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为伊消得人憔悴(散文) ——为了一篇寓言
我是一个粗疏的人,好多植物司空见惯,然而我却不注意他们的形态、生长习性,仅仅认识它们的大体轮廓罢了。譬如,明明学校里有一趟高大的水杉,可是十几年来,我只知道它叫水杉,生得高挺,直冲云天,外形很好看,却不知道它有个冬季落叶的特点。退休后时间充足了,经常在河边和公园搞摄影,这才注意到不同植物的一些特性。
前几天,我带着相机来到鸡龙河边“猎艳”——其实时令已进入初冬,这里也没有什么花可以欣赏,至多有一些樱花的红叶和银杏的金叶还可以拍照。
然而我太主观了。在东彩虹桥以东,靠近水边有一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连翘。连翘的叶子基本上落光了,因而我能清楚地看到一些枝丫上开出的小黄花。那小黄花好像有生命似的,在我的眼里显得稚嫩、天真活泼,好像眼睛望着我,像孩童一样要求我给它们拍照。我激动地端起相机给它们拍起来,大都拍的特写。从相机屏幕上观察了一下,很精神,还真像春天的连翘花呢。拍完后,我向东抬头一看,河边还有十几株水杉。说实在的,我还真不知道水杉冬天的针叶会变红。虽然它的红色不像枫叶那样火红,也不像花那样鲜艳,而是呈赭石色,但一株株以蓝天为背景,也显得很美。
我的灵感来了,我何不写一篇童话,用连翘和水杉的对话表现一定的思想内容,用以教育孩子呢。于是一边往西行走,一边构思。
我的构思是这样的:连翘不合时令地开出花来,水杉劝它不要开,它不听。旁边竹林里的一株粗大一点的竹子帮助水杉劝说连翘,都是些哲理性的语言。
回家后,我就将这一构思变成了文字。
但是我越想越觉得不合适:一是道理深奥,文字太文,不适合儿童阅读;二是让连翘扮演这么勇敢坚强却很固执的形象不合适,应该找一个替代的植物;三是究竟要表达什么思想,很模糊,是同意连翘的想法,还是支持水杉和竹子的观点,尚不明确。
于是反复考虑,将童话改成寓言,去掉了竹子,思想上只批评连翘的幼稚和不善于保护自己,在能够避开危险时却要做无谓的牺牲。
让连翘扮演这么悲壮的角色不合理,企图换一个。但是冬天很难找到类似的植物。于是,第二天我又去了鸡龙河。我端着相机,一边左右观察,一边行走。过了彩虹桥,我忽然看见枯草中有一朵类似蒲公英的黄花。说类似,因为初冬了,它的叶子也变成紫色的了,不好确定是不是蒲公英。但这毕竟让我发现了新的意象。于是想用蒲公英代替连翘。但反复考虑,蒲公英这一意象距离我的构思相去更远了。它是草本,更加脆弱。不过,也可以试试嘛,只要逻辑上讲得通还是可以的。
回家后,我将文章修改了一遍。文章只保留连翘和水杉的对话,另外让摄影家和博物学家争论起来。这样写倒简单,好把握。唯有那个蒲公英能不能代替连翘还没定下来,因为蒲公英黄花的形象还没有在我脑子里活动起来。于是第二天又去了东彩虹桥以西寻找那朵蒲公英花,希望在它面前酝酿一下感情,也许它会给我以新颖的哲理思考。但是遗憾得很,那朵蒲公英花不见了。也许是我记错了位置,也许被游览的孩子采去了,我反复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也就放弃了,还是以连翘花为主要意象。
回家后将文章做了较大的修改,基本框架还是水杉劝连翘,和博物学家与摄影家的争论。但思想上由原来的非此即彼的思想,改为辩证思维:摄影家和博物学家各有其道理。
可能引起质疑的是:既然连翘的花儿已被冻死了,为什么第二年春天花儿又开放了呢?这里,我学习了鲁迅在《药》的结尾处,在瑜儿的坟上凭空添上一个花环,表示人们对革命的期望,具有积极意义。想起春天几乎无处不在的金黄的连翘花,我不忍让寒冷白白杀死那几朵可爱的小黄花,认为连翘即使一时遭到挫折,到一定的时候,它还会展现出其强大的生命力。从这一角度考虑,逻辑上还是勉强成立的。
但我将我的稿子投到晓荷社团后,便意识到我无形中给编辑出了个难题。我怀疑自己的思维出了问题,虽然文贵创新,但是如果写得不合事理,那也是失败的。我估计,编辑可能认为我表达的思想有矛盾:到底你是支持摄影家还是支持博物学家?另外,连翘不合时宜地开花,因而被冻死了,可是第二年春天又开花了,这似乎也有矛盾。也许就是这原因,稿子编发得较平日晚了些。
为此,今天上午我又去了一趟东彩虹桥,想看看连翘的花有什么变化,但天气热得像春末,连翘花依旧在开放着,并没有被冻死。我便带着失败的情绪准备回家了。然而当我边走边打开手机江山文学网晓荷社团时,一眼便看到了我的拙文。我读了编辑萧垦的编按,不知是高兴还是有愧。
2002.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