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亭】摘尽枇杷一树金(散文)
山村的夏,一片生机葳蕤,绿意盎然。我的门前就有一副大写意的山水画,然而我最喜欢的,却是画里那几点并不很显眼的金黄——这是画魂,这是诗眼,这是乡村夏天最具艺术的通感部分。
那几点金黄,其实就是高挂枝头的枇杷。这个枇杷尽管只有小玻璃球大小,可在乡村的孩子眼里,却是一颗颗耀眼的珍珠,是一枚富有营养的蛋黄。此刻,那些大小男女孩子,都有胆量爬上树去,摘下一串串枇杷,囫囵吞枣一般的美吃一顿。枇杷果味酸甜,鲜吃起来,滋味更是清新绵长、富有回味。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五岁时不会上树,为了吃到枇杷,就把镰刀绑在一个几尺长的竹竿上,再在脚下垫上凳子,然后对准树枝用刀一砍,那枇杷就落到地上,我也能轻而易举地吃到枇杷了。母亲出于安全,就是不准我们爬树,见我有得到枇杷办法,就来帮我用刀杆打,还为我掌稳凳子。母亲为了我们有枇杷吃,好特意在门前栽了两棵枇杷树。现在想来,母亲真是太关心我们了。
接着就是爷爷教我读古诗,读元代•张昱写的“叶底累累黄渐深,煖风四月熟幽林。记曾摘遍西园树,好似文君取酒金。”
明代•黄衷写的枇杷诗是这样的:“宫园夏熟冬花果,叶间照眼繁星朵。风雨西来秦树愁,蕡实离离向南堕。碎黄蒸日压纤柯,游人斗骋金丸多。茂陵赋骨草色冷,露重烟稀若尔何。”
明代•沈周的枇杷诗写得最妙,“谁铸黄金三百丸,弹胎微湿露漙漙。从今抵鹊何消玉,更有饧浆沁齿寒。”把枇杷的滋味都写出来了。不过我最欣赏的一首,却是宋•戴复古写的,他写道:“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阴晴。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枇杷就是一树金。
的确,山村进入夏日,有的是水果吃。红的樱桃,绿的西瓜,紫色的桑葚,水灵的蜜桃……一个接一个的粉墨登场,但是我钟情的却是枇杷。“夏月枇杷黄似橘,年年新果第一批,”我把枇杷吃得最多,撑得小肚子圆圆的。感觉枇杷就是“果中之皇。”
母亲栽下的枇杷树长到四五米高了,棕黄色的小枝很是粗壮,披针形叶片,就像一柄大伞。枇杷是美观的果树,枇杷木材红棕色,可制作木梳、手杖、农具柄等。枇杷树结的果实,形如黄杏,果柔软多汁,肉质细腻,风味酸甜,富含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元素,还有润肺下气,止渴疗肺热咳喘的功能,是人们需要的保健水果。父亲为了我们解馋,还利用屋边空地种下梨树,桃树,柿子树,葡萄树,把矮矮的山房变成了一座花果园。
枇杷的奇异之处在于,它秋日养蕾,冬季开花,春来接籽、夏初成熟,被人称为是“果木中独备四时之气者。”枇杷开花是很有意思的,她好像很是害羞,其形状似白非白,又似绿非绿,虽然是一丛一丛的,可实在是太小了,隐藏在绿叶中间,不留心细看,谁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那些花儿不知不觉消失了,树枝上绽出青色的小果儿,依然不显山露水,不好出风头,默默无闻。就在不经意间,百花凋零,蝉鸣声起,冷不防举目一望,那些金灿灿,黄橙橙的果儿已经挂满枝丫,在绿叶中显出耀眼高贵的颜色,形成乡村独特的一道风景。古代的文人们别出心裁,把枇杷冠以“金丸”的美名,并留下“树繁碧玉叶,柯迭黄金丸”的妙句。留有“居僧记取南风后,留个金丸待我尝”的佳构。
爷爷说,枇杷的别名甚多,在家乡有“粗客”“腊儿”“腊兄”等几个称谓。我后来翻看群书,还知道古人又把枇杷称为“庐橘”的,宋代苏东坡就有“罗浮山下四时春,庐橘扬梅次第新”的诗句,唐代宋之问有诗句说:“冬花采庐橘,夏果摘扬梅。”晋代艺术大师吴昌硕在题画诗里写道:“五月天热换葛衣,家家庐橘黄且肥,鸟疑金弹不敢啄,忍饥向东林间飞。”有趣的是,古人还把“枇杷”当琵琶,说一书生不知枇杷,把朋友送来的枇杷当琵琶,误以为是白字,于是回赠诗句说:”琵琶不是这枇杷,只为当初识字差,若是琵琶能结果,满城萧管尽开花。”这个有关枇杷的笑话。成为千古美谈!
院里的枇杷黄了,我也不愿意呆在案桌上写什么诗文了,我要去摘枇杷尝新了。我要去学习戴复古“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了!
2023年5月16日静心草堂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