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牵着老母亲的手(散文)
我搀着颤微微的母亲走在大街上,很慢,很慢!
平时走在大街上,总是觉得大街人多、车多、天空的电线很乱,汽笛声、叫卖声很躁、很烦,空气很沉很闷……
而此时阳光明媚,我居然第一次觉得这狭促大街上的空气是如此的轻松,为何,因为母亲今天终于出院了。
从医院到家平时步行只需十分钟,但我与母亲走了近半个小时。我本要母亲坐车的,但母亲刚出院,体虚怕风,而且她坚信她的病已经好了。她动气地说:“这十多分钟的路有多远?我六、七天没下过医院的楼了,我走回去正好活动一下身体”。母亲向来是一个倔犟的人,于是我就搀着年迈的老母亲走在这纷乱的大街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牵着老母亲的手,我要走稳每一步:“妈,慢点,不慌,这十多分钟的路,走不了多久,你也不要忙着回家赶耗子,这两天我看过到你屋中看过,耗子们也忙着过年了,对你的被盖秋毫不犯”。我开玩笑说,我要让母亲知道,她身边除了搀扶她的儿子,还有着儿子的幽默与快乐。
母亲这次的病是心病。
因为一亲人在异乡猝然离世,这一个多月来,我们全家都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其中最为痛苦的是母亲。母亲把心中的痛告诉了周围的老婆婆,她们陪着母亲一起难过,并说着各种安慰的话。我知道母亲内心的痛苦需要释放,但母亲坚忍了一个月后,还是病倒了。幸亏离医院近,我们很快就让母亲住进去。母亲在住院中,很多时候情绪并不好,一是觉得在世上的日子不会太多,对自己的未来很悲观,再者是对我们的陪护和饮食有着诸多挑剔。对此我们是理解的,我常与我的兄长与侄子辈们说:老小老小,老还小,老年人越老,其心理就越接近孩童。更何况母亲这一个月来内心的痛苦比我们还要剧烈,所以顺着她就是。
还好,母亲在医院住了七天,就出院了。与母亲走在这大街上,我的心是幸福的。我现在还能享受母爱,只要我呼唤一声“妈”,就能得到母亲的回答,我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与气息。好多像我这样年岁的人,在平常生活中不会呼唤“妈”了,因为他们妈妈也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其实也好想叫一声妈,但是得到的回应只有空气的平寂,所以我现在要感谢母亲还健在,让我觉得我是幸福的,让我现在还能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手。
拉着母亲的手,我自然就想到小时候,随时作母亲的“尾巴”,为了担心不会被走丢了,很多时候都是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如果遇到害羞的时候,总往母亲的身后躲,那时母亲的手很有力,很温暖,同时很粗糙。因为长时间的劳作,那手上有很多的蛮疤。我最喜欢母亲给我挠痒痒,她不用手指,而是用手掌在我背上来回抹动,就可以让我欣喜万分了。那时母亲粗糙的手掌就是母爱的真实载体。母亲手掌的粗糙和年幼时我们的皮肤的细腻和谐配合着,在这种来回的抚摸中,在这种大手拉小手的日常生活中,母亲给我的是力量与依靠。
后来,因为成年了,很少拉着母亲的手了,母亲与我好长一段时间是行为独立的个体。随着思想的成熟,很想离开父母的护庇,以一个自由的个体来展现自己。那时的内心是狂躁的,那时的理想是放飞的,行动是狂野的。很多时候对母亲的付出往往会报怨或嗤之以鼻。很多时候,总想一个人独闯天涯,心中用一个侠的形象来包装自己。当然对于儿子的愿望,母亲除了不理解,更是不舍,很多时候拉着那将远行的我,除了叮嘱,还是叮嘱,一再强调,在外面如果过不好就回来,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那时母亲的手是温暖的,但是我感觉不到,我甚至觉得母亲的手是一种无形的桎梏,让我的梦想之花会到窒息而逝。于是我便在任性中挣脱母亲的手,在母亲的泪花与挥手中,随着那弯弯曲曲的山路前行。
在历经过太多的他乡风雨了人情冷暖过后,终于立足了自己的人生坐标,但是不经意间,才发现母亲已是白发苍苍,母亲也是身影佝偻。此时,我才知道,母亲是会老的,而我也不能再任性,我必须是母亲的依靠。无论有再大的风雨,无论再大的委曲,无论心里有再多的无助或者是泪水,我都必须是以一个坚强的形象站在母亲的身边,让母亲能因为我而安心的生活。
其实很多时候,也想,如果能再回到小时候多好,能拉着母亲强有力的手,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想到天上的星星或者月亮中的兔子,再听着母亲的俚歌睡入梦,那多幸福!
做梦吧,我知道自己思绪又在不安分了。
现在拉着母亲的手,让她能一天一天的往前走才是我最大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