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耕耘】【东篱】与东篱几文友书(散文)
突然想静静地写一封信,给我的“东篱采菊”社团的几文友。我对书信体情有独钟,觉得可以陷入式地抒情,还可以想象文友收到我的信,读某个句子或情节,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我喜欢猜测收信人那头的惊喜。
以文结友,不亦乐乎!现实里,多因工作或酒桌上结友,难免世俗味凝重了。来江山写作四年,我遇到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缘”,我称“江山缘”,是一种干净纯洁的“文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而举得到的。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论语·颜渊》)以文会友在古代叫“雅集”,大约是古代文人派对的形式之一,那篇《滕王阁序》就是派对下的杰作。我特别钟情于江山这个稳定的文学平台,曾想象自己一介书生,身着古装,台步上场,在偌大的文字舞台,青衣水袖一抖,落墨成诗,抛洒芳华,这是我的“舞台梦”。与此同时,还引来一群道同者的喝彩,那些喝彩者并不在台下,他们和我聚散有缘,远在他省,但我仿佛听得见他们和着我的吟诗节拍,一唱一和,平平仄仄,所以,耳畔经常是珠玉哗啦,翠响迸落。
我没有妄想症,我喜欢沉浸于如此美妙的“文缘”里。
◎千里文缘成“双子”
枫桦你好!
可能我们的缘分是源自相似的出身。你在《饭碗》里谈及学泥瓦匠的事,一顿酒足饭饱就拜师学艺,为了将来一口饭。而我在《九大桥》里写,村外小河凌空飞起拱桥如虹,父亲找到我的叔叔,于是就跟着大人盖房“揭袄”(吃大饽饽,饽饽在玉米叶上,叶叫“袄”)。泥瓦匠的饭碗都没有捧到最后,但留下了人生最宝贵的经历。于是你说“玉汝于成”,我们就这样以那段时光为诗为荣。谈到来江山写作,你比喻为“用文字的砖瓦,在江山的篱园选址建一座自己的文学小屋”,我以为然。
你说你是“占山为王”,以巡山护林为务,所以笔下总离不开热爱的东北大森林,写出了“树林系列”,自称“森林王子”。我是胶东半岛人,独爱名岳赤山,为赤山立传,写出“赤山系列”,自称“赤山赤子”。相距千里,都把一腔热血给了自己生活的土地,“双子”一心,心心相印。你说你拣尽寒枝,以枝作笔,去写东北树林里的温度,你坚信寒冷里有着最厚实的温度,这是你创作的树林灵魂。让我想起了迟子建的话,“那不凋的绿看上去是那么苍凉,陈旧!……我喜欢故乡四季分明的气候,……而他们又怎么能知道,寒冷也是一种温暖啊!”所以,你的文章里的寒冷,透析着一股氤氲的热气。而我,蘸着黄海之涛,以为墨,书写赤山的诗情画意。是朋友,必有气味相投之处,你说这是我们的“神似”。
枫桦,我琢磨应该是两种树木,我从你对树木的理解,获益良多。例如,你对文章“留白”的一段看法,让我觉得胜读好几本《文学概论》。
你告诉我——小时候经常和父亲在林间行走,家门口就是一片密林,密得可以避风躲雨,但很多树木都是倾斜的姿势,甚至倒卧下去,巍峨的样子不属于密林。父亲说,栽得太密了。林子要空旷舒朗才好,要邀请风进来,要把林中饱满的潮气吹起,林子才会拔高。简单地说,就是留白、留空、留眼,留出可以让我们穿行的地方,让树木有伸展胳膊腿的空间,占位太多,挤得满满的,未必是好。是树木生长的规律,却也是禅境。
我说,记得一位禅师说的三个字——吃茶去!给我们留下多少想说的话。
是啊,那个晚上,我们就围绕“留白”的话题谈文,自我检点,认识到把意思说白了反而没有了意思。但我们觉得那个夜晚很有意思,灯月相映,居于两地,却达成了同样的见解。
枫桦老师,我记住了这段时光,你垦一方黑土,我耘一座禅山;你守望一片树林,我抚摸一块山石。岁月不虚,时光留影。
读《国风·卫风·淇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句子,总觉得蕴意那么模糊,见到枫桦,才懂得了“切磋琢磨”的意思,“亦师亦友”说的原来并非是恭敬,而是一种亲切。
我在江山认识了你这个“森林王子”,很幸运,有缘千里必相会。
◎寻找治愈系风景
李湘莉,你好!
初识你的时候,你是封闭的情绪状态。你说世界是一个无聊体,胡乱写几个字,抒发无聊的情绪。我给你点赞过,可能你忘记了,我总希望有个大拇指符号可以激起你的情绪。默默的缘分,让我们一路相伴走来,从“柳岸”,到“浪花”,再到“东篱”,你开始反思自己的观点,这些社团的名字本身就是一道道唯美的风景,一个无聊的人会这样辗转寻觅?
后来你承认,是无聊加头疼,甚至还来了实用主义的要求,说,女儿们需要她这个懂得文学的妈妈,需要一个有风景的妈妈,需要风景来治愈曾经的无聊,还有动不动就头疼的老毛病。你说和我是“同病相怜”,因为看到我的文章里说用文学来缓解和治愈疾病,起码是要将痛苦迁移一些时日。没有想到,我的一句颇具个人色彩的感慨居然成为你热爱文学的起因。你说,多少医生无法医治你偏头疼的毛病,可一看野外的风景,头也不疼了。我想不出风景和医病之间是什么逻辑,但你这几年却是走遍了赣江吉安的山水,你终于告诉我,那些清素的文字难登大雅之堂,可只要沉浸其中,眼前就铺设了一片绿。哦,绿色是生命的最美最生动的颜色,于你的心中,也是治病的颜色?
于是,你发现了木香藤,写《金樱子》,向一株植物表白:“流年在指尖匆匆滑落,却滑不掉风景在我心中的印痕。”春来你去看茶花,告诉我们:“在茶花开的日子里,总有生动的故事。”(《在茶花开的日子里》)我明白你是在说,若花儿在开,一定会有蜂蝶飞来。你喜欢走在千年古渡口,感受时光的飞逝,你写道:“流去的只是芜杂尘埃,时间淬火的思想精华必将在历史长河中赓续传承。”(《千年古渡》)读过你的文章,发现你对风景有着特别感悟和情怀。
我们对风景的交流远多于社团管理的内容。说实在的,我把肚子里的所有文采给了老家的赤山,也是受了你对风景的情感影响。有人说,风景是在远处。可能是因疫情影响,让我迷恋家门口的风景,一座禅山,一道海滩,一片花廊,一个海湾,一处风亭,只要入目的,皆是我的风景。
我感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学思想:风景审美的确有着治愈的功能。你说,因为文学,你变得爱笑了,而且上瘾了,无法戒掉。
我们应该是找到了共同的爱好,喜欢把风景搬到自己的文集,用风景治愈自己。江山主题征文“耕耘”,你说,耕字耘文,耕山耘海,耕耘一切可耕的风景。很钦佩你对耕耘的深刻理解。
一直耕耘下去,是我们在东篱的主题生活。你说。千里隔屏耕耘,难得一份不舍文学的情怀。
◎认识一个故事大王
岚亮你好!
和你聊的最多的是故事。你私聊在陕西当兵的军营故事,你说你们“文成县”的民间故事,你讲你认识的那些有故事的人。我很喜欢听,哪怕夜深了,看你敲出的字没有间断,我也不会说“晚安”,因为你的故事从来就没有结尾。
你曾问我喜欢你的文章里的什么?我直言是故事。现在我还记得你写的杉皮屋里一群大老爷们讲的那些“秘闻”,还有远山里的那个秀秀姐,你说,“没有故事,远山也没有味儿”。(《一个少年扬帆在林海》)那个喜欢“待在山野之中”(《旷野的主人》)的豺狗,让你的少年一下子丰富多彩了。还有那个你念念不忘的美人靠,那个有趣的“秧地鸭”,那个喜欢带好吃的给孩子们的“学定公”,都令人喜欢。你说,“美人靠畔的故事,却足够温暖我一辈子”。(《美人靠畔的故事》)
我非常喜欢你把一个有故事的文成县用文字寄给我。我也喜欢耕耘曾经的时光,我甚至开始觉得没有了故事,时光的色泽就淡了。从此,我懂得怎样把时光里的故事捧出来,增加散文的生动性,用故事说话,是你送给我的创作秘诀。于是,我散文里就活跃着隔壁邻居六母的身影,有了心地善良的“七四叔”的故事,有了儿时伙伴“福子哥”的往事回忆。
生活是由故事编织而成的连续剧,每一个故事的背后,都藏着人生道理。这些创作理念是你用创作告诉我的,让我收获颇丰。你说,散文是轻骑兵,就是因为它带着故事的风铃声。这是多么生动的创作谈。
你还说,只有那些温暖的故事,才可以依偎着我们的身体和情感。这是你的“文学能量说”,我在文学理论书中没有读到。
故事大王告诉我要去寻找散文的故事。你是编织故事的高手,我在故事面前不能无动于衷,被你的故事俘获了多次,还想继续听你的故事。
我也想成为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学着你,讲曾经的故事,讲好我家乡的故事,讲好我内心的故事,讲好这个时代的故事。
◎你从不“南飞”
鸿雁南飞你好!
第一感觉是,你并非一个候鸟,凉热不是你振翅远飞的理由,因为你一直守望在出了太多名人的徽州。我曾经说,你的徽州就像我的赤山,你我都不是鸿雁,而是钟情鸟,世上有“忘情鸟”,没听到有什么钟情鸟。你说我们就做钟情鸟的始祖。
你把风情万种的古徽州搬到了东篱的网页,从此不再寻寻觅觅地南飞北往。有人说,最好的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我却道,最好的总是相守到地老天荒,因为你我改变了认识。
谈起江山耕耘的话题,你直截了当地说,你是在挖掘,挖掘出古徽州的风情古韵,这是你要一生致力的文学任务和初衷。
许国三朝元老,是徽州老街的灵魂。许国牌坊,是东方凯旋门。屯溪绿茶,中国的“绿色金子”。古镇渔粱街,中国徽商的出发地。竹篾编织,穿起了农耕文明的不断线索。你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大气磅礴古韵沉淀的经典徽州。你说你并不深刻,最深刻的是你的乡愁。
是啊,也是被“乡愁”两个字绑缚着,我离不开家乡的赤山。我执着地写赤山,也是因为乡愁,能够坚持,是你对乡愁的执念影响了我。
我们QQ所谈的最多也是乡愁,那些“乡愁感悟”依然记得——
我们都是一只被故乡豢养的兽,逃不出那个笼子。
乡愁是敲在我们心弦上的快乐音符,更有不能尽情展现的痛。
故乡的月挂的位置最靠近我们的肩膀,就像一盏红灯笼,学着乡愁的样子,引着我们回家。
有人把雪花当成药片,下雪了,就牵挂故乡的雪是大还是小,雪花就是我们的乡愁,雪花是我们乡愁的信号。我们想学着雪花,用文字给故乡铺设一条银色的路。
所以你不再“南飞”,就停止在徽州的土地和天空。我也学着你的样子,守望着胶东半岛这块逼仄之地,反而觉得海阔天空。
守着自己的胶东半岛到老,守着文学的篱园终老,这份老死不改的心,多么诗意。
◎身可分心不能
琳达如菊你好!
记得和你熟络起来,说起名字,“琳达”只是一个国外化的符号而已,那个“菊”字才是你的气质,你说,这不是标榜,最喜欢“宁可抱香枝上老”的句子。既然爱菊,当然菊花就插“东篱”。
和你聊起离家的心情,我由衷地感慨,我是没有你那么有出息的,可以一个人跑那么远,不被离家的乡情牵绊,你实在是大度。你忧郁地说,发表那些文章,没有一篇是写异域风情的,那个是不属于自己的。“如菊”这个名字就是为了重拾童年少年的光景,严霜不蔫,朔风不凋,抱香枝头,温暖一颗飞出母体的心。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可那是月点波心一颗泪。每个夜晚,你睹月思乡,于是家乡的往事就打印在泪纸上。故乡的那片海留下的脚印,依然清晰;正月里挨家拜年的问候声,依然响脆于耳畔;熊岳的那处温泉野汤,滚沸着亲人的欢声笑语……
你对“江山”的感觉更像是每夜面对的那面月,你这样说。文字从万里之遥跑到江山,遇到懂得你文字的人,虽听不到声音,但心底还是平平仄仄的,你说,如果离开了江山,不知会是怎样的失落,或者更糟……
你我谈起怀旧,你说,那是衰老的标志。我说,正当年轻,怀旧是因为喜欢那时的温暖,与老无关。你感慨地说,身被分,在加国,而心还是许给了祖国和家乡。北大教授陈平原说,文学是最好的教育,更是最好的慰藉,于是我和你赛着写家乡的海,家乡的山。别人相忘于江湖,我们是相见于江湖,江湖可以盛得下我们的情感和回忆。我们就像在一架风琴上,从遥远的地方把手指伸向了同一块键盘。
你那飘逸的抒情诗,一直让我为之动容——
寂寞时,容我骑一朵白云,往曾经的远方,看看云朵下的海。
动情处,就是那一点笔尖轻轻划过,跃动节律已经失控的心。
无光时,点燃在我心中的那盞文学的灯,可以射向十万八千里之遥,温热曾经的那个快乐院落。
我总是觉得你面熟,你是来东篱和我一起采菊的人,而你就是一枝菊;是和我一起摘星辰的人,而你又距离那么远。
你说,有缘江山篱园勤耕耘,吾心安处是江山。我们都是一片云,江山是故乡,收留着流浪的云。
我在胶东半岛,你在枫叶之邦,时差总是将黑白颠倒了,你说,怀乡的云,总是能够流浪到一起,怀乡的情感是会感染时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