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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火(小说)


作者:爱在无言 进士,8962.6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89发表时间:2013-10-04 10:08:20


   百度百科词条“汽车自燃”:
   汽车在给人们的生活带来诸多便利和情趣的同时,有时也会成为危险的潜在杀手。马路上飞奔的汽车突然狼烟滚滚;静默停放的汽车不经意间在熊熊大火中“自焚身亡”。面对突如其来的“火魔”,很多用户茫然不知所措。这就是汽车的自燃。
  
   百度过汽车自燃这个词条,推开键盘,伸出手从打印机里拽过一张A4纸,顺手拿过一枝铅笔,在纸上慢慢勾勒出一幅奇瑞解剖平面矢量图,在旁边画上一个漂亮的问号。思忖片刻,他又在矢量图的右下角画出发动机侧面矢量图,发动机矢量图他只几笔就画下来了,拉臂、锁紧螺母和调整螺钉。这样简单的图他经常画,尤其在学校时,其他同学玩游戏、泡妞儿,只有他埋头在图书馆里,捧着那些书看个不停,以至于他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博士”。不过,毕业没几年,他真的成了博士,他们则成为“谁偷了我的奶酪”中的那两个小人哼和哈;而他,也没成为史尼夫和史嘉力,只不过比他们的境遇稍稍好一些,成为白领之上的金领。刚刚想到这里,他抽动下鼻孔,似乎嗅到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儿。于是,他站起身,走出铺着枫丹白露橡木实木地板的书房,她系着件素色棉布围裙,正站在开放式厨房里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转过头,莞尔一笑。
   “一会儿就好了。”她说。
   他没吭声,坐到客厅的那张乳白色小牛皮沙发上,顺手拿过随手泡放到插上电的底座上,又弯下腰,拿起铁皮咖啡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小腹鼓起来,就象个大蛤蟆,腰也相应地消失了,上半身酷似梨的形状;而她,尚在妙龄,没有生育过的躯体前凸后鼓,招展着青春的魔力。他打开铁皮咖啡筒的塑料盖,里面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咖啡了。他身子向后一仰,碰触到电视遥控,捏在掌心,大拇指熟练地按动起来。
   “刚才公交公司的戚总打电话找你。”她手里握着小巧的镀铬不锈钢钓子,婀娜地回过身,告诉他。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新闻正在播放着日本政府购买钓鱼岛,那位《日本人可以说不》的作者已成为资深政客,头发花白,出现在屏幕上。他扔下遥控,舔下干燥的嘴唇,低头看了下地板,这同样是冠以洋名字的国产品牌,就象什么欧陆和蒙娜丽莎,似乎只有冠以洋名字才能注入一丝自信,购买者和销售者双方面的自信。迅即,他又联想到停在车库里的那辆凯美瑞240G,以及书房里奇瑞汽车解剖平面矢量图。
   “煮的什么?”他无聊地问道。
   “海参当归汤。”她说。
   他应了声,继续看陈冰评论石原慎太郎的购岛行为。栗原家族,赤尾屿、黄尾屿、南小岛、北小岛、宫古、与那国和石垣、咄咄逼人的小日本,以及几年前在那场使他记忆深刻的游行中幸存下来的凯美瑞。如果不是他提前在后车窗上贴上保钓口号,如果不是他机灵地打开车门,高举起毛主席画像,凯美瑞就会在瞬间成为一堆钢铁破烂儿。随手泡里的水开了,发出声响。他拿起随手泡,挖出一勺咖啡,倒入滚烫的开水,扔进两块方糖,搅拌起来。如果吃别的东西,他不喜欢甜的,不过咖啡是个例外,每次他都加进两块方糖。
   这间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中间只有一道赭红色大理石吧台相隔。这是他设计的,为此向物业支付了五千元的罚款,拆了一堵阻碍视线的隔墙,花了一百块钱雇几个打零工的将那堆垃圾扛下去,当然这还不算上其他装修费用。自此,厨房和客厅成为一间宽敞的空间,连同她的存在,一同欢悦着他的情绪。当然,为了和她同居,他也付出不菲的代价,接近于一百万元人民币的存款,一套位于东祠胡同高档社区的住宅,那住宅扣除掉公摊,面积也足足有一百三十平方米,以及已经进入大学的女儿。自从他和她同居,女儿就很少联系他,除非问他开口要钱,这让他烦恼不已。
   盖上那个棕色塑料盖时,他无意间瞥见玻璃茶几下面那个隔架上放着张叠成一折的纸,斜身,拿起,抚平在茶几上,一边品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一边扫了眼:养生滋补-海参当归汤,干刺海参100克、当归30克、黄花100克、荷兰豆100克、百合20克、姜丝10克、适量盐,烹制时间30分钟。他摇摇头,把它重新折好,放回原位。她一直在向那些女人学习烹调技艺,而且大都是滋补类的,牛尾人参汤、花菇鸡翅汤,似乎不把他的阳气提升到那些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的水平不罢休。当然,偶尔她也熬些别的汤,她专门喝的。有一次他尝了口,便拒绝尝第二口,他不喜欢那个苹果去脂汤。
   “你该换个车了,”她把汤端到他面前,忽然说道:“怎么也得配得起你的身份呀,你现在已经是副总了。”
   “换什么换,省点吧,天上又不能掉下钞票。”放下咖啡,他抽动下鼻子,又嗅到那股难闻的焦糊味儿:“什么味?”
   其实,他想说,‘换什么换,老婆都换了,还换什么车’。但他不敢和她开玩笑。一个月前,他陪领导到索菲亚广场吃喝玩乐,一大早儿回来满嘴酒气还没消,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因为客厅里开着空调,所以稍微有些冷,冷而且干。她追问他做什么去了。他顺口说,到索菲亚广场寻找第三个老婆去了,她立刻拉下脸,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后来,他说了一车好话,陪她逛街,办了张美容院贵宾卡,买了条金链子才算把她哄好。那天,每付过一次款,他都会缅怀起占据着他另一套住宅的曾是自己同窗的前妻。据说,她,也就是他的前妻上个月到派出所,把女儿的姓都更改了,改成她的姓,这令他颇不舒服,但毫无办法。
   “没什么味呀,”她直起腰,向开放式厨房扫了眼,然后笑了:“这不是咖啡味吗!”
   “不!”他歪着头,断然否定道。迅即,他脑子里闪过汽车自燃这个刚刚在书房里百度过的词条。但这不是汽车,而是客厅,客厅的另一端是厨房,顶多能嗅到煤气的味道。这样想着,他迟疑道:“这象是汽车在自燃!”
   “什么呀,我看你神经了!”说着,她转过身,走向厨房。
   她的臀部一扭一扭的,就象一匹健硕的小母马,哒哒的,郑愁予般将一汩错误的甜蜜涌入他的胸膛。他第一次见到她,刚刚大学毕业的她还在公司做文员,恬恬的面靥,纤细的手指,他的视线挪动,落到那个粉红色塑料文件夹上,那是她为他准备好的文件。粉红色文件夹旁则是一盆仙人球,只有一个小碗大小,据说电脑前放上一盆这样的植物可以防辐射。当时她只是普通文员,还处于实习期。他问办公室要些资料,那几位资深的文员看她是新来的,吩咐她打印,整理,而她们则趴在电脑屏幕前,津津有味地玩着她们各自感兴趣的东西,偷菜、玩小游戏,或者看电影、聊天。当然,如果公司的老总们经过办公室,她们绝对不敢玩,而他当时仅仅是个负责技术的工程师,她们完全可以忽视他的存在。当时,看到她和她们的对比,他默默想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
   转瞬,他脑子里又琢磨起汽车自燃这个问题。他侩起一勺汤,张嘴翘唇,吹拂了下,喝了进去。成都,乌鲁木齐,纵火,抑或自燃。他摇摇头,对此不能确定,什么也不能确定,因为他不是当事人,也没有参予调查过。不过,他已经向戚总做出简要说明,建议公司检修所有车辆,或者至少给那些司机做个简单的应急培训。但戚总对此不以为然,只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假如那些车存在安全隐患,早就该暴发了。
   “要出事,早就出了,”戚总容光焕发地向他跟前凑了凑:“我也不能在这位置上坐这么久。”说着,戚总以示亲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告诉他,不用担心这些小事。看到他还是那样锲而不舍,戚总收回手臂,眉毛向上一挑,开玩笑般道:“就算有事儿,还有保险公司呢,我们这些车可全都入了保险。好了,不说了,我还要赶着到市政府开会,回来咱哥俩儿再聊!”同时,戚总的嘴唇几乎贴到他耳朵根儿,神秘道:“刘市长在等着我呢,说是今年咱们公司是纳税大户,要奖励咱们!”说过这话,戚总又拍拍他的肩膀,满脸腻笑着走了。
   于是,他只能捏着那份A4打印稿,呆站了会儿,怏怏离开走廊,回到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继续敲字。公交公司的车已经都是国产化了,这正是他担忧的原因;而他恰恰又是负责技术的副总,不能不对这些隐患置之不理。他对国产的输油软管不能保持一个充分的自信,如果存在微小渗漏,在发动机舱高温下雾化,相应充满汽车相关部位,那么这辆车就变成行驶中的燃烧弹,一旦条件成熟,比如遇到电气短路产生的火花,油气雾化到某个临界点,汽车在太阳底下曝晒,发动机积垢过多,电线老化或者接驳不当,等等,所有的爆燃条件凑到一起,这颗庞大的燃烧弹就爆炸了,通常这种燃烧速度非常快,一般都会10分钟内将整车烧完。这也是他建议公司将输油管全都更换成国外的缘故。
   喝口汤,他又嗅到一股焦糊味儿。迅即,他暗自笑了笑,为自己这种职业病感到可笑。屋子里怎么会有汽车自燃现象呢,又没有那些只为利润而生的输油软管。抬头,视线恰恰搭到她的背部;她那样苗条,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地通过种种渠道流遍全身,招展着令他迷惑不已的魅力。
   不慌不忙喝过汤,他拿起那款三星4S扫了眼,十三点二十,距离两点还有一段时间。他的这款三星4S外壳是黑色的,她的则是白色的。买同样款式的手机是她的主意,说是要买个情侣款。他向后靠了靠,舒服而惬意地盯向电视。走出厨房的她脱掉围裙,端过一堆水果,也冲泡了杯咖啡,和他并排坐着,只是遥控掌握在她手里,节目也换了,换成正热播的宫廷戏。他一向不喜欢看这类胡编乱造的垃圾,但为了她,还是假装饶有兴致地观看下去。上学时,虽然学的是汽车工程,但他还是蛮喜欢历史的,包括那册有名的《中国古代服装服饰》,以及某些不曾翻译为白话的关于宫廷佚闻的文言文,所以他一直认为,这些宫廷戏只能骗骗浑身萌气的小女生,或者没什么文化的老太婆。他垂头瞟了眼地板,为那考究的上漆实木感到自豪,古朴的褐色,原质的木纹,它连同价值不菲的实木家俱,开放式的客厅和厨房,以及青春靓丽的她,都已经成为他的骄傲。
   “你这是老牛啃嫩草呀!”春节期间,同学聚会时,和他同寝的小涛借酒劲凑到他跟前,羡慕道:“喂,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哎呀,现在男人有钱了,哪能没个外遇呀!”另一名同学端着酒杯毫不顾忌那些女同学大声说道。
   他只是谦逊地笑了笑。他的那几位女同学则半开玩笑地说他变了,变花心了,真应了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经典台词。他听出她们语气里的酸味儿,而且他承认,自己似乎真变了。在学校里他可是有名的老实人,不调皮,不闹事,也不躲在网吧里,更不会花言巧语地泡妞儿。大概就是这个缘故,他前妻才选择了他。
   当然,也有同学鬼鬼祟祟,压低嗓音问他到底有几个女人,似乎他处于这个位置,就应该养几位美艳动人的情人。不过,他真的没有,他不好这口,不好色,也不好赌,和她在一起,纯属一个意外。他喝下最后一口咖啡,瞥了她眼,她歪在沙发上,盯向电视屏幕,整个心思全都系在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身上,而那个男人,掌握权力的至高无上者其实就是个大淫棍,用貌似神圣爱情的语言每天周旋在那些女人之间,其实就是在满足野兽般的性欲望。他站起身,将那款黑色外壳的三星4S揣进裤兜。
   “好好呆在家里。”经过她身旁,他俯下身子,爱抚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说道。
   她笑了笑,两条胳膊藤蔓般缠绕过来。他迎合地吻了她下,直起腰时视线搭在她的胸前。她没穿胸衣,领口又低,乳沟映现在他面前。进了书房,瞥了眼桌角上那两张矢量图,将那几页A4纸打印稿塞进一个文件袋,走过玄关,从那个架子上拿起车钥匙,他胸口猛地一悸,担忧起来。和他公开同居后,她就不再上班了,成为厮守在他身边的家庭主妇,但他并不清楚自己不在家的时间她都做些什么,难道只是持久地坐在沙发上,看那些没有营养的、降低智力的宫廷戏,同时把自己也想象成里面的角色之一吗?想到这里,他的脑袋探过玄关,向她张望过去。她并没注意到他,垂着头,手里不再握着遥控,而面带恬恬的笑容拿着那款白色外壳的三星4S,拇指按动着。倏忽间,他联想到半个月前她的同学会,联想到她那俩穿着艳俗、目光贪婪的女同学,和她们仨坐在客厅里窃窃私语的模样。
  
   女儿打来电话时,他开着凯美瑞,正停在距离公交公司两个路口远的红绿灯处。他左手边是辆3.5L车型、5速变速箱的丰田汉兰达,一款他喜欢的车型,尤其是舰长式的第二排座椅以及变化无穷的第三排座椅。如果不是婚姻出现了破裂,或者说如果不是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早就将凯美瑞换成汉兰达了。他右手边是辆别克君威,大概是等得不耐烦,车窗忽然摇下,一位瘦削的烟鬼模样的老男人头一偏,向马路上吐了口痰。别克君威的车窗重新摇上的刹那,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映入他的眼际,那个女人长发飘逸,一字眉,一只手纤细柔弱地掠了下耳朵旁边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扭向前方。就在他身后,相隔几米远,一辆黄颜色四十座的金龙虎视眈眈地停在那儿,那位司机坐在驾驶位上,背景是拥拥掇掇的乘客。金龙,扬子,和江淮,不知不觉他脑子里盘旋出这三种公交车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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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火》,总易让人想到温暖和热烈,而在那跳动的火焰里,我们亦会看到一种充满恐惧的燃烧,势不可挡,漫天燎原,轻烟四起,至化为灰烬。读完此篇小说,我看到的是在金钱欲、权欲、情欲等各种欲火中摸爬打滚的人们——一公交公司的戚总、修总、李主任,还有故事的主人公等等,而在欲火中挣扎浮尘的他们,生活的百般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此文故事情节围绕汽车自燃这条主线徐徐展开,然后将这种燃烧深入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实不难看出,文中男主人公与放弃婚姻、众叛亲离,与年轻貌美的女子同居,这是他的飞蛾扑火,被情欲燃烧的他为失去的亲情而难过,也为新感情的飘忽游离而惶惑,这样的燃烧不亚于引火自焚。全文构思新颖,情节的布设引人入胜,人物的语言、动作描写传神而到位,特别是插述的应用增强了文章的可读性,寓意颇深。好文,倾情推荐!【编辑:简希】【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10051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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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简希        2013-10-04 10:08:45
  感谢赐稿江南,祝创作愉快,国庆快乐!
简希
2 楼        文友:简希        2013-10-04 10:10:51
  十分欣赏作者对故事的构思,但文中大量分号的错误应用破坏了文章的美感,希作者下次投稿时仔细校对,给我们的编辑工作予以支持。谢谢!
简希
3 楼        文友:小桦树        2013-10-04 21:44:07
  好的文章可以衍生出多层寓意,《火》便给人这种感觉。在我看来,“火”是人生的一个状态,我们浴“火”而生,时时刻刻被焦虑迷惘所裹挟。
   问好爱在无言,感谢投稿江南。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4 楼        文友:子羽        2013-10-06 20:50:25
  原来老爱锅锅在这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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