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诗
　　
　　 我把文字一个一个的连在一起，变成了句子。
　　 我把一个一个的句子连在一起，变成了诗。
　　 这如同把一个一个的细胞连在一起，变成了器官。
　　 把一个一个的器官连在一起，变成了人。
　　 是一样的道理。
　　
　　 然而，当一个人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的时候。
　　 你完全可以质疑——这真的是人吗——是禽兽也未尝不可
　　 当你质疑之际，你看见了这首诗歌。
　　 同样。
　　 你完全可以质疑——这真的是诗歌吗——是一段人生也不无道理。
　　
　　 我无心要去编织一个童话来骗取你的眼睛。
　　 就好比爱着你的人无心让你落泪。
　　 同样，我也在真实的爱着一个人。
　　
　　 当然，如果你落泪了，并且千真万确的落泪了。
　　 那么，你得相信我，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
　　 我们的心正在这首诗歌里紧密相依。
　　
　　 一
　　
　　 “那棵树又开花了”
　　
　　 那棵树是长在一个小土堆上的，这小土堆就是一个小坟墓。
　　 那坟墓的前面插着一块小木牌，这小木牌就是一块墓碑。
　　 墓碑上没有姓氏，就写着一句话：
　　 请不要碰我的墓碑，请不要碰我坟墓，请不要碰我坟墓上长着的树，请不要把我惊醒，我正在思念一个人。
　　
　　 “是的，这棵树每年都会开花，每一年。”
　　 老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棵树，树的叶子伸向蓝天。
　　
　　
　　 老人看见了花朵以外的东西。
　　 老人的眼睛像两口枯井。
　　 老人慢慢张开嘴唇。
　　 老人的口也像一口枯井。
　　
　　 老人正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二
　　
　　 “女神，请准许我向说几句话吧。这句话在我心里藏了好久了，今天请准许我说出来吧。我的女神。为了能把这这句话说出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想说什么话呢，陌生人，又是什么样的话使你愿意付出生命代价呢，哦，慢着，你怎么称呼我为女神呢？”
　　
　　 “女神，请明明白白的答应我吧，准许我向你说几句话。”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称呼我为女神呐，我不过是一个烟尘女子罢了”
　　
　　 “为什么称呼你为女神，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女神。请准许我向你说几句我想说的话吧，”
　　
　　 “呵，陌生人，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我准许你向我说几句你想说的话，你就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是的，女神。我愿意”
　　
　　 “那叫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称呼我为女神，你却不说？”
　　
　　 “啊，我的女神，因为这个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我一直把这两个字放在生命中最纯洁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告诉的，女神。”
　　
　　 “看你说得这么认真，那好吧，我准许你向我说几句你想说的话。”
　　
　　 “那我说了，女神。”
　　
　　 “说吧，陌生人，我听着呐。”
　　
　　 “我想让你允许我去爱你，女神，哪怕一秒钟也行。”
　　
　　 “哦，陌生人，你为什么要爱我呐，你有什么东西拿来爱我吗？”
　　
　　 “女神，我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能满足人类欲望的权利，也没有不同于常人的才能，更没有能让你欢笑的幽默的话语，我什么都没有”
　　
　　 “那你拿什么来爱我呐，陌生人？”
　　
　　 “……女神，我穷得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了，我只有几首难看的诗歌。”
　　
　　 “诗歌？你写的……”
　　
　　 “是的，是我写的，写给我的女神的，但不是写的女神。”
　　
　　 “你还有其他什么没有，除了诗歌？”
　　
　　 “除了诗歌，那就是我卑微的生命了，女神。”
　　
　　 “你愿意用生命来爱我吗，陌生人？”
　　
　　 “如果女神不嫌弃，我愿意用我卑微的生命来爱你，用我卑微的生命来保护你”
　　
　　 “那我考虑一下吧……哦，还是不行，光是用你的生命来爱我是不行的，陌生人，你可知道，爱我是需要承受非常人能承受的痛苦和磨难。”
　　
　　 “不管有什么磨难，我都不怕，因为当爱着你的时候我拥有无穷的力量，我什么都不怕，我什么都能够战胜......”
　　
　　 “陌生人，你先别这样，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吧，女神，我在听。”
　　
　　 “爱我是需要经过毒水的浸泡，那毒水一旦触及人的皮肤，瞬间就会把皮肤化成血水。爱我需要经过太阳之火的煅烧，那太阳之火就是和你相隔万里都会眨眼就把你烧成烟尘。爱我需要尝尽世间的所有酷刑......哦，我说起来我都怕了，你怕了吗，陌生人？”
　　
　　 “女神，这不算什么，我不怕，一点都不怕。”
　　
　　 “陌生人，看你如此坚定......不过？”
　　
　　 “不过什么，女神。”
　　
　　 “不过，你这般爱我，你需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需要在你有危险的时候记得第一时间叫喊我的名字，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也请第一时间叫我离开，我就想这样默默的爱着你，我什么都不要，女神。”
　　
　　 “你这样是叫我把你当作仆人来使唤吗？这不叫爱情，真正的爱情是互相平等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贫富不能把他阻隔，生死不能把他分离，真正的爱情是一个整体，懂吗，陌生人？”
　　
　　 “你说的我都知道，女神。我爱你，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在形式上却不是平等的，我愿意全部付出，不求回报的付出，包括我的灵魂。”
　　
　　 “啊，陌生人啊，没想到衣着褴褛的你竟然有如此动人的爱情和如此的见解。陌生人啊，你不是一无所有，你不是两手空空，你有着世间上最珍贵的财宝，这是无价之宝啊。最后问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呐。”
　　
　　 “女神，我没有名字，从生下来起就没有名字，你就叫我陌生人吧。就像你第一次叫我那样，就叫我陌生人吧。”
　　
　　 “不，我不能这样叫你，我怎敢亵渎拥有世间最珍贵财宝的人呢......你说你会写诗，我就叫你诗人吧！”
　　
　　 “好吧，女神，就叫我诗人吧！”
　　
　　 “诗人，你的请求被允许了，我允许你一辈子爱着我。”
　　
　　 “啊，我的女神，请接受我卑微的献礼吧。”
　　
　　 三
　　
　　 夜深了，大家都已经睡去。可是，你却没有。
　　 你还要干些什么呢，当我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在院子里忙碌。
　　
　　 你用剪刀修剪紫罗兰上多余的叶子，这紫罗兰是你爱的人最爱的。
　　 你用衣服拂去降落在道路上的灰尘，这道路是你爱的人散步的径路。
　　 你端来一个金色盆子，放在在院子里最明亮的草坪上收集星光，这草坪是你爱的人常常休息的地方。
　　
　　 可是，当你爱的人出现的时候，你却躲开了。
　　 你藏在院子里最不起眼的地方。
　　 你看着你的爱人心情愉快的走在道路上，你开心的笑了，因为这道路是你用衣服擦干净的。
　　 你看着你爱的人夜间归来时睡在草坪上，你开心的笑了，因为这草坪有你收集的最明亮的星光。
　　 你看着你爱的人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紫罗兰，你开心的笑了，因为这紫罗兰是被你修剪了多余的叶子。
　　
　　 可是，当你爱的人不经意间吻着紫罗兰的时候。
　　 你却偷偷的哭了，你软倒在地：
　　 我的主人啊，这怎么能配得起你的亲吻呢？
　　
　　 四
　　
　　 宁静的早晨你抱着鲜花，哼着欢快的歌曲，踩着还未完全消散的柔软的星光，风把你的发丝吹动了。
　　
　　 啊，此刻你是快乐的，你怀抱的鲜花正散发着香味，你哼着的歌曲引来了林中的小鸟，那星光为了感受你的欢愉紧贴着你的鞋底，你的发丝缓缓地飘荡在空气里，空气正如同水一般。
　　
　　 你从远方徐徐而来，你穿过田野，那金光闪闪的稻谷顿时热闹起来。然而你却是善良的，你向稻谷投去温柔的眼神，这眼神里装的全部是爱。
　　 你穿过山坡，沉睡在道路旁的石子开始窃窃私语。然而你却是善良的，你弯下腰肢抚摸着这些石头，这抚摸里装的全部是爱。
　　 你穿过小河，鱼群簇拥在你的脚下。然而你却是善良的，你向鱼群投去你行路的粮食，这粮食里装的全部是爱。
　　
　　 你来到集市，一群乞丐爬到你的脚下，你摘下你的耳环送给他们，你可知道，这耳环是为了你爱的人准备的。
　　 你拿掉你的轻衣送给他们，你可知道，这轻衣是为了你爱的人准备的。
　　 你脱掉你的花鞋子送给他们，你可知道，这花鞋子了为你爱的人准备的。
　　
　　 然而，当乞丐们伸出手向你索要你怀抱的鲜花的时候，你却紧紧的抱着它们。
　　 你哭了，你向乞丐们央求道：
　　 这鲜花是我送给我爱的人的心啊。
　　
　　 五
　　
　　 当我一个人默默的在河边漫步的时候，你忽然走来，你拉起我的手。
　　 我的脸红了，这突如其来的情景使我不知所措。
　　 于是，我使劲地甩开了你的手。
　　
　　 当我坐在院子里的晃荡秋千的时候，你悄悄的从后面走来。你把嘴唇凑到了我的脸旁。
　　 我的脸红了，你大胆的举动使我不安。
　　 于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你脸上的表情就跑开了。
　　
　　 当我在大理石上熟睡的时候，醒来却看见你跪在我的面前。
　　 你捧起一束花环，那花环遮住了你的脸，那花环是郁金香和紫罗兰编织的。
　　 从花环的背后我听见你颤抖的声音，你说“我爱你”。
　　 我的心猛烈的跳着，这猛烈跳动的心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你。
　　
　　 “啊，你在哪里去了呢？”
　　 当我鼓起勇气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只看见花环安放在地上。
　　 我只听见我的声音在我的心里焦急地振颤着：
　　 “你在哪里去了呢？你在哪里去了呢？你在哪里去了呢？”
　　
　　 六
　　
　　 在紫藤花开放的季节，你悄悄来到我的窗前。
　　 我故意打开我的窗户，我故意让你看见我昨夜留住的客人。
　　 于是，你离开了，你发誓绝不再来我的窗前。
　　 在你这句残忍的誓言之中，我体会到了我的残忍。
　　
　　 在星光柔和的夜晚，你藏在星光照不到的丛林里。
　　 我故意拥抱我身边的客人，我故意在客人的耳边低语。
　　 于是，你离开了，你发誓不再来看我了。
　　 在你这句残忍的誓言之中，我体会到了我的残忍。
　　
　　 在喧闹的河水边，你借着河水的喧闹轻轻呼唤我的名字。
　　 你以为在这喧闹里没人能听见你的声音，可是我却听见了。我故意大声叫喊我客人的名字。
　　 于是，你离开了，你发誓从此不会在想起我。
　　 在你这句残忍的誓言之中，我体会到了我的残忍。
　　
　　 你坚定的离去了，你齐肩散开的秀发像一条黑夜的伤痕。
　　 紫藤花凋零了，星光暗淡了，河水呜咽了。
　　 我伪装不爱的心也在你转身离去的一刹那伴着凋零的紫藤花伴着暗淡的星光伴着呜咽的河水
　　 伴着你如同黑夜伤痕的秀发一起炸裂。
　　 炸裂成两个人永恒的悲痛。
　　
　　 七
　　
　　 你问我背起你的感觉，重还是轻？
　　 我说重了。
　　 你立刻跳下来，指着我的脸说：
　　 连我都背不起，你到底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你确实重了。
　　
　　 你从我的背上跳下来，你问我现在的感觉。
　　 我说轻了。
　　 你立刻悲伤了，转过脸对我说：
　　 对不起，累了你这么久。
　　 我没有回答，因为确实轻了。
　　
　　 你准备离去，我着急了，我用力拉住你的手。指甲陷入了你的皮肤。
　　 你说疼，于是我害怕得放开了你。
　　
　　 啊，我的爱人，当视线里不在有你的时候，我对着你离去的黄昏，吃力的说：
　　 背起你就像背起了整个世界，放下你就像上放弃了一切。
　　
　　 八
　　
　　 诗人，多年来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替我担当风雨寒潮。我却处处给你伤痛。
　　 而今，每每回想起我的那些任性的做法，我都后悔难当，心如刀割。
　　 诗人，现在我要大胆的告诉你：我要接受你对我的爱并对你给予我的爱。
　　 你是在悲悯我吗？悲悯可不能等同于爱啊。女神。
　　 我宁愿与你站在相同的位置和你永远分离，也不能躺在你的脚下仰视你的容颜。
　　
　　 当真真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个烟尘女子又怎么能找到能让你称心如意的爱情表达方式呢？
　　 诗人啊，你可知道，你叫我“女神”的声音就像一片和风
　　 在我心灵的苹果树上哗哗作响。
　　
　　 九
　　
　　 你痛苦的地方有我，你快乐的地方有我，你的思想停留的地方有我。
　　 女神，为了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及时出现。我放下我手里的工作。
　　 我把自己裁剪成无数的碎片。
　　 镶嵌在你的痛苦里、快乐中、思想停留的地方。
　　
　　 我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你的一切。
　　 女神，当你需要我而忘记呼唤我名字的时候。
　　 我的碎片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他摇动那里的树叶，他折断那里的花枝。
　　 他在那里急切的喊叫：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块碎片也因为喊叫耗尽了最后的能量又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在天河处一闪一闪。
　　
　　 十
　　
　　 你拨弄你的琴弦，周边青青的麦子。
　　 你的琴声停留在麦叶上，静静地，像是正在酝酿一场灾难或是一场恩典。
　　 大风吹起的瞬间。你的眼睛红了，像两朵血红的玫瑰。你的手指开始琴弦上奔跑，像十匹战马。
　　 你的琴声从麦叶上跳开。
　　 你的琴声使土地旋转，空气沸腾，树木燃烧。
　　
　　 我的爱人啊，你的琴声何时变得如此愤怒。
　　 当我含泪的眼睛看着这里。正为着眼前的一切心痛的时候。
　　 你的琴声停止了，你的琴声停留在麦叶上。
　　 土地不在旋转，空气不在沸腾，树木不在燃烧。
　　
　　 你从麦子的中心站了起来，你的琴声回到了你的琴弦上。
　　 布谷鸟叫了，夜莺唱了，小河在叮咚作响。
　　 你的目光由愤怒变得慈悲。
　　 同我不明白那愤怒一样。我也不明白，这慈悲的意义所在。
　　
　　 啊，爱人，你问我我的琴声为何如此愤怒。
　　 你可知道，这只是不会表达爱恋的我呼唤爱人的方式啊。
　　
　　 十一
　　
　　 当我的嘴唇触碰到你的嘴唇的一刹那。
　　 我感觉太阳变小了，月亮变大了。河水在倒流，陆地在上升。苹果树开满了玫瑰花，小草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的头发就是一片森林，住满了布谷鸟和相思雀。
　　 我好像站在山岗上呼唤，我的身体没有重力的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