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怀念故乡(散文)
第一眼看到安黎老师《和故乡握个手》这本书,不自觉有一种亲切感。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拜读。
老师用细腻的笔调,个性的手法,把“退场、熄灭、败落、离身、道别、沦落、散架、消失、隐匿”,定缀于故乡的“煤油灯、风箱、的确良、纺棉车、胡基、升斗、馍袋、褡裢、架子车、烟斗”。表面看来,有些许的忧伤,实则是他对生活最真挚的情感。
我的故乡也有风箱,有织布机纺棉车,有胡基,有架子车,有水烟锅,有镰刀锄头,有打麦场,有涝池,有窗花……
小时候,记得每家每户都有蒸馍的灶火,灶火边放着风箱,我们叫它风函。风函过年时候最辛苦,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蒸白馍。记得母亲先一天晚上就要活一大盆面,揉好后,放在火炕上,三四点钟要起来接面。第二天面发后,母亲婶婶们有的跪在坯(pei)上,有的站在坯(pei)边上,揉面,搓面。面被做成了寿桃、馄钝、献爷(ya)馍,有时候还请邻居巧手的八婆。父亲叔叔们,有的劈柴火,有的活炭,有的搭馍下馍。记得最清楚的是三叔,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紧紧抓住一个鼓风用的工具的把,一拉一推,一推一拉,灶火炉膛中的火苗,随着推拉声,从灶火口“噗嗤噗嗤”地往上窜,不一会儿,灶火上坐着的蒸馍锅中的水汽,就从笼盖边上冒出。“咕嘟咕嘟”,锅中的水,也在翻江倒海。三叔推拉的工具就是“风函”。后来,鼓风机代替了风函,再后来,吸炉子代替了灶火和鼓风机,再后来,有了煤气灶。现在,天然气进户,风函,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父亲和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们,也都永远沉睡在了黄河岸边冰冷的黄土地,而他们生活在故乡院落中的影子,却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当中。
故乡的纺棉车,就放在老院南(lang)房婆的下(ha)炕(pei)上。两台,小姑一台,我和堂姐一台。小姑纺得最快,最好,小叔有时候也纺。姐姐学得快,我吗?只是一时的兴趣。我盘腿坐在纺车前面,右手慢慢搅动纺车,左手捏着捻子拉线,一会儿粗一会儿细,有时候还断线。我搓捻子拿手,用一根筷子把蓬松的棉花搓成均匀的长条,十个绑成一把,摞在一起,而且飞快。
织布机就放在庭房里,母亲经常坐在上面,和来回穿梭的梭子对话,我们纺出来的线经过很多道工序,有的还染了色。无数根的线似乎明白母亲的心思,很听话的在母亲粗糙的双手中,变成了五彩的布,铺在爷的炕上,穿在婆的身上,裹在父亲的脚上,暖在我的腿上,温暖,舒服。而今,纺棉车织布机早已经散架不知去向,母亲也在父亲走了六年之后,松开了我的手,跟随父亲的足迹而去啦!
故乡有涝池,涝池中有鸭子,是紧挨老池边的刘希仁老爷爷家的。爷爷家的大门一打开,十几只鸭子“嘎嘎嘎”地欢唱,然后扭着身子摇着尾巴出了门。有麻色,有黑色,有白色,它们像一群快乐的天使,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在涝池中游泳的一个大孩子说,鸭子可能把蛋下在涝池中间啦。大男孩就钻到老池底下去寻找,却只看见黑糊糊的淤泥,还有沉在池底的早已经沾满污泥的衣服,于是垂头丧气地出了水面。在岸上等鸭子蛋的孩子们看见他空手出来,就边用手指着涝池边大喊:“下去再捞,下去再捞!”
故乡里,我没有在小叔做的墨水瓶煤油灯下看书写字,而是在上面熏窗花的样子,和堂姐一起,趴在影墙上。小叔笑我们:“花样子没有熏成,你们两个倒是被熏成了小花猫。”我们还跟着小叔剪窗花,有小猫、小狗、狮子、老虎,还有鸟叼梅花、喜上眉梢,红的黄的绿的黑的,贴在老院雪白的方格子窗户纸上,活泼,欢快,喜庆。
故乡老院的门匾上有“敬恕”两个字。看到一个帖子,说敬、恕,是曾国藩对做人的最好注解。曾国藩一生深参宋儒“居敬”之理,并一心一意实践。他用一个“敬”字,处理治学、办事、处世。他说:“做人之道,圣贤千言万语,大抵不外‘敬’‘恕’二字。”他认为敬的功夫,“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我不知道我们家的老宅是什么时候修建的,而我的祖辈使用这两个字,也可能是家风,是希望,是寄托。我清楚我所遵循的“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确定“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的三牛精神,正是时代所需要发扬的。只是不想看到“鞭打快牛”,更不想看到“卸磨杀驴”。
后来,因为高速公路通过故乡,老村被拆了,老院也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故乡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自己打包封存了。
每每回到故乡,见着故乡新村中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说不完的掏心窝子的话。而诸多年轻人的面孔很是陌生,只能从记忆中猜想他父亲的名字。巷道中玩滑板车的小孩子们更是不知道是谁家的。于是我想,离开故乡近二十年的时间,已经使我和故乡有了一种距离感;父母的离去,又使我对故乡产生了一种陌生感。渐渐的,又有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感。
而我,只有将自己封存起来的记忆慢慢打开,并将它们一件一件书于纸张上,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