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方正的罗曼史(小说)
“愿意。”
孩子虽小,说的话倒让两个大人挺感动。
过了几天,李洁想出去旅游一次,方正就选了个周末带李洁和儿子一块去天罗市的猴子峡。他们周五下午出发,先回了老家一趟。父母见到孙子和未来的儿媳李洁,自然欢喜不已,并竭尽所能做出好吃的饭菜招待李洁。父亲不失时机地说:“你们年纪都不小啦,早早把婚结了吧。”
“哦,我妈刚去世不久,过了一百天后再商量。”李洁说。
两位老人就没再说什么。
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驱车去猴子峡,没想到半路上就下起了大雨。他们将车开到离猴子峡不远的地方吃了饭,等了几个小时还不见雨停,就登记一个宾馆住下,可第二天仍是大雨不断,他们只好打道回府。虽然这次没旅游成,但带未来的媳妇回了趟老家,让老人眼见为实放了心,对方正来说,这也算是没白回天罗一趟。
一百天慢慢地过去了,李洁过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最后竟消失几周联系不上。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时,李洁却说:“我到深圳一家公司来上班了,由于刚来事情多,就没顾得上和你联系。”
“那你起码跟我说一声呀。”方正有些生气。
“我一忙,就忘了。”李洁说罢又补充说,“当然也怕你不同意,就没敢说。”
“所以就先斩后奏啦。”方正没好气地说。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通完电话,方正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声不吭就去了外地,这说明什么呀?是想跟我断了吗?如果不是,人不在一起,感情又怎么培养?方正一时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了怀疑。但他仍未放弃,隔三差五就给李洁发消息,但李洁要么不理,要么应付两句,说声有事要忙就再也不回复。看来李洁真是变心了。方正这样想。
过了几个月后,李洁突然发来一个消息:“对不起,我已结婚,你另找对象吧。”
看到这则消息,方正如挨了当头一棒,半天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以后,他才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想发消息骂李洁几句,以排遣心中的愤怒,字都打好了,临发送时却又犹豫了:这样做合适吗?又能起啥作用呢,只能更增添一些苦恼罢了。这样一想,就又删除了那几句骂人的话。
经过和李洁的婚变之后,方正曾一度对婚姻心灰意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的伤口慢慢也就愈合了。
好长时间没进佳缘啦,我得去看看。他一边这样想,一边登陆佳缘。打开邮箱一看,来信有几十封,随便打开两封,一看情况也不合适,就去看别的来信,却发现没有看信的邮票啦,于是就关了电脑,去邮局给佳缘账户转钱。办好转账手续后回来,他又打开电脑登上佳缘。他一次买了一百张邮票,将所有来信齐齐打开看了,却只发现一个令他觉得差不多的,便留了联系方式。
联系上以后,方正才知道她的详情。她的名字叫王娜,比他小十岁,一直在新加坡做生意。生意做了十多年,也没挣下多少钱,倒把自己的婚事耽搁了。这次回国就不打算再去了,想安静下来好好找个男朋友结婚。两人见面后,他发现她长相一般,人却很健谈,也很随和,做他的老婆应该还不错。两个人见了几次面后就自然而然地上了床。他也去过她家几次,她妈对他挺满意。有天她郑重其事地说:“你要觉得还合适的话咱们就结婚。”
他听后当然高兴,就问:“你还有啥要求?”
“也没啥要求,就是我家里要八万元彩礼。”
“我才买了房子,还欠人一屁股外债,你能不能说服你家里少一点?”
“我们那儿的彩礼一般都在十万元左右,向你要的本身就不多。”
“你看三万六咋样?图个一帆风顺。”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你出六万六吧,家里我去说服就行。”
他想了想,说:“六万六就六万六,我这边就开始筹钱,你也开始做准备。”
“我也没啥好准备的,就是结婚前得去新加坡一趟。”
“去那儿干嘛?”
“去把我的店铺处理了,估计还能处理个十来万元吧。”
“那就去吧,啥时走,我送你去机场。”
“票买好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
谁知这一去就是几个月,等得他好心焦。后来终于等到她要回来的消息,他便高高兴兴地去机场接她。回到安西以后,她掏出一样东西给他。他一看,是她怀孕的诊断证明。他看后很高兴,正想亲她一口,忽然觉得不对:她才怀孕一个月,而她出国已经三个多月。这孩子明显不是他的。他便质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说:“我已给过你机会了呀,可你不行呀。我也没和你上量,就趁出国时去精子库做了个人工受孕,你详细看看,这就是人工受孕诊断证明。”
“自然受孕也好,人工受孕也好,一个怀孕诊断证明能说明什么?”在他看来,她怀孕是真,人工受孕很可能是编造出来的。她出去这么长时间,天知道他又和什么人在一起。
“你要能接受咱们就准备结婚,要不能接受就算啦。”她说。
“我回去想想再说。”
回去以后他想是想了,但结果自然是不能接受,但他也没给她回复,此段情缘就此不了了之。
网上找对象果然不太靠谱。这是方正最后得出的经验。于是他又寻思,干脆托人介绍吧,熟人介绍,知根知底,那才可靠。
过了几个月,中学时的一个同学的老婆给他介绍一个,名叫李琪,甘肃人,嫁到东安县一个村子,哪知男人是个赌棍,家里啥活都不干,整天就知道赌博,输了钱回家又喝酒又打老婆。李琪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了,就将他告上法院离了婚。方正和李琪两个人一见面,彼此都有好感。方正觉得李琪虽然话多一点,但却勤劳淳朴、诚实厚道,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李琪也觉得方正有文化,素质高,脾气也好,不嫖不赌,是个比前夫强百倍的男人,两个人便很快同居在一起。
后来,她打电话把情况告诉甘肃的娘家,父母都很高兴。在一个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一块去了她甘肃的娘家。两位老人很高兴,给他做最好吃的饭;两个侄儿也姑父长姑父短地叫着,俨然他已成了李家的姑爷。
回到安西几天后,两人便商量结婚事宜。李琪说:“我家里要二十万元彩礼。”
“二婚还要彩礼呀?”方正听后很惊讶。
“当然要哩。”李琪说,“我们那一块,离婚再嫁一般要二十万,还有要三十万的呢。”
“那你跟家里人说一下,五万咋样?”方正说,“你也知道,我刚买了房子,还有一屁股债务哩。”
过了几天,李琪回复说:“家里说,最少得十八万元。”
“还能再少不?”
“不能再少了。”
第二次婚姻一般都不大稳定,万一将来又离婚了,十八万元岂不又打了水漂?可况自己现在经济又非常紧张,十八万元实在是拿不出来。方正这样一想,也就没答应李琪家的要求,这门亲事自然也就吹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正的年纪越来越大,适合他要求的人也越来越少。偶有一些给他发信的,不是和他的要求差距太远,就是骗财的,或是骗吃骗喝的。一晃年纪已经五十二了,他还是孑孓一人,心里不免着急、焦躁。
正在这时,田梅又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儿子马上要高考了,但成绩差得远,估计考不上大学,想转学艺术类,将来考艺校,但儿子又没有一点艺术基础,需要好好补课,却又不愿在天罗补课,非要到安西佳艺培训学校去,说是那儿教学质量高,学校有好多同学都在那儿补课呢。方正想,儿子原本很聪明,接受能力很强,学习成绩一直位于班级的三名以前,临到初三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却迷上了网吧游戏,整天逃学不好好读书,他妈再说也不听,方正几次打电话教育儿子,儿子也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逃课贪玩,没想到儿子现在突然觉醒了,要转学艺术,方正自然为儿子的转变感到高兴,于是就同意儿子来到安西佳艺培训学校上学。
“到佳艺学校得多少钱?”方正问。
“共计得六万余元书钱学费。”李梅说。
“那咱们一人一半,供娃上学。”方正说。
“你从来就没有管过娃,还不多出点钱?”田梅说,“再说,你是个大男人,又能挣钱,你就不能多出一点钱?”
“那好吧,我出三万五,你出两万五。”
田梅没再说什么,事情就这样说定。
方正回天罗将儿子接过来,又直接送到佳艺学校安排好。儿子还算争气,学习很认真,钢琴成绩在全班六十多个学生里边名列第一。在全省高校艺术专业考试中,成绩过了分数线。湖南第一师范在安西设点进行艺术专业考试,儿子报名参加考试,成绩也过了分数线,还高出了几分。
随后,儿子又要去新泰文化课补习学校学习几个月。由于此校任课老师最低都是研究生毕业,教育质量很高,收费也很高。方正咬紧牙关和田梅凑齐了所需四万元学费,如期叫儿子去学习。钱总算没白花,儿子培训学习后成绩提高很快,高考时得了四百二十一分的好成绩,比普通高校二本分数线高出二十一分,比艺术类分数线还高出一百二十一分。儿子取得这样的成绩,也让方正一向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儿子最后如愿以偿,被湖南第一师范录取。田梅叫方正一块去送儿子上学,但他不愿一起去,他说:“你去我就不去,我去你就别去。”因为田梅一直想和他复婚,而他又坚决不愿复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就不愿和田梅见面。最后,还是由田梅及儿子的舅舅和外爷一块将儿子送到学校去。
不管怎么说,了却了儿子这个头等大事,悬在方正心里的这块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他自然而然地长出了一口气。
初到安西时,方正自命不凡,雄心勃勃,立志在二次婚姻中一定要汲取教训,找一个年轻、漂亮、有才气、有气质、通情达理又温柔贤淑的女士做老婆,没想到一路走来,这样的女人不但没找到,还让他年纪越来越大,身价越来越低,眼看已经五十四岁了,仍旧是光棍一个。他着急了,在时代佳缘上大量发信件,无奈给他回信的或是给他发信的不是骗子,就是年纪过大他一点也看不上眼的。
后来倒是遇上一个稍微差不多的,他便和她见了面。她叫程引玲,比他小三岁,比前妻田梅大九岁,尽管脸上的胭脂抹得很厚,仍然掩盖不住那些稠密的皱纹。她尽管穿着一身新衣服,但明显看起来有些土气,一看就是住在大城市的乡下人。她有个女儿,自费上大学。她靠在外打零工挣些小钱维持母女二人的生活,女儿上大学的费用主要是靠她两个娘家哥的周济。她那离了婚的丈夫仍旧是个赌徒,将房子都赌没了,自然是不管女儿的死活。方正和程引玲见面吃了几次饭,每次饭后,她都把剩饭剩菜打包带走,说是回家给女儿吃,方正看着心酸,就又叫饭店炒一两个菜带回去。
和程引玲每次见面,方正总觉得无话可说,也引不起任何冲动,更多的则是由她的女儿想到他的儿子。儿子虽随母亲生活,但钱主要是由他供着,也算是没亏了儿子。虽然如此,他仍觉得亏欠儿子太多,甚至会因此而冒出和田梅复婚,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的想法。但想过以后,他又摇摇头,原来正是因为过不拢才离的,而现在又去复婚,这不是笑话吗?
由于和程引玲见面一点感觉都没有,方正慢慢地也就不再去见她。有时她打电话想见他,他也总是以工作忙为由而推脱掉。此段情缘也就无疾而终。
方正公司的业务正做得顺风顺水时,《新西秦》杂志社突然接到上级的指示,不准再做广告和收费性宣传了。面对这一情况,方正要么改做其他业务,要么关门回天罗继续上班。方正想,只身一人回天罗,他真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不回去吧,接下来又不知做什么才好。
有天下楼,他发现一楼门面房的一家照相馆生意很好,方正就想,这个照相馆是开在院子里边的,如果在大院外的大街上开一个生意岂不更好?而他又是记者出身,对摄影更是轻车熟路,连学也不用学,找个店面,买一套设备,直接就可开业。说干就干,他于是开着车东南西北到处寻房子,可整个安西城几乎跑遍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最后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门面房,位置虽然很差,但房租却比较便宜,二十多个平方的房子,每月三千四百元房租,半年一付。房子租好以后,稍微收拾一下,买进设备,即准备营业。
方正摄影玩得很熟,但修照片的技术一点也不懂,开业的前一天晚上,他从电脑上搜出一些修图知识看一看,再实际练一练,很快就懂了。第二天,他自己响了一串鞭炮就算开张营业了。
开业当日,来了几个照证件照的,还有几个打印资料的。晚上关门一算,收入七十二元,还不够付房租。慢慢就好啦,刚开业,很正常。方正心里这样想。然而现实很残酷,第二天、第三天,以后的每一天,收入也都是在几十元左右徘徊,最高的一天也只有一百多元,仍然不够房租,最糟糕的是还有十多天日收入为零,很多天日收入两三元。这样熬了三四个月,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一边营业,一边重新找房子准备搬迁。
有一天早上,他下楼去店里开门,刚走出大院,望见路对面红树林小区转角的八一包子店门上好像贴了个东西,上面的字因为距离远看不清,但他感觉应是转让之类的广告,他赶紧穿过路面去看,那果然是个包子店转让的电话,他禁不住心里一阵激动。这个铺面他很熟悉,位置很好,两面临街,周围住宅小区有几十个,每个小区里边有十几栋到几十栋楼房,居民估算下来有二十多万人,若把此房子弄到手,生意肯定红火。他毫不犹豫拨通了包子店老板的电话:“你好,你是八一包子店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