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箩筐·岁月】金色童年,围炉夜话的甜蜜时光(散文)
一
谁的童年又不是金色的呢?
我也不例外。那一抹火红的金色闪耀,光芒四射,那一抹温暖,足够温暖一生。经常想起,让我难以忘怀。
在那金色童年里,特别是寒冷的冬天,记忆最深刻的,唯有火炉,给冰天雪地添上了暖色,增加了温度,也给岑寂的寒夜添加了快乐和趣味平生。就如那雪花欢快地飘洒,飘洒进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的心里。
是的,因为有火炉,一个个寒冷的夜晚,一个个雪花飞舞的寒夜,反而美丽起来。那时候的围炉夜话情景,至今难忘。虽然,那个火炉的时代早已走出了人们的视线。甚至,现在大部分孩子,很难想象出火炉的样子。然而,我对火炉,确实有着很深的情结情愫,以至于每当想起来,心里立时暖暖的,有说不出的兴奋与快意。
那时的我年龄确实很小,才几岁大,到了冬天,雪花一飘,只好待在屋子里,很少出屋门了。父亲在冬天总是很忙,经常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母亲为了多陪伴我们,总是早早回家,做好晚饭,喂好了鸡鸭鹅狗,扫好了院子,再抱上一些木柴回屋,只等着父亲下班,一家人好围在一起吃饭了。
做饭取暖大多用火炉,烧的是山上捡来的木柴。火炉也很简单,就是大号的油桶制作的。也有的是用砖垒成的,四四方方,有铁炉盖,炉膛里烧着炭火,火炉通着火墙,一烧炉子,满屋子都暖和。火炉烧起来,炕和火墙都是热热的,暖暖的。有时也会觉得砖垒的炉子,没有大号的油桶做炉子来得直接——木柴放得多,火烧得旺,而且感觉火越是旺了,烧什么都旺,就边那些湿的木柴,甚至泼上水的,也好似油一样,噼噼啪啪照样燃烧得很旺,火苗子一窜老高呢。
二
母亲会在夜晚,用簸箕端出一大簸箕的瓜子或是榛子来,再在火炉上放上一只小铁锅,用铁铲不停地翻动着铁锅里的瓜子或是榛子。这时要用湿柴禾压一压火苗,火太旺容易炒糊。火温和些,才好炒出又香又脆的瓜子、榛子来的。
木柴在炉子里噼噼啪啪爆着火花,瓜子在铁锅里也有响声,那种炉里、锅里的呼应对唱,令人陶醉着。或许是受了传染似的,我总是按捺不住,在小火炕上扭动起来,也要歌唱舞蹈起来。窗外雪花在飘,窗内炉火正旺,母亲的一张脸被炉火烤得粉里透红,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忽闪着好似想说什么似的。但母亲没有说,她瞧着我,任我又舞又唱,笑得合不拢嘴……
我光着小脚丫儿,从母亲箱子底下,找出母亲红红的嫁衣,美美地穿在身上。衣服长过膝盖,几乎盖住了我的小脚丫,肥大的衣衫裹着我小小的身子。鲜红的丝绸嫁衣,在寒夜里生发出陈旧岁月的光彩,那还是姥姥的针线呢!母亲就是出嫁时穿了一次,就压箱底啦,后来再也没舍得穿。母亲虽然从不舍得再穿,却时常没事的时候,总是悄悄拿出来,捧着左看看右看看,似有泪滴在眼里打着转转。我感到很奇怪,就去问父亲。父亲说:“玉儿呀,那是妈妈在想她的妈妈了。”
别人是不能随便碰母亲的东西的,尤其是嫁衣。我呢,算是例外,母亲不但让我穿,还让我穿着跳舞唱歌,虽然我穿着有些大,看起来有点滑稽。母亲从来不怪罪我,还帮着我系纽扣——那些纽扣都是盘扣,蝴蝶形状,每一粒都是姥姥盘起来的,精致又美观。母亲说:“现在的人哪里会盘纽扣呀?已经越来越失传了,都是现成的扣子,倒是华丽,就是没有那种手盘的亲切与柔软了,更没有母亲手盘的扣子那种亲切感了。”
我现在想来,那是一种温度,一种来自母亲的温度。
母亲喜欢给我盘扣子,我的棉衣一般都是母亲亲手做的,每一件棉衣都是母亲亲手盘的纽扣。还记得,等到锅子里的瓜子炒熟了,母亲将瓜子放进簸箕里。趁着热乎劲,簸一下,再呼啦倒在小炕桌子上,然后均匀地分成几份。当然,总是有一份最多的,也有最少的。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母亲宠我,由我先挑第一份,然后才是哥哥的,最后才是母亲父亲的。
瓜子分完就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边吃边围着火炉聊天。大多时候,母亲经常给我们讲故事,有时候,父亲不忙了,也给我们讲故事,不过父母讲的故事差不许多。但是,父亲讲得比较生动,因为父亲喜欢唱,讲着讲着就唱起来了。母亲不喜欢唱,很安静。那些名著都是先从父母讲的故事里最先听到的,什么《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唐僧、猪八戒还有那些妖精白骨精、蜘蛛精、白面狐狸精……再有就是《水浒》里的一百单八将: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黑旋风李逵……再有《三国演义》里的关羽、刘备、张飞、曹操……最让我牵挂的要数《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再就是那位喜怒无常的怡红公子贾宝玉,更是提心吊胆地想着那个王熙凤,怕她使坏,怕她害人,害得尤二姐那样的无辜女子。
母亲讲得最多的还是《聊斋》里的故事,我最喜欢听的是《画皮》,最怕听的也是《画皮》。自己明明听了会害怕,但是,还是要听。冬夜外面的风吹得呼呼的,哗啦啦的树枝柴草在外面响动,我以为有妖精飞来,怕得要命。但是,看看身边的父母亲还有哥哥,就不再害怕了。一家人围在一起,什么也不惧怕,除了温暖,就是幸福呀。
三
白天父母去上班,我们就去上学。等到周末,或是到了寒假,我们不用再去上学了。此时的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就像脱缰的野马,任由我们到处去玩耍——林子里,河边,不是去滑冰就是去打雪仗,疯跑疯玩。大多时候,连队的孩子们是要去山里拾捡柴禾的。
冬季,整个大地森林都被白雪包裹着,银色的世界里,天格外蓝,空气尤其好。孩子们穿得厚厚的棉衣棉裤,带着点吃喝的,防止万一回来晚了,就垫吧垫吧。大家三五成群,都找自己平时比较合得来的伙伴,带上绳子、锯子、小斧头,拉着小爬犁就上山。一路上,边走边看,看看路边的树上的树挂,晶莹雪白。等到了树林子里,仿佛间,一步迈入了仙境似的,林森雪厚,真是林海雪原。林间的树木,有的成了雪白的一树银色。红松、水曲柳、杨树、椴树等树木在冬季的雪地里依旧挺拔,坚毅地立在树林深处。一棵棵白桦树在冬日里周身雪白色,仿佛还有一只只黑色的眼睛,有咪咪笑的,有睁着大大的,也有含情脉脉的,还有流泪的……就如在向着我们微笑,哭泣,一副欲诉不能的样子,让人不知觉中仿佛由仙境到了童话里,联想万千。
黑黑的,好似墨一样的树皮,一定是榆树或是柞树。我每次见到这些树,都觉得它们是不是在冬天里已经被冻死了,竟然看不出一点生机来。可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等到春天,它们照样生出嫩芽来,又一次生出大大的叶子,泛着油绿的光芒,蓊蓊郁郁,壮大着一片片森林。
而在冬天时,它们却是无声无息的模样,安静得好似不存在。我见了,就拍一拍它,问:“喂,睡着了吗?”它默默的不回答。几个小伙伴,也都来拍拍树,有的还在搬着树杈打秋千。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寂寂的森林,一下子多了我们几个小伙伴,立刻活跃起来。最伟岸的要数红松,在冬季里,鳞片似的树皮,皲裂,斑驳,针一样的松针翠绿,在银色白雪中显示出不屈的冷傲坚毅。此刻,我仰头望着高高的苍翠红松,才感觉到自己的微不足道与渺小。
伙伴们在寒冷的冬季里,情趣被激活了,一个个扑进森林,大呼小叫着,兴奋地转转圈,有的在雪地上翻起滚来,有的捧着雪向上扬着,嬉闹着。其实,树林连着公路,又连着我们的家门口。我们就住在森林里,只不过我们要去拾捡柴禾,必须要往森林深处走。因为我们拾捡的柴禾都是夏季里干枯的树木,也不是很粗,一般都是些小杨木,而不是成材的树木。那些成材的树木,既高大又粗壮,我们根本弄不动。几个伙伴互相合作,自己的爬犁满了,就帮着别人再去找柴禾。也有的拉些枝桠,别的树木剪下来的枝桠,都是半干不干的树枝树杆,回到家再用锯子锯开,就直接可以当柴烧了。
冬季天很短,在树林子里忙不了多久,太阳就转到西面了,得赶紧装好柴禾,准备回家,不敢多耽搁。当然,孩子们总是要在森林里先玩耍会儿。比如,去冰冻的小河叉子里滑一会儿冰,或在树林子里捉迷藏……嘻嘻闹闹是孩子们的天性,玩够了,打闹够了,然后一个个拉着柴禾满载而归了。
回来的路上,不如去的路上轻松,因为爬犁上拉着木柴呢。但是走起来却是依旧很快乐,因为盼着早点回到温暖的家里,因为一天在林子里,玩也玩累了,干活也干累了,好想妈妈做的饭,也好想晚间围着火炉夜话的静谧与甜美了。
夜晚,当再一次围在火炉旁时,母亲做着针线,父亲修着农具,哥哥要写作业。那时的我还没上学呢,幼儿园里学了几个字,看着哥哥写作业,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写字儿。写上一会儿,我和哥哥总是书本来不及放回进书包里,就央求着父母亲讲故事。父亲开讲了,每次都要说:“话说,有一天呐,有一位神秘之人,来到了大森林……”
我们都知道了,没等父亲说出口,一个个就都抢着讲起故事来,东一句西一句的,一场故事大会拉开了序幕。就在这小小屋子里,我们围着火炉,各种故事讲得既热烈又兴奋,不时地大笑着……
当年的笑声时常还在耳边回荡,转眼成为了过往。
其乐融融的围炉夜话,还有那金色的童年里的往事,好似就在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