出来帮凶,会把左邻右舍痛打一顿,时间久了,村里人都知道五兄弟不好惹,尤其是张五,在村里飞扬跋扈,横行霸道。
吴贵生认真听取刘宏的汇报,已经知道张五会极力反对的。平常,也听过村民反映五兄弟的霸道,不曾想,这次要阻挠扶贫工作顺利进行。吴贵生坦诚地说道,刘宏,你明天去张五家,告诉他说,吴书记请他去村委会,有要事商量。刘宏心里清楚,张五心眼鬼得很,是不会接受邀请的。傍晚,刘宏吃过晚饭,从水晶村最东边,向最西边的张五家走去。路上,刘宏遇到水晶村村民,其实村民都知道,张五会阻挠,并以此要挟,达到诈取钱财的目的。有的村民告诉刘宏,不要去张五家,去了也是白去,张五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刘宏听到这些话,觉得也在理,但不去请张五一次,说什么也不死心,就算请不动张五,自己也算尽力了呀。
刘宏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去上门,请张五一次,便又鼓起勇气,大步向张五家走去。刚到院外,刘宏就大声喊道,张五在家吗?张五在家吗?这时候,院里传出张五的回答声,谁呀?哪个王八蛋在叫我?刘宏推开院大门,便看到张五边骂边从厨房跑出来,一看是刘宏,用白眼珠瞪了一下刘宏,又转身进了厨房,坐上餐桌,自顾吃他的饭了,还不忘骂一声,我指望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村委会的狗腿子。刘宏被骂得脸红耳热,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但为了完成任务,只得忍气吞声,依然笑脸相待,客气地说道,张五哥,发了财就不认识人了,我可认得你张五哥呀。这次来你家,可有好事相告。张五阴沉着脸,冷笑着说道,有好事会给我张五吗?我可承受不起,你走错门了吧?刘宏依然微笑道,张五哥,吴书记明天请你去他办公室,有要事商量。张五板起面孔,冷冷地笑道,吴书记可是大官,我一个小老百姓,跟他没有什么可谈的,你回去告诉他,我张五不吃这套,我家也不欢迎你,说完,张五和他老婆使了个眼色,说道,老婆,送客。刘宏忍住性子,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张五家。
第二天,村干部都纷纷来上班了,刘宏跟平常一样,把村委会大院扫了一遍地,又把生活垃圾倒干净,最后,把电水壶插入电源,开始为大家准备茶水。这时候,刘宏看到吴贵生开车进了大院,把轿车停稳,便下车径直走向办公室。刘宏沏了杯绿茶,急匆匆向书记办公室走去,刘宏在门外敲敲大门,便听到屋内吴贵生爽朗的回答声,请进。刘宏就推开门,把热腾腾的绿茶递给吴贵生,吴贵生接过茶杯,笑着说,谢谢你,刘宏。对了,你去张五家了吗?刘宏却一脸严肃道,吴书记,那张五真不是个东西,他不识抬举,还把我痛骂一顿。
四
吴贵生也收住笑脸,一脸严肃道,刘宏,我知道,他是不会来的,让你受委屈了。但是,他越反感我们,我们更不能放弃他,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没做到家。刘宏的眼泪翻滚着,委屈地说道,吴书记,可他太嚣张了,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依我说,这种人应该放弃他,让他自生自灭。
吴贵生心情沉重起来,劝说道,刘宏呀,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们的工作做到极致,我就不相信感动不了他。再说,党中央多次提出,致富路上,不让一个人掉队,我们在用良心做事,总会有收获的那天。
吴贵生伸出右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绿茶,又用左手拍拍刘宏的肩膀,安慰着刘宏说道,刘宏,别灰心。我马上亲自去上门,去和张五好好谈谈,你也跟我一道去,三国时期,刘备请诸葛亮三次才请成功,我就不信感动不了一个张五。在吴贵生心里清楚,说服张五,就等于说服了他家五兄弟,不然,思想工作做不通,就不可能实现水晶村百分之百的脱贫,这就成了奔小康路上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