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雪衣,这一世我来寻你(小说)
那一日的秦淮河畔,灯火透明,我,一个孤魂在那画舫间不住地彷徨复彷徨,我不知道它为何将我带到这里,又要我做些什么?我问它的时候,它只用飘渺的声音,告诉我:等!等!等!
一不小心,我就闯入了一个美艳女子的梦里,在梦里我看到那个了她冰冷的过去:
午夜,寂寞如歌,乍似一曲曼妙的弦歌,哀怨地回荡在那寂寥的落寞城池之上,合着江南温润柔情的细雨“淅沥,淅沥”闹个不停。
烦人,烦人。
轻轻地蹙起两弯如黛的双眉,幽幽地叹口气,一抬脚那金丝织就的红色鸳鸯单鞋便轻巧地飞落出去,不偏不倚正落在檀木桌上,打落了那泛黄的《易安词句》。
渴,渴————
白皙的玉脚漫出白色的纱裙,不偏不倚一束清冷的月光正落在那双有些单薄的脚上,顺着脚,越过白色的单衫,脚的主人娇媚的容颜在那落寞的夜色中一览无余:
只见一豆蔻女子纤纤移来,她一身雪白,面无表情,却呈现出自己独特冷漠气质,一头秀发落肩,两弯似蹙非蹙的娥眉清新含愁,凤眼挺鼻,樱桃小口,美绝天下,那神情直如秋水浮萍,轻视一股落漠。那气质未有华丽装扮,却带雍容气息。
“哦,我怎么了?”半响的寂寥聚在胸口,那月中美人紧蹙的娥眉又在情不自禁中簇的更紧了,原本的焦虑之态也在月色中见归平静,梦呓般的语言从她的朱唇中幽幽吐出又复而辗转入梦,她似乎又要睡去了。
"小姐,小姐——”一阵清脆的声音跌进耳膜,声声地击碎了她沉睡许久的清梦,“你又在乱嚷什么啊?碧儿!”梦中的那个身影的离去,徒增了她几许怨意,不好对他人讲起,只好转移了话题。
“人原本就是自私的”她优雅地擎起桌子上的杯子,慢慢地把香唇凑上前去,默默地告诉自己一个穿破了千万红尘才得到的真理。
“你怎么了?”回头,看到丫头一脸的倦意,不免心生了几丝疑惑。
“我——”丫头的欲言又止显然为她那颗孤独的心灵找到了一个喘息的出口,“怎么?要瞒着我吗?”
“小姐,我那里,那里敢啊?”望这她似笑非笑的冷漠面孔,碧儿似乎有中说不出来的害怕,也许更多的是悲怆,手中的白丝绢在一个哆嗦后从空中飘落。
她的目光依旧庸懒,她的面容依旧冷漠,唯独手中的茉莉花茶还散发着清香,在空中腾出白色的烟雾,她的身子终究还是不愿意离开那张足以埋没了她青春的床。
“小姐,你又梦到他了,是么?”碧儿低着头,不住地绞着手中的一方丝帕,视线微微上调,却始终不敢跃上那张苍白的脸。“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响,击碎了午夜的宁静,白衣女子的身子,在听到一个“他”字之后,竟枉然间颤抖了起来,若如所言非虚,那个“他”,该是一个不寻常的人物了!
“小姐、小姐”,碧儿急急跑上去,娴熟地拿过盥洗的痰盂,递将上去,那白衣丽人,费力地从床上爬起,对着痰盂皱皱眉,咳了下去,手中的白色手绢却迟迟不肯脱离那一抹苍白的唇!越发衬得卷上那痕一般的“柳”字,奕奕有神了!
“是的!”半响,那苍白的双唇终于出现了些许翕动,那两个字却是掷地有声,碧儿手中的痰盂,猛地颤了颤,最终却还是稳了!
“可他,他已经不在了!”碧儿咬咬牙,猛然间,跺脚,向着白衣丽人走去!
“恍若前世,是的,他不在了!”白衣丽人,眼神恍惚,梦呓般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每当提到一个“他”字,碧儿的眼神就会忽而变得凛冽起来,宛若是一把锋利的绝世宝刀,一旦出鞘,便要见血!
她的血流了出来,她的眼泪更添了几分风采…她再度在那残破的梦境中徘徊复徘徊:
萧瑟的寒风,斩杀了苏州的最后一抹温情,只剩下零碎的残梦,还在百无聊赖地诉说着白娘子与许仙对未来的憧憬,那一日,她无奈地接受了苏州世家子弟的邀请:泛舟西湖
白色貂皮大氅的她,带着锦缎棉袍的碧儿,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了西湖的雕栏画舫!始料未及,那所谓的正值之士,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命清高的她,决然地跳下了那冰冷的湖水之中,也因而落下了这咳嗽的重症!
他是恰巧路过的,一个箭步便投身,闯进了寂寥的秦淮,也走进了她的心!
佛说:前世500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她望着他,缄口不言,那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了炽热的光芒,分明是爱的力量!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世界里,他为她忘乎所以,他们如同冬日的刺猬,明知要刺伤彼此,却还是为了温暖,要相依相偎在一起!
好梦难缘,青丝难断,寂寥的杨柳河畔,他将一坛忧愁,随着冰冷的酒水,灌进了胸腔间:
挥毫泼墨,相顾无言,白色宣纸上,只留下墨迹点点,待看之时,却直到是: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地间,她的万千青丝在无声无息间变得凌乱,直到她听闻,他逝去的噩耗,她将死的心中,有了如火中烧的味道,她知道,她的今生不能再度与他相交!她的来世却要为他变得妖娆!
终究,她看到了他:一袭淡薄的衣衫,一把古朴的折扇,未曾言语,便已经风流之韵便撒天地间!他伸手邀她前去相见,她又怎能回旋,只待那一屡香魂飘散。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静静地死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就此慢慢的死去,我的喉咙中涩涩的泛着苦味,我不知道,那冥冥之中的它为何要带我来这里,我不过刚经历了一场无关痛痒的生死,可偏巧,又让我遇到了一场“人鬼殊途”。
“你到底要我来这里做些什么?”我望着那孱弱的身体,被一群人抬了出去,只用那么一个破旧的席筒卷着,身上所带的首饰,竟也被那自己生前叫做“妈妈”的人,随手拿去,最终,她不过成了那孤山上野兽的一顿午餐罢了,这个痴情的女子,最终连个墓碑都没有,千年以后,若是来寻,当该不会留下任何一丁点的痕迹。
“等!”它似乎除了这一个“等”字,便不会再说任何的话,我别无它法,只能在那孤零零的秦淮河上,听着那莺莺燕燕唱着小曲,满心荒芜地等。
从华灯初上,等到夜幕四合,从夜幕四合等到将要黎明,再从黎明等到日上正午,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在等,在等一个我也不曾知道的答案。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少天之后,它来了,它只说了那么一句:前世,若是因为孽缘太多,你们最终未能共度此生,那么今生,便让命中许他一个,若是再无缘分,莫要再祈求天命!
我心中开始惴惴不安,我本以为,我穿越千年,所找的所爱的,不过就是那个“笙”,可自遇到那“雪衣”的那一刻,我方才明白,我所爱的,不过是一人,他到底是谁?其实我也不懂!而那“笙”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雪衣,雪衣…….我今生是否能够在遇到你?”我在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想要在这陌生的时空中,祈求上苍给自己带来一丝的惊喜。
悠悠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那烛台上的红烛正跳跃着似有似无的红光,我看到那烛光处流下一点点的红泪,若是不加阻止,我想它也想流泪到天明。
床前,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长的很是清秀,梳着两个小小的云髻,穿着粗布的蓝色衣衫,她白皙的手臂正托着下颌,她似乎太过劳累了,正在微笑着打着瞌睡,我无意于打扰她,只是悄悄从锦被中探出身子,却不料还是惊醒了她,我看到她惊喜地张大嘴巴,就要大喊,我只得捂住她的一张小口:夜深了,莫要大喊大叫!
那小丫头对着我点点头,眨巴眨巴一双大眼,我松了手,她方才压低声音,道:“小姐,你终于醒了,可生生把文竹急死了!”
我望着那丫头焦急的模样,心中有一股暖流不经意间就滑了过去,暖暖的,我伸了手,拉住那丫头,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是多么的冰冷:“文竹,你可知我是谁?”
那唤作文竹的丫头,生生地望着我,嘴巴张得大大的,显然她很是惶恐,但随即看到我的眼神,她又故作镇定起来:“小姐,怎地,你又忘了?你是秦淮的花魁---叶卿尘
我有些惊讶于自己这两声的命运落差,前一秒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过这一死一生,便有堕入风尘,成了秦淮河畔的花魁。难不成这人生就要这么的讽刺么?
既是花魁,不用看,我也当时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吧,想来,是要比那太平更加美丽动人吧,我静静地望着文竹,道:“竹儿,那我们是否要一直呆在这画舫之上么?”
文竹点点头,不解地望着我:“小姐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这次忘的这么彻底么?不是你一直要呆在这秦淮河畔的么?师父当日不允,你还曾为此事,和师父决裂了,是以,至今,我们水月宫的弟子,都不敢涉足秦淮河的,师父终究还是担心你,方才将我留在你的身边!”
我听着文竹的话,也是越发错愕,从文竹方才说“水月宫”时那仰慕的神情不难得知,这“水月宫”当是个颇有权势的地方。而叶卿尘也似乎在水月宫中该有着特殊的地位,那么为何,她要自感轻薄,在秦淮河上做起了什么花魁呢?
“文竹,我当真是彻底的忘却了一切!”这一世记忆全然和我无关,我自打进入这个躯体,她便已不在了,她不曾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我又如何了解此时的自己呢?
“小姐,明日,我再细细给你道来吧,今日,真的是晚了!”文竹一面说着话,一面为我重新铺了床,我静静地望着文竹那双清澈的眼睛,倒也丝毫不曾想过对她起疑。
夜越发的黑了,我看着文竹熄灭了最后一支红烛,待文竹轻轻地掩门出去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我方才起身,轻轻地走到窗前,本想推开窗户,看看那秦淮河畔寂静时候的风景,不料,却听闻文竹的声音轻轻地飘至耳旁,我听到她说:“属下恭迎宫主!”
片刻之后,便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的声音似乎没有温度,没说一句话,都好像要让人打颤似的,我未在他面前,便已被他震慑了,我不知道在他面前的文竹,此时是何等模样:“起来吧,小姐呢,睡了么?她今日怎样了?”
“禀宫主,小姐喝了宫主给的逍遥散后,竟把以前所有的东西都忘掉了,她甚至问奴婢,问奴婢,她…….她为何要来这秦淮河……”那文竹待说到“秦淮河”三个字时,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就颤抖了起来,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我凝了神,却依旧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短暂的风声……不知道是他们之间没了谈话,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反正再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包括他么?”良久之后,我方才听到那冰冷的声音中,有些愤怒的迹象,显然那个“他”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属下不……不知道!”文竹终究还是哆嗦起来,我听着那重重的一击,显然,她跪倒了。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终究也睡不着,我拼命地想要找寻有关“叶卿尘”的记忆,却最终发现,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力,待醒来的时候,那文竹已打了洗脸水进来,我们相视一笑,昨夜的一切仿佛与我们无关。
“文竹,你当告诉我,我忘却了些什么?”我从墙壁上猛然抽下一把剑,那剑一看便是一把绝世的好剑,当我睁开眼的一刹那,我便看到了它,亦知道了,今生的叶卿尘,绝不单单就是一个秦淮的花魁,我将剑拿在手中的一刹那,竟然有种莫名的感觉,那剑好似我生命的一部分,我轻轻一舞,竟是那么的自然,我将剑直直地对着文竹刺去,文竹竟然不躲不闪,我的剑在刺到她的一刹那,我方才收回,将剑放入剑鞘,那剑入鞘的一刹那,发出清冷的声响,那文竹竟然丝毫未曾被吓到。
“小姐,你忘却了,宫主不要你来秦淮河,你执意要来,你忘却了水月宫!”文竹一面为我沏茶,一面向我叙述着无关痛痒的话。
不知为何,没听到文竹说一次水月宫,我的心中便会时不时地开始疼,那个水月宫,到底和我有着怎样的渊源,那个说话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水月宫宫主,他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人?他安排文竹在我身旁,又用逍遥散散去了我昔日的记忆,却又未曾强硬地干涉我的生活,却是为何?
想的太深入,往往容易头疼,我不觉间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呆呆地望着那太阳初升下的秦淮河,那里,已有不少人开始忙碌了,细细地听去,不时地传来靡靡之音,偶尔也能听到几声不知是哪个女子弹出的悲伤心曲。
但一切与我而言,有何干?冥冥之中,我总觉得生命中少了些东西,内心空空的,一种荒芜的感觉浮上心头,像是要把我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