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樱花湖盛着快乐(散文)
一
冬天里的樱花湖,有着最动感的快乐。昨天一个上午,逡巡湖岸,乐颠颠的,就像还童一般,在幼儿园里,蹦跳欢悦,快乐的主题,虽然有点浅薄,但得之珍惜。
被瑟瑟的寒风赶到车里的小朋友,在车厢里堆成一团,三四个脑袋凑到手机屏,他们在欣赏湖中大天鹅和水鸭子极乐的画面。我倒车差点走神,也想把头探进他们的车厢,沾点稚气。
孩子们不怕冷,可能是快乐给了他们兴奋。这是个星期天,周一,是不是有作文课?我是老师,在他们下车时,我给他们一个作文题——看鸟儿们的快乐。他们笑眯眯地跟我点头,好像喜欢这个作文题,一个孩子,做执笔狂书架势,按捺不住了。
一湖的大天鹅,上千只,就像被朔风吹落的翩翩大雪花。这雪花不是来自九天瑶池,也不是受月宫仙子的委派,更不是冬季气候使之自然而降。她们一律来自迢远的西伯利亚。如果谁说“仙子天降”,肯定不对,是不懂大天鹅,不仅仅是答错了一个问题的事。
30几年前,樱花湖还是一片海泽湿地时,这里并未有大湖的手臂,因此,百姓对某任书记规划这个湖,赞叹不已。百姓不大懂得什是政绩,但一说起樱花湖,快乐的情绪就像湖水涟漪那么有滋味。
二
西岸的怪石,就像等着前来的观湖人,嶙峋嵯峨,恋湖而生,将倒影射进近水处,清冷的石影,马上有了温度,何以见得?那些大天鹅,游至石影处,以黄色的喙,轻啄水波里的影子,时而举首瞧向观鹅的人群,似乎是让我们也分享她们的快乐。人鸟相近,影子掺插于怪石见,好像是天鹅的朋友,天鹅看一眼岸上人,啄一口影子。人与鹅,没有语言交流,玩得照样和谐,为何?鹅有灵性,人有情趣,两者碰撞,画面就生动起来了。
投以玉米粒,就像撒下一湖的种子,不过,种子是在天鹅的腹中发芽,人总是以温饱的想法,关照着大天鹅,鹅得食报以美声。人从来不担心为自己的理念找到赞同者。就像说出一个观点,得到应和赞成,这种快乐,比礼堂里的掌声还带劲。古人说,“子非鸟,安知鸟之乐也?”这个反诘有些荒唐,快乐在人与鹅间是可以互相传递的。
天鹅舞,天鹅在冰上起舞,这是人类给与自己的艺术创作,其实,天鹅是在水中起舞的,如果樱花湖结冰,她们不会选择至此的。她们的舞台是水立方。快乐是可以以艺术形式迁移的,各有特点,天鹅是否也看过人类的天鹅舞呢?如果看了一定会笑,不会说这样的舞蹈失真。我以为天鹅是有接受艺术的能力的。站在岸边,我居然做了一番艺术评论,寒冷不会打消艺术的想象力。巴尔扎克说,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王国,在这个想象的王国里,“他更快乐,无拘无束,可以随心所欲”。我不是艺术家,但也得其妙。把自己放在书房,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思考快乐。
大天鹅,历来是高贵的,地上熊猫,空中天鹅。我们的文化中,有个成语叫“曲高和寡”,樱花湖里并非只有天鹅的身影,点缀在天鹅群中的是数千只水鸭子,那些水鸭子也跟着天鹅的“嘎嘎嘎”的乐声伴奏着,高傲的天鹅垂首轻啄那些小生灵,水鸭子在天鹅的空隙迅速穿过,就像给天鹅声划上了五线谱,是讨好,也是自我表演。快乐,是大天鹅的语言,一定会招朋引伴,与异鸟同乐。天鹅的高贵,从来不无视异鸟的存在,真正的高贵,总是带着浅浅的欢喜。我看得出神,也在高贵与卑微的矛盾中找到一种联系,在快乐面前,拒绝卑微,高贵就成了孤独。文学是高贵的表达方式,但只有选择了底层的生活,其土壤才会更呵护文学的萌芽与成长。
真正的雍容华贵,不是穿戴和打扮,我认为,是气质的符号,这种气质带来的一定是“厚德载物”的心怀,能容卑微,不弃渺小,和乐而不歧视,更没有自高一等的优越感。
三
今年的水鸭子,似乎较往年冬季飞来的更多,尤其是色彩更鲜明了。那些一袭黝黑的水鸭子,显得安然失色了,他们是被为了来给天鹅白做色彩的陪衬。那些年观鹅,我有了这样的感觉。今年突然增加了一群样子特好看的水鸭子,黑色的喙,额头上是褐红色的,散布在天鹅群中,就像是秋野里开得正喜庆的红豆,或许,水鸭子也懂得古诗?红豆生南国,我为红豆生湖中。年轻时,上文学课,老师说,没有文学,生活就显得枯燥,文学也是为了快乐而产生。这是对“文学是劳动的产物”的观点的一个补充。后来看书,读到英国作家毛姆对文学的定义——文学是为了快乐。无论描写的是悲惨的世界,还是表现娱乐的空间,都要归于快乐的表达。鹅与鸭,那么合群,一定是在展示一个“快乐”的主题,而并非为了表演。
湖岸因退潮,显得泥泞,被我们讨厌的麻雀也飞到岸边,密密匝匝,为碧蓝的湖水镶了一道灰色的花边,这是很少见的现象,我只能用“物以类聚”来解释,皆为鸟,鸟知鸟之乐。天鹅,没有给水鸭子,更不可能给麻雀发出共赴樱花湖盛宴的邀请函,或许我们不懂得鸟的语言,但鸟儿是以怎样闻讯而来,令人费解。我觉得,鸟是有感应的,发出的应该是“快乐”的电波或密码。就像过去农村看戏,即使不知邻居出动干什么,也会跟着去。趋利避害,追求快乐,是无需发出信号的。想想为何快乐,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观鹅观鸟的人的快乐,已经不限于啧啧称赞了,不约而同地以手机录像拍照为快乐。在美的面前,人人都有做一次摄像记录的冲动,甚至有做一个摄影家的想法。平淡的生活,需要怎样填充,选择把快乐带给他人,包括家人,朋友圈,都是当下最时髦的方式。那些转发量,点击率,对他们有什么价值,可能唯一的价值就是因传播了美而感到了快乐。“快乐爆棚”这个词,说起来就是自我感觉得到满足,跟利益真没多大的关系。那日,社区一个人,去天鹅湖拍了一组视频,结果当晚点击率就破千,她兴奋地告诉我。因为理解这种快乐,也给她好几个赞美的词,想给她一个“乐上加乐”的评价。虽无范仲淹“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襟怀,但“与此同乐”也不失为一种情调啊。
简单地奔着“快乐”的目的而去的,最终不得快乐。就像前几年的电子游戏,觉得快乐不过瘾,加上了筹码,快乐担负不起,就渐渐失去了快乐的意义。
四
岸边长百米的观鹅台正在建设中,寒风夹着雪花吹过,台上的工人还在施工,这是要给观鹅人一个更好的平台。我去过山东东营黄河入海口处,那里就修建了一处三层楼高的观河海平台。我想,这是为了人们观鹅的快乐而建的,站在台上观鹅,和岸边观鹅,应该有不同的观感吧,古人有“登高举觞”的雅趣,待到四五月,一定会有人站满观台,相送天鹅远去。这样的相送,无离殇,有恋情。“每登高处长相忆”,(白居易)不负天鹅悦我情。
施工的人,这个过年也有了话题,那座观鹅台是我建,一种自豪感会在家人和朋友间油然而生,就像炼钢人说,北京的鸟巢有我轧的一根钢;就像建设港珠澳大桥的人说,那座桥墩下我亲手拧好了一个螺丝。在当下的时代,所有的劳动,成为快乐的发源地。
想起游青岛必踏探海的栈桥,我和妻子突然有了一种设计。樱花湖东西对岸三里地,应该有一座探湖的栈桥。栈桥尽头在湖中央,建一处“樱花亭”,妻子说还是用“观鹅亭”的名字合适,雅致而高贵。同意了。
对岸也有观鹅人,妻子建议栈桥要横贯东西,一桥飞架东西,湖上有九曲,水中飘仙姿。为风景作设计,给湖色作规划,未必成真,但我们因湖因鹅而获得了奇思妙想,这份快乐,已经超越了我们的努力,妻子说,晚上就在“百姓愿景”栏目写上我们的构思。因为我们的城市而生爱,爱生梦想。这样的快乐,是主人的快乐。
妻子想起今年四月,石岛的入海栈桥和风亭征集亭名和楹联的事,嘲我的作品还未入围。我自解嘲说,重在参与,能够融入这样的盛事,本身就是快乐。失望,有时候是假的情绪。我“酸”起来了。说道,梵高的画作,生前没有人赏识,死后成了画坛的抢手……
妻子说我拿快乐当借口,才思不及。
一阵难以控制的大笑,将快乐推向了高潮。我们立刻止笑。那些正在游戏的天鹅和水鸭子突然举首向我。我打扰了她们,但愿我传达的是快乐,而非喧嚣和杂音。
不是要给高贵的天鹅施舍什么,我想亲密接触,于是买下一袋玉米粒,不敢欺骗,挥手而撒,金黄一片,天鹅扭动着有点笨重的身躯,款款地,悠悠地赶上岸来。一袋全无,天鹅还在期待,我说,等明天吧。我不想把快乐一次性地用完,天鹅不会怪我这难以成立的理由吧?
人啊,有时候心中留下的某些情绪,无法融入当下,不能拥有快乐,就像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说的那样,“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当然,处于压抑的世界,他无法找到快乐和热闹。而当下的我们呢,只要想寻找快乐,随时随地都可以,但看一个人对快乐的感知能力。
樱花湖盛着太多的快乐,我发现的可能只是千丝之一缕,一湖之一滴,不能一次享尽,留待日后,再三前往,掬得一抔抔快乐吧。
快乐的主题,对于生命并不肤浅,一生快乐,是每个人的追求,是永恒,一点也不肤浅。希望自己快乐,还能将快乐传递给别人,给天鹅,那就是襟怀了。今晨,我突然驱车再去看天鹅,我不知她们怎样睡觉,也担心脚步声惊扰了她们贪睡的快乐。
一岸静悄悄,一袭洁白,太多的大天鹅选择双双交颈而眠的姿势,那些水鸭子,就像大天鹅的孩子,乖乖地依偎在大天鹅的身旁,缩着头,只剩下一团羽毛。静谧而和乐!天鹅睡着也要把美态送给我们,天鹅也懂得给人快乐吧。
人生,哪怕是遇到冬天,也不能失去感受快乐的能力。愿樱花湖永远盛着快乐。
2024年1月19日原创首发江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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