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秋的一个黄昏。
　　 旺子娘在灶前添了一把柴禾，锅里的水已经嗞嗞作响。她忙着在面案上揉着面。面团在手中被她轻柔地抓捏着，真像自己尚且饱满的奶子。怪不得旺子爹每晚都要过遍手，连自己对它都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呢！不一会儿面团揉成一个个饱满弹性十足的面球，等着进锅。
　　 三年前他们从乡下迁到东北的一个偏远林区小镇，原因是旺子在乡下惹了祸。他把一个同学的眼睛打伤了，为了不让旺子进拘留所，他们答应人家私了，把家底都折腾了给人家看病。病还没看好已经欠下不少外债。对方还要五万元的赔偿，就是吸干他们的血也拿不出来了。在苦恼中困惑了十几天，没辙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投靠东北的一个远房亲戚，亲戚家有三间闲置的砖房子给他们住。房子东西各一间砌有土炕，北边一间放杂物，厨房在东西屋的中间。房前有十几平方的一个小院，用栅栏围起，栅栏外就是一片闲置的土地。
　　 旺子爹在乡下只会种地，出来什么手艺也不会，只能出苦力挣钱还债。他在一个建筑工地每天扛石灰，搬砖头，推沙子。刚开始旺子娘也在工地上干些零活，后来在塔吊上掉下来的石板险些要了她的命。她不敢再去干活了，索性就在家养两头猪，十几只鸡，经营一块菜园子。
　　 旺子娘会过日子，总是精打细算。除了必须的盐油和一些日用品，她很少花钱。旺子爹刚满四十岁就过早地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不足一米七五的个头越发显得矮小和瘦弱。她看着就心疼。每隔三天她给旺子爹买点肉炖上，家里鸡下的鸡蛋她不舍得吃，都给旺子爹早晨煮着吃补养身子。她自己吃着清汤寡菜，身子却胖起来。特别是胸前的两个大奶子，把衣襟撑得紧紧的。旺子爹喜欢吃她蒸的馒头，更喜欢在夜里吃她的“馒头”……旺子娘经常对他说，自己的身子过于胖了，没有女人的腰形。可旺子爹说，“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他喜欢胖的女人，喜欢那种抓到手里都是软软的肉感。旺子娘听他这样说也就知足了，能讨自己老爷们儿喜欢还求啥呢？
　　 旺子自从惹出事儿就再也没上过学，整天在家东游西逛，旺子爹怕他学坏，于是就把旺子送到汽车修理厂学徒。谁知那不争气的儿子，偷偷把车开出去，撞了人。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旺子被判了三年。两口子在家里骂了三天，没法儿还要借钱去给人家医病，一想起来，旺子爹就气得咬牙切齿。
　　
　　 【二】
　　 旺子娘刚把馒头放入锅中，门被推开，旺子爹回来了。他一般中午在工地上吃，晚上才到家里吃。不过今天回来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刚踏进门槛就对旺子娘说：“今晚多弄两个菜，我请了一位大师，让他给咱旺子掐算掐算，看看这小子到底在哪方面犯邪，让咱不省心。”
　　 旺子娘这才打量他身后的这位他所说的大师。见他比旺子爹高出半头，上穿灰色上衣，下穿蓝裤子，肩上斜跨一个布包，眼皮紧闭不住地抖动，眼窝深陷，手里握着磨得光溜溜的棍子。原来是个算命的瞎子。
　　 旺子娘跑到菜园子拔了几棵芹菜，摘了两个西红柿和几个黄瓜，回屋又翻出花生米。菜端上桌子，馒头也蒸好了。掀开锅盖，白白的馒头个个咧着嘴儿像花一样怒放。
　　 旺子爹走进厨房，看到旺子娘弯腰拣馒头，就从她的后背把手伸进衣襟，在她胸前揉捏起来。
　　 “今天的馒头蒸小了，还没它大呢。”一边笑一边说。
　　 “屋里有客人，别让人家看见了。”
　　 “看不见，他一个瞎子。”说完端起一盘馒头，顺手在旺子娘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旺子娘挥手去打他，他嬉笑地躲闪。两个人对视的眼中流露出欢喜与爱意。
　　 瞎子大口嚼着馒头，不住地称赞：“好香的馒头。”
　　 旺子爹边吃边对旺子娘说：“大师比我大，还是咱同乡呢，只是不在一个屯子。”?
　　 瞎子不住地点头说：“能遇到同乡真像遇见了亲人一样啊。”
　　 “大哥出来，家里人能放心么?？”旺子娘关切地问。
　　 “我光棍一个，在外面能吃饱饭就行了。”
　　 饭后，旺子娘把旺子的生辰八字告诉了瞎子。只见他用笔在黄纸上胡乱写了几个字，口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过了半个时辰，让旺子娘把它贴在旺子住的西屋门上。旺子爹让旺子娘把旺子住的西屋收拾一下，让瞎子住下。
　　 躺在炕上，旺子娘叹气道：“他爹，你说他算得准吗？”?
　　 “我们工地上不少人都找他算，说挺准的。那臭小子不用邪压着点，出来说不定又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反正准不准的咱也不搭啥，顶多留他吃个饭，住一宿。”说完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滑动。“想吃馒头……”黑暗中热气吹在旺子娘的胸前。
　　 “白天出力干活不嫌累，晚上还要干活。”旺子娘柔柔的话语。
　　 “白天干活是受累，可晚上干活是受用。”嗤嗤的笑声伴着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动，过一会儿就听到旺子爹鼾声响起……
　　 第二天送走了瞎子，旺子娘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上午到菜园子除草，拔野菜回来熬猪食，剁鸡食，喂猪，喂鸡。黄昏做好饭等着旺子爹回家。?
　　 听到门外狗一阵狂咬，旺子爹在训斥狗的声音。旺子娘知道是旺子爹回来了，赶紧放桌子，拿碗拿筷子，拣馒头。
　　 旺子爹进门，后面牵着算命瞎子。“大哥没地方去，我就把他领回来在咱家住上一段。”
　　 旺子娘迎上去：“大哥，别见外，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反正家里有地方。”
　　 “真是遇上好人了，麻烦大妹子了。放心吧，我不会白吃白喝的。”?
　　 “哎呀，乡里乡亲的大哥净说两家话。”此时旺子娘的脸上笑得像开花的馒头……
　　
　　 【三】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过着。旺子娘掐指一算，瞎子住有二十多天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今天不知怎么了？旺子爹已经上班走了一阵子，他仍却没起。从菜园子回来，旺子娘走进西屋。
　　 “大哥，你怎么了？病了？”
　　 “有点儿。大妹子，家里有感冒药么？给我找点儿，头有些疼。”
　　 旺子娘端来水，拿着药。瞎子光着膀子围着被坐在炕上。旺子娘把水递到他手上。突然他像晕倒似地一头栽进旺子娘的怀里，水溅了她一身。瞎子慌忙用手帮她扫拭身上的水，碰到了她饱满柔软的胸。旺子娘脸一红，像被蜂子蛰了一下，跳出西屋。有心怪他，一想他一个瞎子，也是无意，就没说什么。
　　 第二天，快做中午饭了，旺子娘才进屋。抱了一捆柴禾撅腚点火。一双手摸到了她的屁股上。她一惊，回头一看是瞎子，不满地说道：“大哥，你这是做啥？”
　　 瞎子听出旺子娘的不满，连连作揖：“大妹子，这两天总是头晕，也就没出去。你再给我找点药，病好了，我就回家了。”?
　　 旺子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抬手真想给他一个耳光。可手停在半空还是放下，进东屋找药去了。
　　 晚上躺在炕上，旺子爹算着瞎子住的日子，嘴上合计。按每天包吃住三十元的标准，二十一天就六百多块，顶他半个月的工资呢！他会不会多赏咱点？他算一卦，起码收五十到八十，碰上有钱的还会多给点。旺子爹自言自语到。旺子娘没有搭腔。她睁着双眼盯着棚顶的灯泡出神。她在想要不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这两天他没出去算卦，病了，我拿药给他吃了。”
　　 “是么？那药钱也要算一份。”
　　 旺子娘不说话了，旺子爹把脸凑过来，胡茬扎到她的心口窝，又刺又痒……
　　 算命瞎子又开始出去算卦了。只是，过了晌午他就早早回来。
　　 这天，旺子娘午睡睡得很沉。她的睡眠很好，对于她来说枕头上有一种催眠剂，挨着枕头之后很快就能入睡。睡梦中她梦见了旺子。旺子长高了，胖了，有了胡子，喉结也出来了。她伸出双臂抱住旺子，可旺子却在她的奶子上摩挲起来，像小时候那样找奶吃。警察来了，揪住旺子的头发就往回拖，旺子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奶子上。她拼命地喊：警察同志，你抓人就抓人，揪孩子头发干啥？她一急忽地一下醒了。一睁眼，她呆住了，瞎子正在摸她的奶子。旺子娘倏地坐起说道：“大哥，我们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耍起流氓了？旺子爹知道了，能饶过你吗？就因为你是残疾，我一忍再忍，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瞎子扑通一声跪倒在炕沿下，脑袋如啄食的鸡不停地磕着地。“大妹子，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不是人。”接着搧起自己的嘴巴子。旺子娘心软了下来，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一个生理健全的男人，因为眼瞎娶不上媳妇，对女人的渴求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到此，旺子娘下炕扶起他：“大哥，明天回家吧！”
　　 吃过晚饭，天还没有黑透。旺子爹在猪圈前用棍子给猪挠痒痒，那头猪很享受地躺在那里。旺子娘凑到他旁边：“瞎子明天走。”
　　 “这么快？”他嘟囔着。抬头向天，眼睛却叽里咕噜乱转。旺子娘知道，他在算瞎子住的日子。
　　 “刚好二十八天，就按三十天凑整，还好算。咦？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了？走了不和我说，却和你说？”旺子爹满脸的狐疑盯着旺子娘，好像能在她脸上找到答案。
　　 旺子娘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她故作镇定：“和谁说不是一样，反正挡不住他要走。”说完扭身进屋了。
　　 天彻底黑下来旺子爹才进屋。脸色难看地抽着闷烟，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旺子娘有些后悔不该嘴快，把事情先说了，让他疑心。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由他去吧。
　　 熄了灯。两人躺在炕上，旺子娘背过身去。旺子爹捅了她一下：“你说，他对你没产生过歪心？”
　　 “你说哪去了？就是他有歪心，我能对他咋样？你把我也当瞎子了？”旺子娘言语里流露出不满。
　　 旺子爹不说话了，间隔了半天，旺子娘听到他长出一口气：“我琢磨着，他要是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是不是也能减轻我的负担，好歹把欠账先还上。唉，我还要挨一年的苦力。”
　　 旺子娘回转过身，搂住旺子爹：“还是让他走吧！时间长了，说不准会出什么事情来。”
　　 旺子爹挣脱她的手臂：“能出什么事？”
　　 旺子娘犹豫了一会儿：“你不在家，他对我动手动脚，看他是个瞎子的面上，我忍了。”
　　 “真有这事？忘恩负义的家伙。”旺子爹说完翻身摸出烟点上，使劲儿地吸着。
　　 “不能便宜了他，让他就这么走。”
　　 “那你说怎么办?”
　　 黑暗中烟火忽明忽暗，照红了旺子爹鼻孔和愤怒的双眼。他寻思了一会儿对旺子娘说：“等会儿我假装出去，你去西屋，看准时机，我去捉他，把他的兜底都抠出来。”
　　 “你为了钱，想把我搭上？”
　　 “怕什么，又不动真格的。”
　　 “我不去！”旺子娘一扭身把身子背过去。
　　 旺子爹又长长地叹口气：“我就是出不了这口恶气，自己的女人凭什么让一个瞎子占了便宜？干吃哑巴亏，我也是为你出气。”
　　 旺子娘没出声，也没动。旺子爹又续上一支烟，沉默了一会儿：“老子起来找他问个明白。”
　　 旺子娘拦住他：“你能问出个什么来，他肯承认么？嘴长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现在就给他下个套，我逮着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见旺子娘不说话，旺子爹继续说：“你想想，如果和瞎子撕破了脸，他不承认，一分钱都捞不到，回到乡里他还会说我们欺负他，你说，哪多哪少？”
　　 旺子娘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那按你说你办？”
　　 “听我的没错。”旺子爹从炕上扶起她，抱住旺子娘的脸啃了一口。
　　 旺子爹故意加重了脚步走到门口，朝屋里大声说：“他娘，我走了把门关好，天亮我才回呢。”说完推开门，又“咣当”一声合上，站在原地没有动。
　　 旺子娘挪到外屋，蹲在尿桶上哗哗地尿完，提了衬裤朝西屋摸去……
　　 旺子爹踮起脚尖，屏住气，像猫抓老鼠一样一步一步悄悄向西屋逼近。他听到瞎子急促地喘着气，像是有脱衣服的声音，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拉开灯。
　　 瞎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着了，懵在那里。只见他光着膀子，内裤褪到膝盖下，跪在旺子娘的两腿之间。旺子娘的两手护着内裤，内衣被撩起，两个圆圆的大奶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像电焊的光束，刺伤了旺子爹的双眼。
　　 看到眼前的情景，全身的热血冲击旺子爹的大脑，从他的眼里喷射出来。一个拳头打在瞎子脸上，顿时，鲜血从他的鼻孔和嘴角汩汩涌出：“王八瘪犊子，每天给你馒头吃就够意思了，还想偷吃我那份‘馒头’。”
　　 他上去掐住瞎子的脖子，把他从炕上拖到地上，拳脚像雨点般朝他袭去。瞎子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兄弟，别打了，是我对不住你！”
　　 旺子爹挣脱他的胳膊，一脚踢在他头上，瞎子翻倒在地，头撞到墙上，流出血来。
　　 “快别打了，他是个残疾。”旺子娘见流了血赶紧去扶瞎子。旺子爹红了眼，扯过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像个鞭炮在屋里炸响。
　　 “打死你个不要脸的骚货！”打完后，他似乎有些醒腔了。
　　 旺子娘捂着脸惊愕地愣在那里盯着他，嘴唇刚要动想去争辩，却看到旺子爹给她使个眼色，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下去，她不出声了。
　　 旺子爹翻遍瞎子的衣兜，把他常背的布包底朝天地抖落着，钱像凋零的花瓣飘落到炕上。他抓起数了又数，一共三百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