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绑架(小说)
(一)
“笛笛笛……”傍晚时分,正值G城下班顶峰时期,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昏暗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一辆枣红色宝马车高傲地扬起头,飞驰在宽阔而拥挤的马路上,一溜烟功夫,“哧”一个急刹,宝马车稍稍晃动一下,停靠在路边一个临时停车位,一位挺着将军肚,挎着意大利公文包,貌似成功人士的男士缓缓跨出了车门。
“不许动,老实点!”男士没来得及伸直腰杆,两个蒙面人从他后面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个蛇皮袋紧紧地罩住了他那圆溜溜的脑袋,一杆手枪顶在他肥硕的后颈上,凉飕飕的。
“不好,被绑架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男士心里一激灵,没作任何反抗,乖乖地跟随他们上了一辆咖啡色本田汽车。
“笛笛……呜……”本田车如脱了缰绳的野马,扬起“蹄子”狂奔而去,消失在行人的视野中。
“不好了,有人被劫持了,快,快,快报警!”人群中有人大声疾呼。
“喂,是警察局吗?这里有人被劫持了……”有好心人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轰隆隆……”灰色的天空中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吓了围观的群众,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啾啾啾……”一眨眼间,警车呼啸而来……
很快,警察根据宝马车车牌号信息,查清了被劫持人质的身份基本信息。车主:黄和祥,人称“黄肿”(黄总),曾是G城一国有重型机械公司的老总,现任“祥俊重型机械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二)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再不受那牢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刘芳芳腰间系着前不久老公从泰国带回来的花围裙,戴着纯白色厨师帽,在厨房里哼着她最喜欢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嗯啊,好香啊!”刘芳芳陶醉在自己高超的厨艺中,将最后一道“五元蒸鸡”端上了餐桌。满桌的菜都是老头子喜欢吃的:孜然牛肉,红烧鲍鱼,清蒸燕窝……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哪样喜欢哪样来,尤其是这道“五元蒸鸡”是老头子的最爱,老头子每次都赞不绝口。说还是老婆子做的鸡色香味俱全,甜而不腻,百吃而不厌,就像喜欢她一样,情有独钟。每每这时,刘芳芳脸上就乐开了花,心里甜滋滋的,“吧唧”一下,毫不吝啬地给老头子一个香香的吻。老头子眉头一皱,嘴上却一个劲地夸,“香,香,香!亲爱的,快倒红酒来!”她立马屁颠屁颠从橱窗里提来法国红酒,陪着笑脸和老头子一醉方休……
刘芳芳是幸福快乐的。身为大学老师的她,在学生眼里是和蔼可亲的良师益母;在同事眼里是知书达理的好同事;在父母眼里是孝顺的好女儿;在老头子眼里是贤妻;在儿子眼里是良母。她的眼里呢?除了学生、同事和父母,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老头子则是她头顶的天,一个都不能少。
“当,当,当……”墙上紫色的挂钟有规律的敲了七下。刘芳芳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老头子难道忘了今天是25周年结婚纪念日?她索性拨打老头子的手机,手机却传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咦?今儿个老头子怎么了?难道还在开会?儿子呢?也有两三天没回来了吧?说是出差调查市场,具体去哪里却闭口不谈。算了,不想那么多,还是耐心等老头子回来吧!不经意间,她信步迈进她和老头子的卧室,一抬眼便瞅见粉红色的墙上挂着他们25年前的结婚照:她,小鸟依人般倚靠在他略显单瘦的身旁,那么单纯,那么幸福;他,深邃的眼睛深情满满地望着她,那么执着,那么迷人!凝视着当年的结婚照,她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她和他相识于同一所师范大学。他——黄和祥,来自偏僻的黄土高坡,地地道道农民的儿子,家里穷得叮咚响,却是块读书的料,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记忆力超强,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不费吹灰之力考取了学费相对便宜的师范学校;她——刘芳芳,人如其名,淡雅清芳,来自南方一个小县城,父亲是一家银行的副行长,母亲是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她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漂亮可爱又聪明,尤其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天上闪烁的星星,更增添几分纯真,无形中成为众多男士追求的对象!而她的眼里早已埋下了爱情的种子,她爱上了他的才气,还有他坚韧不拔的个性。
于是,她主动追求他。偷偷塞给他从家里带来的孜然牛肉,和他相约在杨柳依依的河畔,向他表白对他的倾慕。他欣喜若狂地抱着她转圈圈,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他说从见她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他爱她的全部,尤其爱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和百灵鸟似的嘴巴。只是感觉自己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癞蛤蟆怕吃天鹅肉,不敢贸然行动。没想到,老天爷如此眷顾他,居然赐给他这个穷小子一个纯洁的大美女,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他发誓,非她不娶,为了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要他的脑袋垫坐,他不打一点“二筒”;她也发誓,非他不嫁,为了他,就算父母将她扫地出门,她也宁死不屈。两颗年轻的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那大大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盖住了她的樱桃小嘴,如吮吸着甘甜的蜜汁,越吮越甜。
时光飞逝,经过六年的艰苦“抗战”,他们双双研究生毕业。她从家里“偷”来户口本,和他一声不响领了结婚证。成绩优异的她,留在学校任教。他则去了一家国营企业从事管理工作。一年后,他们的宝贝儿子——黄天天降生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从此拉开了帷幕……
时至今日,刘芳芳最引以为自豪的还是老公和儿子。在她眼里,老公爱家敬业,对她从没变过心,依然把她捧在手心里,每天早请示,晚请安,所有的行踪都告诉她,即使实在忙不赢的情况下,也拜托他的铁哥们打来电话,说明他在哪里哪里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儿子呢?一年前研究生毕业,和几个同学合伙开了一家汽车配件公司,他主要负责采购,经常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似乎比他老爸还要日理万机,每次回来都不忘给刘芳芳带些小礼物回来,还亲自给她戴上。人的一生莫过于家庭幸福,工作顺利。刘芳芳对自己的人生还是相当满意的!住着两层楼的别墅,开着比亚迪小汽车,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知足便常乐。
“嘀铃铃……”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刘芳芳如梦方醒,一定是老头子打电话回来了。她一个箭步跑到厅堂抓住电话,差点被沙发绊倒,“是,我是黄和祥的妻子。啊?什,什么?可能被,被绑架?还不知道去向?”
接完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刘芳芳颓废地倒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老头子啊,你怎么无缘无故被绑架了呢?你到底得罪谁了?你总说不要我操心,不要我管你工作上的事,你会努力工作,好好报答社会。我曾问你,这栋别墅的钱哪里来的?你说是炒股票赚的;我又问你为什么离开国有企业?你说国有企业没有奔头,自己办公司更有意义;我再问你办公司的钱从哪里来?你说房子抵押贷款加上合伙人投资;还有你那宝马汽车,你都能找各种理由……我都相信了。啊?你该不会是被恐怖分子绑架了吧?近段时间电视里报道恐怖分子滥杀无辜老百姓。我的天啊!我该怎么办?儿子,哦,还有儿子,赶快打电话给儿子。
“呜呜,儿子啊,你赶快回来吧,家里出大事了,你爸爸可能被绑架了……”刘芳芳边哭边打电话。
“啊?爸爸被绑架?好,我马上回来,你别急,先准备钱,劫匪肯定是冲着钱来的,你在家里等着哦,不要报警,怕他们撕票……”黄天天的冷静倒是安慰了刘芳芳。
“我,我害怕啊……”刘芳芳还想多说几句,电话那头传出“嗡嗡”的声音,儿子早把电话挂了。
“老公老公,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刘芳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老头子的手机号码,她颤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电话里传来老头子的求救声,“老婆啊,快来救救我啊,我被绑架了……”
“喂,你,赶快准备4000万,到时候通知你在哪里会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报警啊,否则‘撕票’。”电话那头换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威胁刘芳芳,狮子大开口,竟然要4000万。
“4……4000千万?我到哪里去弄4000万?2000万行不?”刘芳芳拖着哭腔和对方讨价还价,狠狠心打了个五折。
“2000万就2000万,要快,我等你的消息!”对方“拍”地一下挂了电话。
刘芳芳再打电话,对方已关机。天啊!到哪里去弄2000万?历年来老头子只交了工资卡给她,一直遵循“吃光用光身体健康”的原则,基本上是月光族。现在别说拿4000万,就算是40万也掏不出啊!
怎么办?难道见死不救?不行!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没有他。要不要告诉警察,劫匪已经打来电话?他们不是已经在搜查吗?打,必须打!不能听儿子的,他还不是很成熟,人生经历不够;不行,不能打,万一劫匪知道我主动报警,撕了票怎么办?刘芳芳左右为难,决定还是和儿子商量商量,她一连拨了几十上百个电话,可儿子的手机总是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要不给县城的父母打电话?不行!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会担心死的,如果突发心脏病就更加添乱了。要不要通知乡下的公公婆婆?更不行!他们大字不认识,细字墨墨黑,没见识,没文化,不但帮不上什么忙,也许还会帮倒忙。
怎么办呀怎么办?刘芳芳从厅堂走到主卧室,又从主卧室走到书房,然后折回厅堂,再走到儿子的卧室……如此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她在柜子里翻来翻去,试图找出几张值钱的存折,却一张都没找到,连她藏在柜子里的黄金玉器都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倒是在儿子的床头柜里看见几十张警匪碟。
她知道这是儿子近段时间最爱的休闲方式。有几个晚上,她听见儿子半夜三更地还在电脑上放着警匪片,时不时吆喝几句:“好,干得漂亮!”搅得她夜不能寐,摇晃着鼾意正浓的老头子,示意他去提醒儿子早点睡觉,不要沉迷于不现实的打打杀杀的片子。老头子却冒一句,“宝贝,我还要嘛!”她晕得不得了,捂嘴痴笑,“一次都没来,哪来还要呢?色鬼一个,八成睡糊涂了,梦见了美女吧?”“嗯啊”老头子一个翻身,肥屁屁对着她继续呼噜。刘芳芳眯着眼睛,贴着老头子厚实的背影,渐渐进入梦乡……
“轰隆隆……”一个炸雷响彻夜空。
“呼呼呼……”狂风大作。
“啊啾!”刘芳芳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有些心力交瘁,头晕眼花。手机随即滑落在沙发的角落里。
(三)
凌晨三点,寂寞的夜空黑压压一片,一场暴风雨就要来袭!
“啾啾啾……”白色警车上,王队长表情凝重,他和手下肖兵经过一夜的走访盘查,彻底查清了黄和祥的“光辉历史”。
年近五十的黄和祥,八十年代的研究生,可谓天之骄子,高级知识分子,知识面和社交面都很广,有一定的“经济头脑”和“超前意识”,而且“有胆有识”!曾在500多位员工面前夸下海口:3年之内公司上市,5年之内将公司打造成年销售额5个亿,10年之内年销售额10个亿到15个亿的大型机械公司,年平均收入逐年翻番,赚了钱“有福共享”,出国到新马泰旅游……美好的蓝图,似乎触手可及,前途一片光明。底下不明就里的员工一片欢呼声:“哈哈,好日子在后头啊!发狠做事咯,多赚米米,出国旅游去啊……”
可惜好景不长,还没等到三年,公司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屎壳郎”!亏了公家,肥了私人腰包,上市成了泡影,员工工资不增反减,回到了解放前。黄和祥倒好,一不做二不休,屁股一拍,一张辞职报告一交,把烂摊子交给跃跃欲试的张君(一个官瘾很重的中层干部),和老战友杨俊(曾是公司技术开发中心经理)成立了另一家重型机械公司——祥俊重型机械公司。
新公司成立伊始,两个人信心十足,大有不干出一番事业不罢休的劲头。听说光注册资金就有5000万,黄和祥出钱,杨俊出技术(公司所有机型的图纸全部保存在他的私人电脑里)。头两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老战友之间秉着“有难同担,有福共享”的原则。后来,钱越赚越多,人却越来越空虚,想找点刺激,经常一起去澳门赌博,互相打掩护,对家里的“纸老虎”谎报军情,说是公务缠身,业务繁忙……近两年,由于市场竞争激烈,再加上两个人互相猜忌中饱私囊,意见难有统一的时候,而且都是各唱各的戏,公司效益每况日下,濒临破产。据说近段时间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还大胆出手,黄和祥酒后当众打了杨俊一个响当当的耳光,还威逼杨俊半个月之内无条件退出公司,否则要他“满地找牙,满地打滚”。
显而易见,黄和祥的被劫持,杨俊成了重点嫌疑对象,当务之急就是立马抓捕杨俊。
(四)
“咚咚咚!”杨俊正在一家私人宾馆抱着“里给浪”(小三)在“腾云驾雾”,突然传来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找死啊!”杨俊抓着“里给浪”的“肉包子”一顿揉搓,“火腿肠”在黑森林里出出进进,像猪公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合时宜的打扰,不由得令他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