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焚鼠 (小说)
猫年七月的一个中午。
“阿兰,快来看我的“俘虏”!”鲍福兴奋地叫道。
叫阿兰的女人从堂屋出来,见丈夫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长方体铁鼠笼,有一只硕鼠在里面横冲直撞,妄图“越狱”。可惜它的尖牙利齿对囚禁它的“囹圄”无可奈何。
“快六十岁的人了,没见过啥?关只老鼠啥稀奇,大惊小怪的!”对鲍福引以为豪的“战利品”,妻子显然有些不屑一顾,当头一瓢冷水泼去。
“你忘了,今年正月,我们点好菌种的香菇筒放在老屋里,菌丝还没成活,挨千刀的老鼠为了吃里面的麸皮,啃破了两百多袋。后来都长杂菌扔了,损失近千元。今天它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它!”鲍福有些愤愤然。
“你也不能断定啃袋料筒的坏事是这只老鼠干的呀,别搞冤假错案好不好?放了它吧,老鼠们生活也不容易。一个大男人肩膀上能走马,肚里能撑船,何必跟一只不懂事的老鼠过意不去呢!”
鲍福真没想到妻子会说出这样一番“众生平等”的话,心想,你纵有“走路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菩萨心肠,也不能好歹不分,为名列四害之一的老鼠鸣冤叫屈啊!妇人之仁,别理她,按我的既定方针办好了。
怎么处死这只老鼠呢?此时,鲍福的脑海立马浮现出古今中外的各种死刑: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萨达姆被送上绞刑架,贤臣比干被剖腹挖心,改革先锋商鞅遭车裂,商纣王发明以爱妃妲己命名的炮烙?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人类的聪明智慧在这里得到充分展示。用这些酷刑处置老鼠虽解恨,但毕竟太麻烦,有的甚至还要付出成本。难道没有一个简单易行还很刺激的方法让老鼠在这个世界上永久消失?鲍福忽然眼前一亮:当年诸葛亮借东风火烧赤壁,大败曹孟德而名扬天下。今天,我何不来过火烧老鼠?
妻子知道了丈夫的想法,表示不同意:一则现在天干火燎的,怕烧出什么意外;二则有些不人道,就算你要它的命也要痛快点。要不放在水里淹死它,留下一个全尸。
鲍福不以为然:小泥鳅还能翻起什么大浪?今天非烧死它不可。显然鲍福的犟牛脾气又犯了。
说干就干,毫不拖延。他先拿来一把火钳,将鼠笼放在地上,小心的打开一点笼门,然后瞅准时机用火钳使劲夹住鼠身,老鼠疼得发出“吱吱吱”的惨叫声,再用结实的细铁丝拴牢老鼠的一条后腿。老鼠出笼了,以为自由了,就猛跑,但只能以铁丝的长度为半径围着拴它的木桩打转。最后他又从摩托车油箱里放了一小瓶助燃的汽油。
一切准备停当,鲍福将“刑场”选在院子大门口前不算宽敞的场子,院子的南边搭着一大片荫棚,里面放着一万多袋已养好菌的袋料筒。老鼠实在太小且不能直立,不然做个“立斩”牌子插在老鼠背上,该多有趣啊!
鲍福将系着老鼠的铁丝拴在院墙附近那棵紫荆花树干底部,拧开汽油瓶盖,将汽油淋透“囚犯”全身。然后,掏出打火机,将油门推到最大,蹲下身子,对着惊慌失措的老鼠,用力下压机关,只听“咔嚓”一声,蓝黄色火焰窜出。霎时,老鼠遍身着火,火鼠惊恐万状,四处奔突。
看着老鼠狼狈不堪的样子,鲍福得意的笑了。
忽然,带着强烈求生欲望的老鼠,在奋力奔跑中,拉断了那只被铁丝束缚的腿,飞快地向荫棚跑去,它要找个避难之所。
“不好!”鲍福大叫一声,如离弦的箭,想超老鼠的头,阻止老鼠靠近荫棚,但为时已晚。只见三腿之鼠顺着一根搭荫棚架子的粗松杆而上,“嗖嗖嗖”几下就爬到了棚顶。铺在棚顶的草、带叶的栎树枝随即着火;老鼠跑到哪里就把火种带到哪里。星星之火尚且可以燎燃,火鼠“播火”的威力更令人不寒而栗。
吓呆的鲍福此时直着嗓子,带着哭腔叫喊:发火了,救火呀!救火呀!
不一会儿,棚顶不少地方起火。天干物燥,火势借着北风逐渐凶猛。
可现在农村里住的都是老弱病残,他所在的湾子也不例外,让这些人救火,肯定没有年轻力壮的人员给力。鲍福变调的呼救声惊醒了正午睡的妻子和几个年迈的左邻右舍,他们提着水桶陆续来到发火现场,迅速加入救火的行列。
盛夏酷暑,温度本来就很高,再加上这几天丽日当空,因而,时间不长整个棚子几乎都烧起来,黑烟滚滚,热浪灼人,人们都不敢靠近棚子。更要命的是,棚底下的菇架上放着一万多筒袋料,棚顶上漏下的火落在塑料袋上,极易燃烧。香菇架的主干虽是水泥杆,但横杆尽是竹竿,皆为易燃物品。单凭湾子里的十几号人要扑灭这场大火,难于上青天。
火势四处蔓延,荫棚已成一片火海,倒上几桶水无异于杯水车薪,人不远离火场恐怕还会发生不测。鲍福、阿兰和乡亲们只好放弃了灭火的努力。
望着熊熊大火无情地吞噬着柴草、木柱、竹竿、袋料等东西,鲍福若万箭穿心,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卖。这场大火,造成直接经济损失三万多元,如果算上日后香菇的利润,这个脑洞大开的“焚鼠”游戏,让他家的十万元资产顷刻化为乌有。
鲍福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搬起的一块大石头会一下砸在自己的脚尖上,这钻心的疼痛让他终生难忘。面对自己编导的奇葩闹剧,他开始觉得妻子常说的“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虽有点玄乎,还是很有道理的。假如当初自己不是报复心重,对老鼠的“恶作剧”多些宽容,摒弃焚鼠取乐的变态心理,这场厄运何至于降落到自己的头上?
老翁报仇少思量。
打黑惊黄若联系,
可曰当下炮火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