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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大地深处的废墟(散文)


作者:江少宾 秀才,2579.2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088发表时间:2013-07-30 15:56:24

【流年】大地深处的废墟(散文)
   治国死了。这个消息令我大吃一惊,我愣愣地看着父亲,父亲面容哀戚,久久没有出声。我急忙转移话题,父亲年事已高,任何一个老人的死亡,都会触痛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在小村牌楼,比父亲年长的老人已经没有了,他比谁都清醒地知道,黑夜一样幽深的死亡,随时有可能逼近自己。
   治国比父亲小两岁,去年患上了胃癌,一年时间不到,就离开了人世。今年正月,我还见过一次治国,他捧着一杯茶,坐在屋后的石头上安静地晒太阳。治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视力却很好,见到我,似乎想笑,却没有笑出来。我给他敬烟,他意外地没有拒绝,一张黝黑的脸,很快就蒸腾在一团烟雾里。治国一直抽烟,“红三环”,三块五一包,从中年抽到了老年。村子里的老人都抽“红三环”,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买一包好烟。我原以为病中的治国会清心寡欲,至少应该戒酒或者戒烟,但治国什么也没有戒,仿佛他并不惧怕于那黑夜一样幽深的死亡,仿佛他早就厌倦了这不堪的人世。
   治国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在一江之隔的乌沙镇,“倒插门”。早些年,大儿子还给娘老子打打电话,时间久了,终于适应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一双儿女,都随了母姓,治国想见见自己的孙子,但许多年了,儿子和孙子都没有回来过,每回都说有事,每回都说太忙。渐渐的,竟连电话也没有了。治国的老伴走的匆忙,人快不行的时候,眼睛始终圆溜溜地睁着,悬着一口揪心的长气,手在空中乱抓。治国知道老伴的心思,但他始终一言不发。小儿子于是偷偷地给哥哥打了个电话,请他回来送送老娘。当天晚上,大儿子终于独自回来了,他给死去的老娘磕了三个响头,丢给弟弟一千块钱,第二天一早,又悄悄地回了乌沙。治国羞愤难当,伤心欲绝,在村民们的谴责声里,治国终于和大儿子划清了界限,他不允许大儿子的名字刻上老伴的石碑,他还给小儿子郑重其事地立下了唯一的一道口头遗嘱,将来,他的石碑上,也不允许出现“那个狗崽子”。治国的决绝,终于慢慢消弭了村民们的谴责,在村民们看来,大儿子的不孝虽然确实有些过分,但儿子毕竟是儿子,娘老子的石碑上,绝不能不出现儿子的名字。然而,治国显然决心已定,村民们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干预别人的家事。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在于,治国的决定恰到好处地护住了牌楼人的伦理底线,如果治国不这么做,村民们不光会谴责大儿子,甚至有可能在暗地里谴责治国。治国是个明白人,大儿子听不见大家的谴责,他却无法装聋作哑,他还要在小村牌楼,渡过孤独而寒凉的余生。
   治国的小儿子是我的小学同学,叫仲谋。这个名字据说是爷爷的杰作。仲谋的爷爷是个走南闯北的鼓书艺人,走到小村牌楼的时候,忽然再也不走了。不久之后,年轻的鼓书艺人就娶到了牌楼村的第一号美女,再不久就有了治国。年轻的鼓书艺人自此在小村牌楼扎了根,成了小村牌楼唯一的外来户。在父亲的潜移默化之下,治国也会说一些改头换面的大鼓书,最得其父真传的,应该是《三国》。记得那时候,我和仲谋都在念小学,农闲或腊月里的治国,会在我家门前的稻场上架一面年纪不详的大鼓,义务为村民们说书——那是村民们集体的节日,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笑逐颜开,一季的辛劳,在绘声绘色的大鼔书里,渐渐烟消云散——咚咚锵,咚咚锵,不是《三顾茅庐》就是《草船借箭》;咚咚锵,咚咚锵,不是《草船借箭》就是《三顾茅庐》。治国最敬仰的三国人物,并不是其父敬仰的孙仲谋,而是刘皇叔。在治国的鼓书里,曹孟德是个乱世枭雄,而孙仲谋过于优柔寡断,只有刘皇叔是个仁义之君,他礼贤下士,百折不挠,忠心耿耿于汉室老祖宗……治国的这番论调曾一度左右了我对曹操、孙权和刘备这三个历史人物的性格判断,一直到成年之后,我才渐渐明白,鼓书里的“三国”往往都是片面的,它烙上了鼓书艺人强烈的个人好恶,难免会失于公正与客观。仲谋的爷爷走得早,老人的形象,在我的记忆里已经一片模糊。草席革尸的老人大约没有料到,他寄予厚望的小孙子仲谋,日后居然会谋到一个专门和死人打交道的饭碗。
   “三岁看大,八岁看老”。在牌楼人的眼里,仲谋绝顶聪明,只可惜治国财迷心窍,终于误了仲谋的一生。说来几乎令人难以置信,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仲谋已经成了麻将场上的“常胜将军”,成了方圆数里赫赫有名的小赌棍。治国几乎不会打牌,而且逢打必输,为了换换手气,治国就让仲谋帮他洗牌和码牌,渐渐的,仲谋终于不满足于简单而无技术含量的洗牌和码牌了。他人五人六地蹲在椅子上,像模像样地抓牌和出牌,治国提心吊胆地站在儿子后面,直到儿子居然自摸了,才欣喜若狂地回过神来。其他三个人大约是因为觉得稀奇,居然陪着仲谋打完了三圈,三圈打下来,三个人全都输了,仲谋不仅为治国扳了本,还赢回了一大把零零散散的现金。仲谋一战成名,而那一年的仲谋,刚刚十一岁。
   仲谋从此便开始了自己的麻将生涯,学习倒成了可有可无的副业。治国每次都跟着仲谋,但他从不上场,他只负责帮儿子算账,帮儿子收钱和付钱。没有人能够统计,那几年,仲谋究竟为治国赢了多少钱,大约治国也从来没有统计过,儿子一学期究竟上了多少天的课。但治国对仲谋的宠爱有目共睹,在小村牌楼,我们这帮同龄人当中,仲谋第一个穿上了白色的“回力鞋”,第一个戴手表,也是第一个骑上了自行车……在小村牌楼,仲谋享受着非同一般的待遇,只有一样,治国从来不肯迁就于仲谋,那就是大鼓书。仲谋博闻强记,他虽然很小就记住了《三国》里的许多故事,但治国始终不肯教他打鼓。治国不想让儿子走爷爷的老路,但儿子究竟应该走哪一条路,治国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也或许是想过了,但终究没有想清楚。时间久了,仲谋终于给耽误了下来,方圆数里,再也没有人愿意陪仲谋父子打牌。不能不承认,至少是从麻将场上的表现看来,仲谋是那种天生异秉的人,他几乎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麻将场上所有的技巧,更令那些年久失修的赌徒们叹服的是,出过三张牌之后,其他三家手里还剩哪些牌,仲谋总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等到出过五张牌之后,对家手里还剩哪些牌,他几乎是一清二楚。这样的高手,谁还敢陪他打牌呢?除非是傻子。
   年纪轻轻却已经失业的仲谋,成了小村牌楼为数不多的闲人。我上高中的时候,仲谋开始闯荡江湖,在村人们的谈资里,他先后贩卖过福建荔枝、烟台苹果,在工地上拎过泥桶、看过大门,最离谱的一次,是在医院里做看护,并长期服侍着一个寡居的中年妇女……百炼成钢的仲谋最终铩羽而归,他浸淫在昔年的风光里难以自拔,每一件事他都半途而废,而每一件事也都不能给他想要的工资。在治国的经营和奔走下,成年的仲谋终于在牌楼结婚生子,治国用一生的积蓄,为仲谋盖了三大间土坯和石头垒出来的房子。那时候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每次回牌楼,仲谋总是冷冷的,他很少主动找我说话,也很少在我面前抽烟。而仲谋,其实是抽烟的。
   具体的时间我已经记不确了,反正是2000年之后,仲谋忽然举家迁到了会宫。会宫是个大镇,交通便利,木材资源非常丰富,精明的仲谋于是在会宫街上租了间门面,专门经营棺木生意。在当地人看来,这种生意太阴暗了,也碜人,然而早就摸打滚爬、历经沧桑的仲谋却认准了这一行,他清楚地意识到,棺木关系到死者一生的荣耀,尤其是随着外出务工队伍的不断壮大,村民们的腰包终于活络了,那些要体面的儿女,更愿意在棺木上夺人眼球,以标明儿女们的孝道。仲谋的眼光太毒辣了,他准确地抓住了这个商机,生意做到第二年,就在镇上买了一套商品房,紧接着就洗脚上岸,一家四口,全部离开了小村牌楼。
   仲谋离开小村牌楼之后,居然同哥哥一样决绝,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三大间荒凉的老屋里,只留下同样荒凉的治国。会宫离小村牌楼,其实不过才四十分钟的车程,但常年独居的治国,竟然也一直没有去过。去,其实是去过的,父亲后来告诉我,治国确诊胃癌那天,独自坐车去了一趟会宫,但他没有仲谋的电话,也没有找到仲谋的店面。父亲没有儿子的电话,我很长时间难以相信这一点,但年迈的父亲,不会无端地编织这样的谎言。
   荒凉的治国,死于一个平常的初夏之夜,他独自去了没有病痛的天国,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
  
   二
   我没有细问治国的丧事,事实上,治国的丧事已经不难猜测。在小村牌楼,治国不是活得最长寿的老人,而他的两个儿子,也不会在意治国身后的哀荣,丧事,从来就是做给活人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治国一旦去世,他们和小村的联系也就彻底地断了,除了表格上的“籍贯”这一栏之外,他们和小村,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仲谋和他的哥哥,并不是第一个抛弃小村的人。在一段并不久远的时光里,小村已经慢慢的空了,比我年轻的一代人全都远走他乡,他们或外出打工,或考上了大学,从此打拼在别人的城市里。父亲曾经和我细细地数过,自2000年以来,从小村走出去的年轻人,至少不低于八十个,许多人说走就走了,屋上常年挂着锁。留守在家的,都是老人和妇女,连学龄儿童都很少见。我惊讶地发现,在前赴后继地抛弃里,我的小村不仅早已空空荡荡,而且已经断代了。一座断代的小村,其实已经迈进了老年,它即将沦为大地深处的废墟,走向最后的消亡。我无法想象一座小村,会在乡土中国的古老大地上慢慢消亡,虽然我清楚地知道,一座村庄的消亡,只是时间上的早晚而已。
   这让我多次想回到故乡。我无数次担心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没有故乡的浮萍一样的游子。事实上,这一天正离我越来越近,父亲年事已高,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也在孤孤单单中日渐衰老……最近一两年,父亲总是迁徙在合肥和牌楼之间,在牌楼的时候,他记惦着在合肥的儿女;在合肥的时候,他又惦记着小村牌楼。除了一栋破败的老房子,小村牌楼,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惦记的了,但父亲依旧放心不下,他担心老屋会在风雨中坍塌,担心门前屋后的那些香樟树,会被人偷偷地砍走……父亲希望我们能够修缮一下年迈的老屋,甚至不止一次地动员二哥,劝他重回小村牌楼。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宽慰无济于事,而父亲也不能够懂得,我们一旦跻身于城市,就再也无法回头。即便是漂在合肥的二哥。
   在小村牌楼,二哥大概是最后一个抛弃土地的年轻人。那时候,二哥的同龄人早就撂下了锄头,在别人的城市里求生存,在外面的世界里讨生活。正是二哥的这批同龄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叶),组成了小村牌楼的第一批劳务大军。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小村牌楼的劳务大军们身无长物,他们只能挣扎在一些工地上,抬沙包,拎水泥,稍微有些家底的,通常是贩水果,或者贩菜。他们成为城市里最廉价的劳动力,在为城市添砖加瓦的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自己的生活质量和生活方式。一年辛苦下来,他们的收入相当可观,“比在田里讨生活,强上十倍都不止。”第一个向我夸海口的,是我的堂哥宝玉。宝玉是小村牌楼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他几乎没有做过一季农活,初中毕业之后,就意气奋发地投身于遍地黄金的江湖。现如今的宝玉,专门向湖南地区贩运烟台的水果,年收入大约在三十万元上下。不惑之年的宝玉终于在烟台注册了一家自己的公司,手下养了十几名工人,前景一片光明。宝玉常年在外打拼,在聚少离多的夫妻生活里,宝玉的小家庭最终走向了解体。在一番精疲力竭的离婚大战之后,宝玉终于落户湖南,那幢空旷而华美的楼房,独自居住着年迈多病的五娘。
   在拙作《乡村爱情》里,我曾详细地描写过宝玉,他的无奈,苦闷,悔悟与挣扎。在小村牌楼,宝玉的经历并非个案,几乎在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潜伏着一段无法言说的隐痛和悲伤,丈夫在外嫖宿,妻子红杏出墙。长期两地分居的生活,使得一个个家庭悄然解体,名存实亡,更有一些久旷的怨妇,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老人和孩子们身上。小村由此酿下一起起悲剧,少年离家出走,去向不明;老人久病沉疴,饥寒交迫,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床上。
   在前赴后继的逃离里,小村的肌理,开始从骨子里慢慢地坍塌。在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的同时,曾经肥沃的良田大片荒芜,古旧的农家院落里,也很难再看到中国特色的白鹅、水牛和草狗。我的小村仿佛已经改朝换代了,它行进在文明和没落之间,像一部陈年的黑白默片。一直在田地里讨生活的二哥,默默见证着小村的巨变,他终于慢慢地意识到,坚守,显然已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更令二哥忧心的是,侄儿慢慢地大了,而没落的乡村学校,师资力量极其薄弱,曾经教育过我们那一代人的老师,依旧吃力地坚守在教育岗位上。但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许多老师只能奋战在自己的良心里,授予孩子们最基本的学习技能和常识。在毕业就意味着失业的当代教育体制里,乡村里的孩子是最无辜的群体之一,他们即便是和城里的孩子一样赢得了高考,但在“就业”这个更为残酷的人生考场上,他们明显低人一等,技不如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在乡土中国,这个庞大的大学生群体,已经沦为新形势下的新型农民工,只不过他们掌握着更多的知识和技能。这是一个永不回头的群体,他们一旦挣扎出小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农家子弟勇于吃苦耐劳的品质,成为他们扎根城市的资本。

共 7160 字 2 页 首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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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又一位老人孤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时,这座村子越加像大地深处的废墟,到处都是常年挂着锁的房屋、荒芜的土地,都是留守在家的老人和妇女,这个已经断代的小村,正在逐步地走向消亡。治国老人的悲剧不是个例,很多像他一样的家庭都是如此,养儿防老的后果是久病沉疴,饥寒交迫,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床上。离开的人们中有如宝玉一般闯荡成暴发户,但也不见得就顺应地拥有了幸福,他的苦闷、悔悟和挣扎非常人能想,有如二哥一般在始终挣扎在城市贫困线的一族,他只能用提前透支生命来维持过度的开销,而状如一只慢行的蜗牛;也有如作者一般,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有了自己的家,而需要承受老人无法始终相伴的痛苦和无奈。当携子回家时,面对儿子对“故乡”的疑问,经营文字的他竟然解释不清“故乡”的含义,仿佛在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丢了故乡,“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对牌楼村浓缩的记忆,只能出现在对故乡的唯美书写中,早已经不见。他们都如失去根的浮萍,在城市中浮游。文章最后对发小故知的呼唤,让人读起来是无限悲凉,故乡呀,故乡,那人丁祥和,六畜兴旺,香喷喷的炊烟,缠绕在晚霞如火的树冠上的故乡,只能在漂泊在他的梦里。本篇散文与其说在写留守在故乡的人,离开故乡的人,不识故乡的人,还不如说他倾诉他的无奈,他深知一己之力无力改变现状,但他依然用自己的善良惩罚自己,让自己疼痛,但自己在疼痛中依然忘记那种负罪感。小牌楼是现在农村的缩影,可以说农村已经到了相当危急的时刻,又有谁会注意到呢?作者在自己的文字中,不止一次的在说,在写,在倡议,在无声呐喊,他的浓情如暮色一般浓得化不开,而笼罩曾经的牌楼村,也笼罩着我们的心,与他一同愤懑,乞求,呐喊。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编辑:平淡是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7311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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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3-07-30 17:00:54
  当老家的亲人越来越少时,当经常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谁谁去了时,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冲淡老家的感觉,最亲的人都不在了,回到哪里还会有什么呢?我想也正如作者所说,很多村子都正在逐渐的消失,谁也无法改变这个进程,仿佛无法改变心中的那种失去故乡的彷徨和无助。
   很恐惧这种感觉!但却一步步地临近这种结局!
2 楼        文友:指间年华        2013-07-31 17:40:15
  看完,有泪盈眶,许,一样有着与你一样的酸涩,还有那盘根错结的乡情。欣赏,问好。
指间年华
3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3-07-31 18:55:17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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