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捉麻雀(散文)
1958年春天,我正上小学三年级。一天学校召开大会,宣传和布置上级提出的大搞“除四害,讲卫生”的全民活动。四害是指老鼠、麻雀、苍蝇、蚊子。要求我们每人买一把苍蝇拍,以后每天上学都要带着。当然消灭多少苍蝇和蚊子是无法计量的,只要手中有拍就行了。
老鼠和麻雀可以用上交老鼠尾巴和麻雀腿来计量工作成绩,学校给我们每一个学生都规定了任务。同学们都不愿意交老鼠尾巴而愿意交麻雀腿。因为捉了麻雀可以吃肉,而且“腿源”广泛,那些候鸟的腿都可以当作麻雀腿去顶任务。候鸟自然是蒙冤的了,麻雀其实也是蒙冤的,不过当时可正戴着四害之一的帽子。幸亏后来老人家承认定错了,给平反了过来,麻雀才结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
说到这里,觉得应该借机说点也算题内的活。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这个全民行动绝不是伟大领袖发个号召就鼓动起来的,而是中央最高层的一次会议决策。并且在1958年2月12日,以中共中央、国务院的联合名义庄重地发出了《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的文件。麻雀就是在这个文件中被正式“戴帽”的,罪名是它糟蹋粮食。但是麻雀被大量消灭后却给农作物带来了严重的虫害,粮食减产得更多。以郑作新先生为首的一些动物学家在对麻雀的生态习性做了细致、全面的调查之后,冒着自己被戴上帽子的风险,上书中央,陈情麻雀存亡的利与弊,请求更正。万幸的是,这份报告被准奏了。初看起来,为麻雀平反好像比给右派平反要简单容易多了,但是,它却也刮擦了大人物缺乏科普知识的脸面!
麻雀其实很不好打。它被人称作“家贼”,就是因为它比南方来的候鸟机灵得多。用夹子和箩筐等办法它都不上当,那时候还没有粘网等先进武器,气得人们对它还使用了“敌驻我扰”的兵家战术。
天将黑了,满屯人都行动起来,叮当叮当敲盆子。吓唬麻雀不让它进窝,也不让它落在树枝上歇脚,想把它累吐血了掉在地上摔死。麻雀飞起来成群,黑压压一片,它们飞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敲盆声。着实把麻雀吓得够呛也累得够呛,但是没看见哪只麻雀飞着飞着掉了下来。可惜人类没有那么多的工夫跟麻雀对峙;并且麻雀飞往村外人又撵不上它,它们在树林里休息好了,又回到了它们的窝里。
麻雀窝就在房子的缝隙里。那时候农村全都是破土房,土墙年久了会下沉,因为房盖是靠包在墙里的一根根的柱子支撑着椁梁和檩子的,即使下沉也不会和土墙一样的程度,因此房盖与房墙的连接处,除了前墙,两边大山尖和后檐墙都有很宽的大缝子。这就成了麻雀既省事又暖和的家。
夜晚掏麻雀窝是比较奏效的办法。我只参加过一次,还是赖乎乎地跟着本屯的大同学去的。因为掏麻雀必须要有手电筒才行,而我们全屯大概也就是老刘家的学生有一只,我们就都围着人家的身前身后转,结果两三个人就能干的活凑上来十多个。我们几个小的,争着抢着给抬梯子,很怕人家不算咱。
全屯几十家小矮房,被我们顺着后墙根挨个摸了一遍。惊飞了不少,但也捉了三十多只,都当场摔死了,免得逃飞。分胜利果实时,人家念我们给抬了半夜梯子,每人给了一只。
收了整整两年的麻雀腿,之后这个任务就取消了,麻雀又平等回归到了鸟类的群体里。不过将漏划的臭虫揪出来顶了上去,除四害的运动仍然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