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
　　
　　 雨季还未来到。眼下，铁锈色的
　　 羊群，浩浩荡荡地穿过家族记忆
　　 吃光草原，像从粗糙的戈壁滩上
　　 刮过嘈杂的风。夜色将星辰集齐
　　
　　 点亮荒野。如同黎明，如昨夜的
　　 老朽，抽出刀，将冬天磨得很亮
　　 ——是哪一年，父亲，我更像你
　　 喉结硬朗，在下颌涂满剃须泡沫
　　
　　 墙皮脱落。在青黄未接时，叠好
　　 雨衣，和另类的言语，叠好慌乱、
　　 迟疑和多余的梦，按着传统手势
　　 春耕秋收。远处的三月相貌平平
　　
　　 南方，生于水边——如白鹭随时
　　 起飞的诗句，让天水之间，继续
　　 割裂尚不饱满的梦想。你本拥有
　　 一目十行的不惑，误入弱冠年间
　　
　　 看水鸟逆生，竟错以为逝水流年
　　
　　 ◇风琴
　　
　　 叶子，和叶子纷纷抖着，像风里
　　 一树冰凉的往昔。现在发生的事
　　 是委身于房檐一群潮湿许久的鱼
　　 滴水，吐泡，从一扇玻璃击碎光
　　
　　 游向街道。让远去的，不再回来
　　 雨天读书喝酒，睡觉，不宜叙旧
　　 用个空号，沿着湿漉漉的电话线
　　 拨回一个遥远的夏天，所有未来
　　
　　 以及过去，都将在一滴雨水相遇
　　 坠入夜的深处。如同极夜中的光
　　 没有速度，所以夜里发生的事情
　　 看起来像永生。而居民要靠爱情
　　
　　 虚构灯火，虚构决绝如痛的信仰
　　 从一扇肋骨的风琴，流出奶与蜜
　　 鱼群正穿过粗粝的街道纷纷脱鳞
　　 像剃出的金子，折射现场。然而
　　
　　 它不见得比虚构的天国更加真实
　　
　　 ◇站台
　　
　　 我将路过站台，记忆呼啸的站台
　　 买过假烟，假充电宝，唯有火车
　　 看起来像真的，收走更迭的面孔
　　 日期，和票据。人们在同一天里
　　
　　 分出座位和不同时间，昼伏的人
　　 夜出的人，隔着中午用餐的距离
　　 我们模拟饥饿，观摩善恶的形象
　　 就在这天，历史借出去整个世界
　　
　　 星空，和苦难，都在一趟火车里
　　 窗外静得像热寂的海，我复制下
　　 广大黑暗，将温度均匀导向火车
　　 乘客昏昏欲睡。不断移动的是梦
　　
　　 这个夏天，我将路过站台，如同
　　 尚未抵达的梦。而火车从未运营
　　 一个租客，被历史想起来后召回
　　 像一笔良心债，偿还一生。那时
　　
　　 你的幸福，像后来一直被用过的
　　 比喻。我们两手空空，赌石为玉
　　
　　
　　
　　 ◇三行
　　
　　 是啊。该到我了。写写九月，写
　　 旁人写过的秋天，写完这行以后
　　 我看到母仪倾城毙命于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