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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婚变


作者:齐盼盼 举人,5152.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64发表时间:2011-12-16 16:05:19
摘要:传统婚姻与新式婚姻的纠结与无奈,离婚了就可以解脱了吗?


   细雨匆匆飘洒,我抱着行李箱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小心翼翼地拣着长草的地走着。因晕车的恶心,经故乡的风雨洗礼后,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暂时熄灭的、许久以来的忧烦和无奈,又死灰复燃了。到了村口,看那蓊郁的翠青色环抱着的村庄,既有因久违的沧桑而感到的欣悦,又有一种难言的畏惧起自心头。是啊!这我久违的故乡,思念与梦想时常飞回的地方。重归这,怎么能不叫人欢喜呢?可此次回乡,非同寻常,我是回来结束一段情缘,拆散一个家庭的。我虽然不忍如此,可我又不能不这样,因为只有这么做,我才能得到幸福,才会有个灿烂的明天。可她……愁着,走着,不觉间已经步近过道门口。
   我欲推门进去,可几次手抬起又放下,看这门神正瞪着我,我竟发起抖来:怎么,你也恨我,怨我?还是你对我已经陌生了?你忘了,还是我今年把你贴上去的哪!当时梅端糨糊,我抹……哦,梅!呵——我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去,只见:满院春草深长,残破的青苔趴在砖路上,堂屋门大开着,满头银发、一嘴霜须的爷爷躺在椅子上,一手捣杖,一手翻着一本发黄的线装书,双眼冷静又有神地望着我,像望一个不速之客。我忙弃下行李,大喊一声:“俺爷——”便向他跑去。没有料到爷爷一跃而起,执杖指着我喊道:“谁是你爷啊?你是贵人,是官人,是个有本事的人,俺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当不起你的爷!”
   “爷,爷,我...我是满满啊!”听爷爷这样怒吼,我吓得直抖,忙跪在他的脚下,求道。
   “你爬起来吧!俺没有啥慢慢快快的孙子。你的爷,俺当不起,俺的孙,你也当不了,走你的吧!滚——”爷爷用拐杖指着过道门外,大叫道。“爷——”我抱着爷爷的腿,哭道,“我做错了什么,您打骂便是,可别这样对我啊,爷!”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爷爷声音低缓了些,问。
   “我......”
   “你看看!”
   爷爷指着院子对我说,“这样大个院子,要不是有我这把老骨头守着,怕早已给人家扒了,平了!你错了,大错而特错,大大的错啊!房子扒了可以再盖,墙推了可以再垒,人的脸皮撕破了还咋修复?我孟家祖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知道不?孟夫子的后人竟出了个陈世美,真是笑死人!你小时候我都是咋教育你的?你对得起它吗?”说着,将那本发黄的线装书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拾起来看,是《孟子》。想起儿时爷爷抱我于他膝上,教我认字,读《三字经》的情景,一股辛酸的苦楚起至心头,久难平息。我对爷爷说:“爷,其实咱早就错了。”
   “啥?”
   “在我上学时,您不该为我定媒,更不该叫我结婚,为您生下曾孙。”“为啥?说——”爷爷怒道。
   “因为我是大学生,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梅连初中都没有上完,我们没有啥共同语言,一起生活太折磨人了,分离是迟早的事儿!您讲的那一套,现在已经老了,过时了!法律和社会文明都倡导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包办只能酿成悲剧!”
   “住口!”爷爷大叫道,“啥老了,谁过时了?孔孟圣人之道行世几千年了,经得住时间考验的家伙才是好东西,到啥时候也过时不了!至于啥自由,俺没有给你吗?当初相亲时是你点的头,不是俺捆住你扔洞房里非让你结婚的!如今孩子都会走了,又停妻娶妻,法律咋就不治你个重婚罪?你成了负心汉,丟了人,还卖个啥乖?”
   “我与雪景没有办结婚证。”
   “那就更不是个事,更不像话了!雪景?狐狸精——”爷爷大叫着,把拐杖抛了出去。
   “俺爸——”正在这时,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忙向过道门口看,见到了我久违的儿子在他小舅的怀里。
   我大喊着:“修文——”向他们跑去,近了,正要去抱他,却冷不防一脚飞来,正中我的肚子,痛得我大叫一声捂住肚子蹲下,接着又一拳狠砸在了我的头上,脑袋一晕,就什么也不清楚了......
  
   二
   当我醒来时,头已经缠了绷带,望望天花板,想努力记起些什么,脑袋却又痛了起来。我正欲叫喊,却从床前抬起一张脸来,竟是梅!她惊喜地喊道:“你可醒了!”
   “你......”
   我本要与她说话,可一想此次回来的目的,却终于未能说出些什么。
   “你渴吗?饿吗?”她追问。
   “我什么也不需要,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一下,行吗?我很累,也很烦,请你忙自己的事去吧!”我对她挥手道。
   “难道我真的恁惹你烦吗?她真的比我好吗?好在哪里?”她哽咽着,问。
   我转眼看她,那含泪的眼眸中有无穷的温柔的杀伤力,刺进我的心中,使我忙又不忍地闭上双眼,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近前,为我掖了被子,说:“先生说了,你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刚才不该让你烦心,对不起了!你好好休息吧,我现在就走,不用你请了!”言罢,转身就走。
   “梅,别——”我叫住了她。
   “咋?”她回首,问。
   “我……”
   我却又说不出话来了。“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同意!你要真不想跟我过日子了,咱就分开过,你与她在外边咋过,俺不管,也管不了,儿子与我一起过,俺过得咋样,你高兴了可以回来看看,不高兴就不见俺,俺权当没有你这个人就是了。这样,你看中不中?”她不紧不慢地说。
   我没有抬头,只低首不语,回忆起五年前与她相亲时的情景,三年前我们结婚时的情景,两年前儿子出生时的情景……将我脑袋胀大了。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可怕,可恨,可恼;同时也将愧疚的潮水放进我的心中,任其汹涌澎湃,犹如决堤之洪,我也难以奈何得了了。在愧疚的背后,是那无形的情烦酿成的自责在撕搏着我那颗脆弱而又无助,沉重而又无奈的伤心。
   当我抬眼看时,却见爷爷拄着杖坐在床前,左边是端着热饭的姑姑;早已不见了她,我忙问:“她哩?”
   “谁呀?”姑姑问。
   “是小梅吧,俺那个苦命的孙媳妇!”爷爷用杖戳着地,叹着气说。
   “好了,孩子。别想恁多了,先把身子养好再讲,吃吧!”姑姑把一碗满是鸡蛋的面条端到我面前,劝道。
   “是。”
   我应着,接过碗,嘴凑上去,用筷子扒着,吃了起来。虽然在广州两年多了,也吃过一些珍馐,却从没有东西比这鸡蛋面条更可口的了。吃着它,让我想起来儿时奶奶做的面条,少时妈妈做的面条,再后来是梅做的……往事一幕幕,驱走了心中的冷寂,赶走了些许孤寒,让我的泪水冲破堤岸,洒进热气腾腾的碗里去了……
   “咋了?不如你在外边吃的好吧!”姑姑笑道,“咱家里没有啥好的招待你,我说给你买个烤鸭,爹说‘破费那干啥?在家里能吃啥好的?’所以才给你下的面条。”
   “这正好,真好!”我点头道,“这就够了,姑!让您辛苦了!我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您,您却先来了。”
   “听你说的啥话,孩子?”姑姑语重心长地说,“你真要离婚?梅那么好的人,老实勤劳,贤惠,又为你生了个胖小子,你咋舍得?难道说,真如电视里说的那样:‘男人有钱就变坏了’吗?孩子,一家人过日子不容易呀!你看咱前几年为供你上学借了多少钱,她娘家也没有少资助咱,你咋能刚有了两个屁钱就作起怪来?”
   “姑——”我喊道,“这里面的事你不明白,你也永远理解不了!”
   “对!”姑姑继续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明白不了,今天跟这个结婚,明天又跟那个好,把婚事当成玩把戏了,现在的人都疯了吗?”“是思想开放了!”我接了句。
   “放屁!”爷爷怒道,
   “开放?你也有脸说开放?别糟蹋人家邓小平了!他说开放是为了让咱富起来,不是叫你们年轻人胡闹!”
   “这那里是胡闹!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使然。”
   “狗屁!”爷爷怒叫,“全是胡扯!”见此,我忙关住了话匣子,不敢言语了。我知道,争论下去是没有好处的。想让一个满脑子都是孔孟思想的七旬老人赞同我这个新世纪新青年的思想,并支持我离婚,逃离婚姻的围城,无异于痴人说梦。我只好沉默了,听着窗外的春雨淅沥,心早已潮了。
   见爷爷怒气冲冲地出去了,姑姑也收了碗筷,走了。
   正在这时,我亲爱的雪景给我来了电话,我忙接听:“亲爱的王子,你想我没有啊?”
   我笑了笑,答:“那你有没有想我想得睡不着觉啊,我的公主?”
   “这让我再想想吧!我天天都在想人,想许多人,谁知道你是第几个呀?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已把我忘了?”
   “宝贝,我怎么能忘了你?我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你啊!因为你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心肝啊!”
   “我才不信哩!谁知你是否又与她,你的孩子共享天伦呀!对了,事办的咋样了?”
   “还——快了,快了!”
   “你又骗我。不是说回去给她点钱,婚就离了,咋过这么多天了,事仍没有办妥啊?”
   “再给我两天时间,一定办妥!我已与她谈好了,给她两万,明天就去办手续,真的!不骗你,我亲爱的宝贝……”“啪”的一声响,我忙向门外望,只见梅呆在门口,脚边是碎的碗和一地的汤、肉。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肯定听见了我们的电话。若在往常,她要故意偷听我的电话,我肯定叫了起来,可今天我不但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觉得太对不起她了!她一番好意为我熬汤,但她本该恨我的,可我竟又……啊!在背后为了讨好另一个女人,去说那……呀!我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啊!我,还是个人吗?
   她到床边,眼中闪着泪光,说:“如果她真能让你感觉到幸福的话,要是你真的不会后悔的话,那咱明天就去把证换了吧!”
   我的头低得如死了的鸡,抬不起来。那愧疚的自责充满我的心胸,那脆弱的防线早已被摧毁。泪水如六月房檐的滴雨,难以休止……
   当我抬头看时,她已经不见了,连那破的碗、残的汤,也都没有了踪迹。我狠拍了自己的额头来,抛了一把泪,抓来枕头,捂住脸哭了起来……
  
   三
   次日天一亮,我还坐在床上回味,梅已敲门,问:“准备好了吗?”
   她这样客气,反而更让我难受。我还是喜欢她像以前那样对我,但怕再也不会了。便说:“我就起来,请等一会,好吧!”便忙起来,洗把脸,换了件衣裳,拉开门一看:“嗬!这么多人!”有爷爷、姑姑、姑父、婶子和她的父母、弟弟等。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说些什么,更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只径自下了台阶,走到爷爷身边。
   “跪下!”爷爷厉声命令道。
   我稍迟疑一下,可还是跪在了他老人家脚下。
   “跪我干啥?你最对不起的人又不是我!去,给你现在的岳父母——为啥说‘现在’?办了手续,就不是了!跪吧,去!你这个不争气的孩子!”爷爷指着我,手晃着又挥向我的岳父母。
   我步近他们,闭上双眼,垂下头,喊一声:“爸,妈!你们就受孩儿这最后一拜吧!”跪在了岳父母目下,感到膝下有万千毒针扎着,可我也不愿不想起来;泪水下来了。
   “孩子,起来,起来吧!”岳母上前去扶我,也哭了,“到了这田地,你们叫俺说啥好呢?我只想看见你们这俩孩子好好地过日子,比啥都好啊!就算穷点,也比今天这强得多啊!可是你...呜——”
   “妈,哭个啥?”小舅子叫了起来,“对陈世美哭,有个屁用?‘日久见人心’,早知他是个这货,俺姐就是做老闺女,你们老了,我养活她,也比这强呀!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瞎了!”
   “中元,你胡扯啥!”岳父斥责道,“这么多长辈在此,咋轮到你放屁了?闭上你那屁眼子嘴,中不?”
   “不中!”中元大叫,“你看他还哭哩!”走到我面前,指着我,“你少猪鼻子里插葱——装象(相)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叫俺姐抱着你儿子哭了一夜,劝也劝不住,今天到底要与你离了,你肯定非常高兴,心里笑呢!我是没有你学问大,可我这个初中生也明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可耻的’道理,你这个大学生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你——”
   “你给我滚回家去!谁叫你来的?”岳父上前欲打儿子。“我想来的,我不能看咱就恁窝屈地与他遂愿,叫俺姐难受一辈子!你不叫我说,我偏说!”中元怒叫。
   “我听你再胡扯!”岳父大怒道。
   “爸,别!”梅突然跪在了岳父脚下,喊道;又移跪在中元面前,泣道:“我的好兄弟!你就别再添乱了,中吗?你对姐姐的好,我能不知道吗?可你这样,就能改变今天这事吗?”
   “姐——”中元哭着,叫了一声,抱紧了姐姐。
   “啊,丢人——俺老孟家到底是哪辈子造的孽,养出个恁好的子孙啊!列祖列宗啊!”爷爷跺着脚,掩住脸,恨道。
   这一声声犹如一把把刺刀扎进了我的心脏!我开始怀疑了:自己这样的选择真的正确吗?撇下幼儿弱妻,远在他乡的我能放心吗?良心能安吗?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以后我还有脸回来吗?父母因为反对我这样做,不回来帮我,而唯一的爷爷更是因此而对我万分不满,我这样一意孤行下去,究竟会有个什么结果?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与心寒,更有那畏惧和愁烦在撕裂着我那伤透了而又万分疲惫的心。手按着地,我真发愁怎么站起来,怎么还有脸支起身子!我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竟使这么多人受到伤害,值吗?这也许是一条歧途吧?我已经不能判知,只好就这样走下去……
   正在这时候,梅的手伸来了:“走吧,时间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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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正如后记中所写的一样,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进了城之后,一心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有名的作家,能够在大城市里立足,为父母争光。他的这个想法应该是积极上进的,但他还是太浮华了,经不住城市生活的诱惑,面对美女的追求,他还是接受了。从这一点上说,他是不道德的。而他的妻子梅这个农村妇女的形象比较鲜明,几次简单的对话描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淳朴勤劳的梅,心底那份宽容和善良,不由得让人敬佩。只是他不懂得珍惜,在亲人不解的目光中,他们离婚了。他以为从此好日子就来了,可谁会想到,等待他的将是铁窗生活,悔恨的泪水,无法清洗心中的愧疚,时光不会倒流,有些失去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编辑:红荆】【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1216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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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荆鸟        2011-12-16 16:08:18
  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了,怪不得别人的。
回复1 楼        文友:齐盼盼        2011-12-16 20:37:41
  编辑老师说的对!人生之路有时候走错一步,就会遗恨一生。特别是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审视人生,走好自己的路。
2 楼        文友:红荆鸟        2011-12-16 16:08:55
  很精彩的小说,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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