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烟火】人间烟火(散文)
我结婚一晃二十多年了,公公也离开我三年了。公公的去世,让我更加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在公公去世的那天下午,我拉着眼睛看不见的公公转悠,他把家里每个人都评论了一番。说到我,公公说:“你会过日子,顾家,就是心太软,心软了有些事他就成不了。”这是公公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公公检查出癌症以后,我一反往常一年回去两三次的做法,只要一有空就去看望公公。给他做饭喂吃,洗嗽照顾,不为别的,就为他是孩子的爷爷。就为他在我怀孕时,爬不起来时的一句话:“我咋向你父母交代。”
为他平素对我的理解与关爱,我都不能让自己留下遗憾。那时候,我强迫自己忘记以前的种种。婆婆看起来也开心,婆婆和妈妈通电话,她愉快地说:“亲家母,小童孝顺得很,对我们都好得很。”
这是妈妈最喜欢听的话,二十多年的时光,我做给妈妈听了。公公睡在床上,睁着混沌的眼睛看着我。那时候,是他去世前一个月左右吧。
公公去世后,有一次和爸爸聊天,说起现在年轻人有啥话不藏着掖着敢说,多好。我说:“我心里不痛快,啥话也不敢说,也说不出来。”
爸爸笑着说:“你也厉害着呢,比啥话都敢说的人还厉害。”
我不懂爸爸说话的意思,爸爸笑着说:“你都敢把你婆婆家的窗玻璃一拳头打烂,还敢骂你婆婆,你说你不厉害?”
我想起了我那次醉酒后手上的一道口子,和婆婆以后对我态度的转变,恍然大悟。我笑着问爸爸:“我喝醉了,气得啥都不知道了,你咋知道的?”爸爸说:“你公公给我说的。”
爸爸和妈妈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也从未说过我。我知道,他们是理解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做出如此不合我性格的事情的。作为父母亲,他们一直在言传身教着我们要把日子过好,从不怂恿孩子去抗争。但是,他们是懂得女儿这些年经历过什么。
女儿说想她爷爷。我也想她的爷爷。我更想我的爷爷。我的爷爷去世20多年了,我时常梦见他,听着他喜欢听的秦腔,看见他喜欢吃的肥肉片和喜欢喝的罐罐茶。看见和他一样装扮的老人,我依然会泪流满面,无法自已。我们都在思念着亲人。我们都在亲人的爱与言传身教里,认真地活着。
婆婆现在80岁了,由于患了青光眼和白内障,一只眼睛几乎失去了视力,啥也看不见。每次回去,她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叮嘱我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我给她带回去吃的,她也没有之前那般挑剔了。女儿每次回去,她都问:“你妈妈好着吗?”
女儿说:“我奶奶现在咋对你那么好?”
大概是距离产生美,也大概是她知道我这些年持家的不易,也大概......我不想猜测。这么多年,我尝试着写写我的婆婆,可是写不了几句,我就难受得泣不成声,写不下去了。曾经在结婚时,我憧憬着,与婆婆的关系一定会和妈妈与奶奶那样融洽。妈妈告诉我说:“把婆婆当妈妈对待,婆婆比妈妈都对你好,因为你以后和婆婆在一起的时间多。”
我听了妈妈的话,满怀热情与信心对婆婆好,对婆家所有的人好,可是婆婆太爱护儿子了,她根本不把我当她的亲人,反而和仇人一样。一次次的语言、行为伤害让我的心在滴血。直到有一天,我幡然醒悟了,忽然就不想坚持了,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直到今天,我能平静地在这里写下和婆婆生活里冰山一角的琐碎,我内心没有一丝丝波澜。大概,我看透了人间百态的人情世故,内心是彻底释然了吧。我知道,我的婆婆是普通的善良人,只是她的性格、脾气、胸怀、能力和见解让她把事情做成了那样。她是有爱心的,只限于爱自己生下的孩子。任何有触及她孩子的言行,无论对错她都要进行坚决反击。我觉得婆婆活得很纯粹很轻松,敢爱敢恨,不用顾忌别人的一点感受。自顾自活得自在清闲、无忧无虑。她有她的活法,没错。错的反而是我,年少无知一厢情愿地要把她当妈妈。也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的原因吧,也或许是我自己从心里也没有把她真正当亲妈,假如有些话是自己妈妈说的,大概也就没有那样难受计较了吧。也或许如因果学里说,无相欠不相见。这辈子,好好做人,超越还清上辈子的孽债,下辈子,再也不来这人世了,再也不要和他们彼此遇见吧。如此这般想想,我还是应该忘掉过去,依旧去爱他们,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时光如梭,时不我待。在人间烟火的琐碎里,无非是一日三餐的忙碌与踏实;在漫长岁月的家长里短里,哪里来的是与非、对与错,只有爱与责任才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在这漫长而短暂的人生旅途里,我们学会与自己和解,学会放过自己,学会记住那些美好的,让自己心生美好;学会忘记那些痛苦的,让自己平静快乐。
一晃,青丝染华发,我们不再少年。
祝贺老师的文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