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无悔的选择(选择征文·小说)
写在前面:这是历史给予后人的重要启示,今天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去追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提醒那些在和平年代里幸福生活着的人们,永远不要忘记我们的安逸,是先辈们用他们的青春和热血换来的。同时也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在皖南事变中英勇牺牲的先烈们。
身陷困境
密密麻麻的小雨从早晨就一直在下,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风刮进来,偶尔夹带着几片发黄的残叶,使这个小小的山洞里越发凄清寒冷。一阵细风像鞭子一样抽过来,瘦弱的丁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把几缕有些散乱的发丝往耳朵后面理了理,将发抖的身体使劲儿往军毯里裹,贪婪地捕捉着那叫做温暖的东西。又一阵斜风吹过,雨丝顺势飘进洞来,丁敏不安地蜷了蜷身体,在心底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本来就逼仄的山洞,自从陈飞来了后,就显得更加窒闷拥挤了。但是,陈飞的腿伤得很重,而且正在发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沾水,否则这条腿就算是废了,所以,细心的丁敏把他安排到最里面。虽然她自己也在发烧,但是却不能再提出来,因为一个陈飞和葛青林就已经使凌霜很是为难,如果自己再添乱,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军医该怎么面对这些伤病员了。
丁敏是在新四军突围的时候,跟大部队跑散,才辗转来到这个山洞的。当时这里已经有了葛青林与凌霜,要不是自己是个女的,而且身上穿着新四军服装,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们遭遇,双方非误会不可!
屈指算来,应该也就差一个礼拜左右,春节就到了。在寒冷的冬季,这场冷雨比下雪还让人难以忍受,还冷彻肌肤。在七昼夜的苦战后,在四五天的突围战中,不知道有多少战士的鲜血洒在了皖南这片土地上。按照蒋介石的旨意,顾祝同和上官云相为了彻底肃清和围剿那些突围的新四军,不惜血本撒下了天罗地网,打响了皖南事变罪恶的一枪!
1941年1月4日夜晚,丁敏所在的新四军军部和皖南部队九千余人由泾县云岭地区出发,准备分三路纵队,经江苏南部向长江以北转移。没想到,就在5日部队行至茂林地区时,遭到了国民党顾祝同军队的包围和袭击。丁敏和自己的战友,就是在泾县安徽境内茂林镇附近的山区被打散的。
“丁敏,这是怎么了,我觉得这场战争打得真是窝囊,这是阴谋,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这战争打得毫无意义!”在又一场激战结束后,战地服务团的女兵孙莹望着身边倒下的战士们的尸体,哭着对丁敏说。
孙莹自从来到部队,就跟丁敏分在一个团,对于这个刚刚走出学校不久的小姑娘,丁敏对她疼爱有加,像姐姐,甚至更像母亲一样关照她。她还那么小,小得无法理解这个世界。
家破人亡
孙莹的父亲孙峥嵘开了一爿粮店,本来家庭条件优越的她正在读书,但是日本人的入侵,彻底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好好的家庭几乎在一夜间骤变。孙峥嵘虽然经商,但是为人善良正直,从不坑诈百姓。自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日寇占领我东三省后,蒋介石采取不抵抗政策,而且宣布攘外必先安内。从那时起,孙峥嵘就陆续把家里的一些积蓄拿出来支持红军,并偷偷为其购买枪支弹药,后来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
直到1940年中旬,由于叛徒出卖,孙峥嵘暴露,国民党血洗了他的全家!要不是当时孙莹去同学家还书,一个恰巧路过家门口的女孩子被错当成是她,她应该也早就命丧黄泉了。
那天下午快到晚饭的时间,当一身学生装的孙莹还完书,踩着轻快的脚步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眼前的情形让这个刚刚十五岁的女孩子惊呆了。
当时,孙莹家院门紧闭,一只女孩儿的鞋子丢在门外的街上。她疑惑地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墙边的那棵老榆树下,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贴着树站在那里,心口处插着一把尖刀,人被活活地钉死在了树上!
“啊——啊——啊!爸爸,妈妈!!”孙莹吓得面如土色,大声哭喊着往院子里跑,却差点被躺在血泊里,满身刀伤、瞪着双眼的父亲绊倒!
“爸爸,爸爸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呀爸爸,爸爸,你起来,你起来呀……”孙莹哭得昏天黑地,却再也唤不醒疼爱她的父亲,慌乱中痛苦地起身去找母亲。此时,她已经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两条腿软得迈不开步,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着,堵得她出气都不顺畅。
主卧房门口,可怜的母亲正趴在门槛上,头朝外,脚还在门里,整个人几乎被拦腰斩断!孙莹痛苦绝望地大喊一声:“妈妈!”就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昏倒在母亲身旁。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孙莹悠悠醒来,想起家里刚发生的惨事,她猛地起身,发疯般朝屋里就跑。自小跟奶奶同住的她,此刻多么希望奶奶能够安然无恙,爸爸妈妈都没了,至少有奶奶在,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可是她刚进屋,就看见慈爱的奶奶被杀死在土炕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她身下的炕席!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啊哥哥?”孙莹心智有些迷乱,她就像要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般,跌跌撞撞地奔左手边哥哥的小屋而去。里面没有,孙莹又来到院子里四处寻找,猛然发现哥哥的一双脚露在水缸沿外,人被倒竖着淹死在缸里!
孙莹简直都疯掉了,她的嗓音已经哭得沙哑,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睛空洞,里面似乎再也看不到任何内容,一头短发也散乱不堪,浑身筛糠般打着冷颤,这血腥的场面几乎把她彻底打倒了。
邻居李大伯一家从地里挖野菜回来,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孙莹声音嘶哑的痛哭声,李大伯扒着街门往里一看,赶紧回身喊老伴儿和儿子李泗水:“他妈,泗水,快跟我进去看看,孙家好像出大事了!”
“爸,啥事啊?”李泗水抽身就往院子里跑,他心里惦记着孙莹。这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子,经常给李泗水偷偷从家里拿好吃的,由于泗水家没条件供他上学,孙莹也总是在闲暇的时候教他读书,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天呐,这是谁干的,谁干的?简直不是人,是魔鬼!孙莹你别哭了,起来,快起来。”李泗水上去扶住昏昏欲倒的孙莹,替她擦着脸上那不断涌出的泪水,他自己也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怎么回事啊,孙家兄弟这是招谁惹谁了,谁这么下得去狠手要赶尽杀绝啊?他爸,你说这会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人干的,这心也太狠了点吧?”李大娘老泪纵横,她心疼地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瞅着满地的鲜血和满身伤痕的几具尸体,连气带吓,身体不住地抖着,说话的时候牙齿也在上下打架,整个人显得六神无主。
李大伯毕竟是个男人,看起来比较有主见。他围着孙家几口人走了几趟,仔细地看了又看,最后蹲在孙峥嵘面前,用手轻轻将他的双眼合上,沉痛地说:“这不是日本人干的,应该是国民党。日本人会毫无顾忌、大张旗鼓地开枪杀人,可他们用的是刀,这说明他们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下手这么狠,看来目的很明确,就是没想留活口啊。”
孙莹哑着嗓子问道:“李伯,我爸爸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残忍地痛下杀手,一个都不肯放过?”
李大伯看看孙莹,伤感地对她说:“孩子,现在日本人打到了我们的家门口,可是蒋介石不但不抵抗,还要和共产党分个高低胜负。所谓的国共合作,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你爸明里暗里为共党做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甚至,甚至,他很有可能就是共党,所以才惹了今天的杀身之祸呀!”孙莹似懂非懂地听着,心里对国民党和日本人的仇恨,顷刻间在心底生了根。
孙莹被李大伯带到自己家里安歇,内心的伤痛和仇恨塞满了她的胸膛,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似乎在瞬间成熟懂事。
天完全黑下来后,李大伯跟老伴低声商量着,打算在夜里偷偷埋葬孙家老少。李大娘撩起衣襟擦着哭红的双眼:“我们跟孙家做邻居这些年,孙兄弟对咱们的照顾,咱嘴上不说心里也有数,今儿他们遭了难,我们不能怕惹事就袖手旁观。他爸,豁出去了,我们把那一家人埋了吧。”
李大伯眉头往高处一挑,无奈地叹息道:“可我们买不起棺材,只好就这么囫囵埋了,觉着对不住孙兄弟啊。”
“他会理解的,这兵荒马乱的,连饭都吃不上,真的没钱买棺材啊。再说了,我们这么做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呢。”李大娘看看孙莹,生怕自己的话会伤到这个可怜的孩子。
李大伯无言地走出家门,找来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几个乡邻,大家一起动手掩埋了孙峥嵘一家四口。为了不惹是非,四个人都没给留坟头,只在心里暗暗记下埋人的地点,也不敢过多逗留,完事大伙儿就各自回了家。
到家后李大伯担心夜长梦多,就直言不讳地对孙莹说:“好孩子,这个家是呆不下去了,你仔细想想还有啥亲戚没有,有的话大伯连夜送你出去,否则让那伙人知道你没死,恐怕早晚还会遭他们的黑手。”
孙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李大伯说:“李伯,我家再没啥亲戚了,有我也不想去投靠,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平添一个白吃饭的,谁也不会愿意。我要去找新四军,我要为我的全家人报仇!”说着,那辛酸的泪水就又流了出来。
李泗水也往前一步,对李大伯说:“爸,我也要参加新四军,替孙莹报仇,跟国民党反动派斗到底!”
“那可不行,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走了,我和你爸老了以后指望着谁呀?”还没等李大伯开口,一向没有主心骨的李大娘急忙阻拦,她深怕儿子随孙莹一去不归,剩自己和老伴两个人将来没个依靠。
李大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是哪个都舍不得。可他心里明白,留下他们也是祸根,说不定哪一天让那帮人听到风声,不但救不了孙家这惟一的独苗苗,连自己的儿子也会遭殃。罢罢罢,李大伯无奈地叹息一声,仰头向苍天祈求,但愿孩子们此去无灾无难。然后果断对儿子李泗水和孙莹说:“孩子们,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家横行霸道,国民党却不打算抵抗。照这样下去,我们的大家完了,小家也会保不住,今天你们要去找新四军,要打小日本儿和反动派,我不阻拦,我只要你们永远记得你们的祖宗是谁,到任何时候都要有一颗中国人的良心,我就放心了。泗水,带着莹莹走吧,留下来也没有你们的出路,只有把日本鬼子赶走,把反动派打倒,我们才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出去后你要是敢作那些丧良心的坏事,只要活着,我第一个不饶你!”
李泗水和孙莹双双跪下给李大伯老两口磕了几个响头,李大娘赶紧把他们扶起来,擦着眼泪嘱咐儿子:“半道儿上要是碰到熟人,记得给妈捎个平安的口信儿,省得妈这心里头惦记得慌,啊。”
李泗水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懂事地点点头:“妈你放心,我会找时间回来看你的,儿子不在身边,你跟我爸要好好的活着。”
“哎,哎,妈等着你们,妈等着你们,啊。”李大娘的泪水,成串成串地往下掉,手里拉着孩子们,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突围路上
孙莹跟李泗水这两个孩子,揣上李大伯和大家凑得的两个银元,连夜进山去寻找新四军游击队,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后来,李泗水随队伍开拔,彼此间就失去了联系;孙莹被分到军区战地服务团,在1941年1月4日,跟同在一团的丁敏一起,随着叶挺和项英所率领的部队从江苏南部向长江以北策略转移。而此时,第三战区的顾祝同和上官云相,按照蒋介石的密令,将1月5日刚到安徽泾县附近山区的新四军重重包围袭击。
6日开始,在跟国民党七个师(大约八万人)奋战了七个昼夜后,除少数人突围成功,军长叶挺被俘,副军长项英、参谋长周子昆突围后遇难,丁敏和孙莹他们跑在一起的二十几个人,最后只剩下五个,被围困在皖南这个无名山林里。
“孙莹,你说得对,我们不管是谁,只要能活着突出去,一定要揭开这场战争的内幕,让蒙在鼓里的人民群众知道,刽子手们丑恶的嘴脸和罪恶的行径!”丁敏搂着孙莹,心里替这个比自己还小十多岁的女孩子感到可惜,她实在太小了,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过早地经受了战争的洗礼。
孙莹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假如这是最后一场战斗,这里也将是五个人最终的归宿。美好的日子还没有到来,大仇未报身先死,她心里懊恼极了。这场战争,不但让孙莹了解了国民党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更让一向胆小的她再次目睹了流血和牺牲,看到了人类的虚伪和丑恶,深知和平必须要用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
“丁姐,你放心,假如我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披露国民党的真面目。他们想掩盖事实,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就偏让他们得逞不了!”孙莹显得很激动,她一边帮助一位小战士包扎伤口,一边对丁敏说。战争已经彻底改变了过去那个娇滴滴有钱人家的小姐,使她深刻懂得处世之艰辛,生存之不易。
丁敏等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动静,就对着小战士和旁边的两个人努努嘴,悄悄吩咐孙莹:“孙莹,你扶着他,跟他们先走。”然后指着一名伤员对身边另一名女战士说:“你搀扶着他一起走,我来掩护大家,万一后面还有‘狗’在追赶,你们只管快速撤离不要管我。”
“不,丁姐,现在我们几个就你最有战斗经验,我来掩护,你带着他们先走。”孙莹把小战士轻轻往丁敏手里一送,丁敏只好伸手去扶。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不管是何种结局,选择了,就不后悔,即使,付出生命,那也将是一个英雄的选择。
晓文的编按也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