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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时光】让世间把我们遗忘(小说)


作者:染雨 秀才,1525.8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488发表时间:2021-05-18 01:26:37


   “可是我觉得此时此刻已经足够,即使我是寂寞的,也能和你一起来看这云山云海,苍翠山峦。我听见世界寂静的声音,孤单如影随形,可是你在我的身边,我也会因此而感动,并且深深的记得属于我们的爱。只有爱能融化我的孤单。”
   雨声淅沥,他们坐在屋檐下,背靠着背,抬起头看雨从屋檐上一滴一滴落下来,一直到傍晚,天已经放晴,风把山里的雾吹散,山峦露出清晰的轮廓,天空是铅灰色的。云层在天边,一层一层堆积,明亮清晰的云层把山峦照亮,天空仿佛一无所有,凉风吹过来,吹动她的头发。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我们彼此靠着,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然而时间那么长,有时候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过,感受到你在我的身边,离我那么近,有时候却好像又那么远。我已经看清楚这是我的梦,我清醒又自知,却不知道它是否亦是你的梦。”
   晚上,山上的气温下降,睡在挂满白色蚊帐的木床上,背对着他。黑夜里他细致轻盈的呼吸声层层叠叠,像开在山里的桃花。她转过来,闭上眼睛,去亲吻他的嘴唇。一只手和他握在一起,黑夜里,她的眼泪流下来,落在寂静夜色里,没有声音。这黑夜仿佛无声的寂寞,她的心里早已经预知与他的期限。
   那天,他去山下的集市,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只黄色的狗,走在他的身后,它竖起来的尾巴像一只狐狸。
   她从屋里出来,他对她说:“下山的时候它在路边,我给它扔了一个馒头,回来的时候它还在那里,一路跟随我上来。”
   “它可能是被主人遗弃的,又或许是一只流浪狗。”
   “它的身上除了皮毛,脖子上也没有物件,应该没有主人。”
   “那我们把它养起来,明天我去给它买一个铃铛戴在脖子上。”
   “你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它长得像一只狐狸,我想叫它小狸。”
   “嗯。可以,不错的名字,听起来像女孩。”
   “哈哈哈……”
   第二天,她把已经不穿的旧衣服剪成细长的布条,搓成一条绳子,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铃铛穿在绳子上给小狸戴上。它挂上铃铛,走路的时候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它走路慢慢悠悠,像一只优雅的狐狸。
   她给它准备睡觉的窝,用木板搭乘小屋,放在樱桃树旁边的凉棚里,再爬到树上去摘樱桃,一大树的樱桃,她把它们采下来,做成樱桃酱存放起来。
   他在外面帮她看那些小鸡,像她一样给它们制作食物,蔷薇花已经开放,红色花朵在夕阳下灿烂如霞。这个时节,山里都是一片绿油油的颜色,正是万物生长的繁盛时节。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想回到这里看看那些花儿和山峦,呼吸空气中的淡淡花香。
   她说:“我想种一些蔬菜,等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可以自己吃自己种的菜。”
   “可以。我明天去翻地。”他说。
   “我们有地吗?”
   “屋外那片空地就可以。”
   “那如果想种水稻呢?”
   “恐怕没有多余的土地了。”
   “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买山下农民自己种的稻谷打成的米来吃。其实我们也做不了那么多,做农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也不过是这里的过客。种些花花草草和蔬菜就已经足够。”
   “嗯。你想种什么?”
   “我记得可以种黄瓜、番茄、茄子、空心菜、辣椒、南瓜、冬瓜,还有豆角,这些都是在夏季成熟的蔬菜。如果是水果的话,我们可以种些西瓜,不过你之前栽了一些桃树和梨树,它们也会在夏天成熟。”
   “要是冬天呢?”
   “冬天的蔬菜是等夏天结束之后,把菜园打理完,重新播种,我记的母亲以前种白菜、萝卜、甘蓝,萝卜有几种,分白萝卜、红萝卜,我们把胡萝卜就叫红萝卜,因为颜色来区分它们,还有一种萝卜是红色的外皮,用刀削去外皮,里面是白色,我们把这种萝卜叫胭脂萝卜。”
   “好啊。我们都可以慢慢把这些都种下去,等它们慢慢长大。”
   “已经过了播种的季节,那我明天下山去买小苗回来直接移栽就可以了。”
   “嗯。”他对她笑。
   她把做好的樱桃果酱拿出来给他吃,晚饭她做了面包。
   她说:“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把樱桃酱涂在面包上,吃一口,笑着对她说:“挺好的。”
   “是吗?母亲一直瞧不上我做的东西,所以我很少做饭。就算做也只是给我自己吃。”
   “我吃过的。”
   “不难吃吗?”
   “挺好的,不难吃。”
   “好吧。你是第一个说好吃的。”
   “是因为除了你的家人,就只有我吃过。”
   “嗯。如果你也觉得难吃,那可能我以后就不会再做饭给别人吃了。”
   “你会做得越来越好的。”
   “你看,它过来了。”她指着从窝里过来的小狸。
   她把桌子上的面包放在地上给它吃,它吃完之后就慢慢靠近她,她坐在那里和他聊天,它悄悄把下巴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低头去看它,它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它发现她在看它,又自觉地收回下巴,向后倒退两步。
   她把桌子上的面包给它分一些到它的碗里,自那以后,每一天吃饭的时候它都会过来,有时候把下巴放在她的腿上,有时候在他的腿上。它靠近他们,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主人。
   他把院子里的红蔷薇摘下来,给她戴在编成长辫的发尾上。
   她说:“当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在学校外面的山坡上,和一群女生在这样的蔷薇林中穿梭,两两结对扮作夫妻,把花瓣扯下来捧在手心里,等一对一对的夫妻走过的时候就把花瓣洒向空中。那个时候,我们就有长大的渴望,和关于未来的想象。”
   “那我们把这些花瓣采下来办婚礼吧。”
   “真的吗?我觉得有些幼稚。”
   “那你为什么还记得那么清楚,我知道你是有这样的愿望才会一直念念不忘。”
   “我们要在这里结婚吗?”
   “你需要得到外面的证明和祝福吗?”
   “我没有想好,但是这不重要。”
   “那你愿意在这里嫁给我吗?”
   “我愿意。”
   “那明天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当晚霞把天边染红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结婚。”
   “可是我们连证婚人都没有。我们只有十只鸡和一条狗。”
   “那就让它们来见证。”
   “这似乎有些可笑,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我觉得很有意思。这应该是一场有意义的婚礼。”
   第二天清晨,她下山去买各种蔬菜的小苗,回来的时候看到山林深处盛开的一大片鸢尾,它们遍地盛开,迎风招展。草木上的露水打湿裤脚,那只黄狗一直跟在身后,脖子上的铃铛发出铛铛铛的响声。坐在石头上遥望山下的农田,油菜已经结籽,大片大片青色的油菜往外蔓延,还有小麦生长出麦芒,山谷里传来布谷鸟的特殊叫声,当地的农民把它的声音当成是催人们收割庄稼的意思,它在树枝上发出不同的音调,好像是“快割快黄,擀面烧馍”的意思。
   油桐开出美丽的白色花朵,中间夹着淡淡的红色细纹,从前在村庄里读书的时候,只要油桐的花一开,就表示春天已经过完,再也没有春游的时间了。
   她回去,脱去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坐在镜子前面整理头发,长长的头发乌黑浓密,一直垂到腰间。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空气凝滞,坐在那里露出呆呆的模样,眼神迷离。此时此刻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眼前的景象,亦真亦幻,好像在数百年前,也是这样和一位男子住在山上,度过春夏秋冬。他们各自分工来度过每一天,春天的时候走遍山里每一个角落,寻觅花朵和奇珍异草。夏天的夜晚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萤火虫飞过来,满天繁星被点亮,树上一串串果实成熟,站起来的时候会挨个挨个触碰到头顶。秋天的时候层林尽染,他们去山里寻找野果,有野生的柿子挂在山谷里飘摇,板栗落在松针上,一颗一颗,把它们拾到背篓里。冬天去山顶看雪,积雪从松树上落下来,簌簌作响。
   好像一直就是如此,一年四季,看遍风景轮回,人生在此刻已经失去意义。
   她披散着头发,出去看到他站在门口的菜园里,太阳的光芒照在他身上,身体里的血液变温热,松树的树脂在炽热太阳下流出来,空气里有山谷中各种植物的清香。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看到他头发深处的毛孔渗出细密闪亮的汗水。
   她说:“自从我遇见你之后,人生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世人看重的功名利禄,我没有兴趣。可是我依然会觉得内心空荡,没有依靠。”
   “我会娶你,我们会一起老去。你要寻找什么呢?”他捧着她的脸。
   “我觉得不真实,仿佛一切都是假象,长大之后我经常有这样的错觉。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错觉,也许就是这样。我感觉身体里面的细胞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变得迟钝,好像经常都在打盹休憩。我失去幼年时候那种对事物的感知,现在对味道和气味没有记忆。那种特殊的感觉在十五岁之后就消失了,比如我现在只有听到很多年前听过的老歌,还有小时候学过的古诗,记忆就会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可后面这几年,过得迅疾,时间疯狂掠夺空荡的内心,记忆像从指尖溜走的风,什么也没有留下。我觉得这是一种停滞的病症,是一种没有解药的绝症。”
   “很多时候,我都不敢面对这样的你。”他握着她的手。
   她的眼里再一次流淌出泪水,她的手里一直握着脚下的泥土,把它们捏碎,又捏到一起。
   下午,太阳西下,她在屋里为自己化妆,戴上项链,穿上那件红色长裙,把头发辫到后面挽起,她在发间为自己插上山谷里的蓝色鸢尾。镜子里的她,露出精致美丽的脸庞,为自己戴上耳环,涂上口红。
   她出去,光着脚踩在地上。她走过去,对他笑。
   他问她“为什么不穿鞋?”
   “因为我想让脚底的皮肤贴近大地,我想清楚地记得这一刻。你相信吗?我这样可以感受到来自晚霞和苍翠山峦给我们的祝福。”
   “我相信。”
   “我见过人们结婚时候的模样,很多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各种花样。还有人为他们主持,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我们有它们,还有蔷薇花。”他指着那只狗和那些没有长大的小鸡。他说:“你看上面。”
   她抬头看到一排排长长的灯笼,里面装满红色的蔷薇花瓣,风吹过,它们一片一片慢悠悠地落下来。她伸手去接那些花瓣,说:“我们就对着天边的晚霞和苍山磕三个头。说一些话,再对拜就算礼成。”
   他们跪下来磕头,晚霞染红半个天空,蔷薇花落在风中。
   他们跪在地上相互对拜,他在蔷薇花雨中吻她柔软的唇,把她抱到屋里,点燃蜡烛。黄昏中她的脸美丽动人,他把她放到床上。
   她看到枕头上的花瓣。
   他说:“这里没有玫瑰,只有用它来代替。”
   她抓起一把花瓣放在手里,说:“其实蔷薇和玫瑰一样,只是蔷薇更具野性。”
   他们在床上亲吻,头上的鸢尾被压在枕头上,柔软的蓝色花朵被揉烂之后变成一团,盘好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黑夜里,他抚摸她如丝缎光滑的手臂和身体,相互依偎、交缠在一起。月亮出来,她躺在床上听见布谷鸟在山林深处的叫声,他还在她的身体里翻腾。他们的爱,在黎明到来之前,将坠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深夜里,她听见雨声潺潺,一点一滴敲打在门外的芭蕉叶上。好像是到了暮春时节,持续的雨天一直到天明。在这样的雨夜里,她陷入深沉的睡眠。
   第二天,她睡到很晚才起来,空气变得湿润,下过雨的小路湿润粘稠,一脚踩上去鞋底全都是泥土。空气里都是新翻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她说:“我们昨天种的蔬菜算是赶上好天气了,今天是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雨生百谷,它们会因此得到更好的生长。”
   “从这里看过去,感觉万物都在泥土里获得力量,我们会收获一个丰盈美满的夏日。”他说。
   “我也在等待着,等待萤火虫飞过来,等待树上的果实成熟,田里的瓜果结实。还有夏天的风,漫长而遥远的夏日,是幼年记忆中冗长苦闷的午后,树上声声知了无止无休,母亲在卧室里睡眠,我却一心想要逃出去玩耍。”
   “现在还是一样吗?”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夏天,我都需要午睡,不然就会感到没有精神。我早就没有幼年时候那样好的精力。”
   “你是觉得自己老了吗?”
   “不知道,我还年轻,但是感受到时间的速度在提前衰老,父母已经老去,我害怕自己会老得比他们还快。我是指我内心的年龄。”
   “那你现在会去理解上一辈的事情吗?”
   “有些事情,隐隐约约,我可以看到他们的立场。但终究他们只是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我不会完全理解他们,就像他们也永远不会完全理解我一样。”
   “那为什么你会唯独偏爱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他们只会爱我,我还是像一个孩子,在别人的爱里沉溺。他们不会关心我的人生会走到什么位置,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来宠爱。小孩子都会喜欢对自己恩慈善良的人,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们,所以他们给我的爱成了一种久远的记忆,很特殊,我认为它不是溺爱。是他们教会了我善良和仁慈,比如祖母把家里死去的两只狗埋进土里,安葬它们,她尊重它们,因为是有灵性的动物,那天夜里我躺在她身边偷偷流眼泪。母亲不会教我这些东西,对于我身边的家人,我慢慢体会到他们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不一样。长大后,我的身上开始出现属于他们的影子,我会为自己的前程在深夜里像母亲一样自我纠结和对抗;也会在外人面前像父亲一样保持沉默;我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候就会像祖父祖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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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世界很美,美到哪里都是烟火,美到哪里都是时光。多少人有过这样的想法,返璞归真,只想把日子过得简单干脆。外边的世界太嘈杂,也许只需要一片山头,一个竹林小窝,就可以将生活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山里很好,可以远离尘世,可以种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可以养自己喜欢养的动物,衣食自给,简单、淳朴。山里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和心爱的人儿在这里过上一辈子,眼里只有彼此,深爱相知。闲暇的时候,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天真如当初。不用在乎尘世的眼光,隔绝一切事物外在的因素,自由自在的像一只鸽子。都说爱,要过成什么样子,小编觉得文中就是天堂,是爱的归宿。人生就像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玻璃瓶,灌注进来的水终究会干涸,然后又有新的水流到达这里。就如这简单的爱,在这山里又生根发芽。人生经历风雨,总会归于平静,就如湖面的水,荡起波纹,又消逝。生活、和爱,只要充满信念,它们终究会彼此拥抱。精彩好文,一篇时光之旅,一篇时光之爱,在被世间遗忘的山里,简单变成了传奇。很有哲理的文章,文章将生活的爱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全文贯穿了一个个乡土生活的细节,让文章充满了灵魂。深度好文,文章生动精彩,情感充沛,佳作力荐共赏,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社团,欢迎继续来稿。 【编辑 陌小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10526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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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陌小雨        2021-05-18 01:27:36
  如果爱可以过成这样,那一定是世外桃源。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2 楼        文友:何叶        2021-05-26 21:17:23
  恭喜精品。美女真棒!
何叶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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