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舟】母亲的针线蒲篮(散文)
母亲的针线蒲篮(笸箩)不知用了多少年了,打我记事起,它一直放在母亲房子的炕顶头,有时母亲用一块干净的白布遮盖在这蒲篮上面,既干净卫生,又不显得凌乱。
记得母亲说过,这是她过门后,是奶奶找人,花了两升麦子,用软柳条让专业人士编的,奶奶还特别叮咛那人, 要编结实点.
奶奶为了这蒲篮美观耐用,不知是听谁的话,那年生产队杀猪,她老人家专门过去,找人接了点猪血,把那个蒲篮摸得红红的。随着年代的久远,现在那蒲篮深红深红、启明发亮,尽管蒲篮边缘己磨损,没有那血红的颜色,但蒲篮周围显得黑红发亮。
这蒲篮里面放的东西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啥东西都有,小到各种类型、大小不一的缝衣服针、纳鞋底针、补鞋、上鞋用的锥子,手指头上戴的几个顶针、小钳子、大剪子、小剪子和鞋楦子、补袜子的袜楦子,还有各种彩色花线和粗细不一的黑白线等等,把个不大的针线蒲篮,装得满满当当。
我更佩服母亲的记性,只要她放进去的东西,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我跟几个娃娃伙扎鸡毛键子,我们为了好看,我回家从母亲的针线蒲篮里拿了两样黄的和红的丝线,扎完了忘了放回母亲的针线蒲篮,就跑去踢键子了,停了几天,母亲需要黄的和红的线,听说是给谁家娃扎枕头用,母亲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她自言自语地说:“前一向记得牢牢的放在里面,咋就找不到了呢?”她老人家瞥了我一眼,生气地大声问我:“你拿了没有?”我一看母亲大发雷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直说我拿那做啥,我不知道,母亲又一次说道:“她记得很清楚,难道线长翅膀飞了不成。”我抽空急忙跑到扎键子的那个毛草滩去找,那被雨淋湿了的两轱辘线还在,我忙拾起来,也不敢告诉母亲,怕她打我。等母亲走后,我悄悄地把那两轱辘线,埋在蒲篮底下。
针线蒲篮内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母亲知道,需用啥,母亲一眼就找到了。只要与衣服、布有关的针头线脑,母亲都会收拾进这个蒲篮里。
有一次,娘姨听说母亲要拼一个拼花被子,忙把她积攒的各种颜色的布片整理了拿来,来时又去商店买了一包饼干,母亲把布和饼干一同塞进针线蒲篮内,由于太多,装不下,母亲又把蒲篮内东西向下压了压,然后又盖上那块白布。过了几天,当母亲要用时,发现老鼠不知什么时候钻进蒲篮内,把娘姨拿的饼干吃了个干干净净,只见那饼干渣渣落了许多,母亲看见后说道:“这坏老鼠,饼干吃了倒不要紧,可千万别把我的花布咬烂了。”我看后心疼地说道:“妈,你细的舍不得给我吃,老鼠吃了,您就女甘心了。”
母亲的针线蒲篮,可以说是母亲的半个家当,每当半夜三更,夜深人静之时,母亲就会端来那个针线蒲篮,找出各种线、各种相似的布片,戴上顶针,给我们姊妹几个不是补衣服,就是缝鞋上破了的小洞,有时还补袜子,特别是衣服上的纽扣。母亲边缝扣子边叨叨:“这些娃费事滴很,一会儿都不静静,三天两头就把衣服穿烂了,把纽子都弄丢了。”
我知道,母亲从小就失去外婆,是外爷把她和几个舅舅一起拉扯大的,再苦再累,也没有求过人,她把一切苦都悄悄咽下,从没有埋怨过谁。
有一天晚上,我被尿憋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发现母亲还在补一件衣服,我让她睡,她说明天早上你还要穿呢,补了上衣,又忘记了裤子,我发现她正在缝补裤边上一个小洞。
我姊妹四个,在那个年代,父亲、母亲既要挣工分养活我们,又要供我们吃喝穿戴,加之还有近一亩自留地,收完麦子,父亲又要栽旱烟。母亲忙完队里的活,回来还要做饭、洗衣服,打扫院子和房子里的卫生,只有到晚上,她才有时间,拿来针线蒲篮,寻找她要找的东西,缝缝补补,那时还没有缝纫机,一切全凭母亲的手工缝补,打理家里的一切。
母亲的针线蒲篮,她老人家看得比啥都金贵。后来家里买了台缝纫机,母亲几乎不用,大小活还是用手工操作。
一次,我刚放学回家,隔壁二嫂过来,问母亲借上鞋的楦子,她说自己有,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找了半天找不见,她知道母亲有个针线蒲篮,里面啥都有,母亲端来蒲篮,一眼就瞧到了,马上给了二嫂,临走二嫂还说,不知哪里有卖的这针线蒲篮,她也买一个。
母亲那针线蒲篮还始终放在炕头顶。我结婚了,有了儿女,母亲怕他们添乱,在针线蒲篮内胡翻,就把它放在炕顶头箱子上面,那箱子高,只有大人才能够得着。
我结婚后,媳妇需要个什么东西,母亲忙把她的针线蒲篮拿出来,让媳妇在里面找需要的东西。
一次,母亲缝补完一双祙子,忘了收拾针线蒲篮,我儿子一看好玩,忙把蒲篮内东西倒了一炕一地,淘气地把针线蒲篮顶在头上,用吃饭筷子还敲着,母亲从地里回来一看,又气又笑,忙给我儿子抓了一把洋糖,才哄着把蒲篮要下,把那些东西整理了半天,又放在头顶箱子上面去了。
母亲去世后,我老伴又把那针线蒲篮清理了一下,把她那些常用的小零碎东西放了进去,偶尔之间打开,也给我缝缝补补,老伴还常说:"一看见这针线蒲篮,就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想起了母亲含辛茹苦的劳作了。"
这些年,老伴在西安看管孙子,她回来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针线蒲篮,还专门翻看了一下里面的"宝贝",还真不少,她对我说:"下次一定把这个针线蒲篮带到西安家里,她老了要传给我儿媳妇,我瞪了她一眼说道:"现在都啥社会了,谁还用这个,你真是个死脑筋。"
老伴又瞪了我一眼,大声说道:"这是母亲的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说不定以后就成宝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