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绑架(小说)
“我们是来查房的,请问你是杨俊不?请开门!”王队长先礼后兵。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查什么查?你们吃饱饭没事做?老子要睡觉呢!”杨俊在房里嘀嘀咕咕。
“哐当”肖兵是个急性子,不容分说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杨俊慌忙用红色三角裤捂着“火腿肠”,“火腿肠”立马耷拉下了脑袋,成了缩头乌龟。
“里给浪”则抓起绣花内衣罩住两个“肉包子”,在床上筛糠似地抖着。
“快穿上衣服!”王队长大手一挥,命令道,“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抓我们?我和她谈恋爱!”杨俊极力狡辩。
“你们卖淫嫖娼,还涉嫌一件绑架案,请跟我们到警察局接受调查。”肖兵心直口快,抢先回答他。
“什,什么?绑架?我根本就不知道啊!”杨俊惊讶得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你们这些个警察是吃屎长大的啊?说话要有证据,有种拿出证据来啊。”
“事实胜于雄辩,先去接受调查!”王队长从来不一棒子打死人。
“里给浪”来不及穿上高跟鞋,猫着腰想趁机溜走。
“哪里逃!”肖兵铁钳一样的手一把将她抓住,然后用手铐铐住了杨俊。
“里给浪”和杨俊低垂着头,一前一后被押上了警车。
(五)
“嗯——啊——”杨俊慵懒地坐在审讯室,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诺,先抽支烟吧!”王队长从口袋里抽出“白沙烟”,亲自为他点上,“说说你是怎么实施绑架黄和祥的?”
“我真没有绑架黄和祥。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杀他的心是有,只是本人天生手软,下不了手啊。”杨俊“吧嗒”猛吸了一口烟,灰色的烟圈儿袅袅婷婷,飘向坐在一旁抹着眼泪的“里给浪”,“你看她,好可怜,跟着我受罪,可以让她去隔壁休息一下吗?”
“好!”王队长心领神会,“肖兵,带她去休息室休息。”
“里给浪”回头看了一眼杨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杨俊鄙夷的眼神目送着“里给浪”离开审讯室,突然爆出一个惊天秘密。
和他开房的这个“里给浪”实名张婀娜,曾和黄和祥共穿一条裤子至少有四五年了吧。半年前俩人因感情纠纷闹起了矛盾,起因是婀娜不再满足饰演地下情人的角色,强烈要求黄和祥把家里的“黄花菜”踹了,和她结婚。黄和祥倒好,不但不踹,还另觅“桃花”,并暗地里威胁婀娜,如果她敢在“黄花菜”面前透露半点他们之间的风流韵事,定叫她脑袋搬家,并要求她退还那辆本田汽车,滚出G城……这些都是婀娜在床上咬牙切齿说与他听的,她说她恨黄和祥恨到骨子里了,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挖了他的心……杨俊怀疑自己就是个垫背的,今晚上的“缠绵”,也许是婀娜设计的圈套,真正实施绑架的应该是她。
“都说如今的社会‘钱玩钱好玩,人玩人好玩’,没想到老子玩了一辈子,却差点栽在一个跳起来撒尿只三尺高的堂客们手里。哎,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小娘们哪,野心大着呢!”杨俊交代完他所了解的秘密,为自己作为一个纯爷们,还玩不过一个堂客们而感到耻辱。
王队长审讯完杨俊,掏出随身携带的风油精,往两边太阳穴点了一下,轻轻揉了揉,准备提审张婀娜。
“嘀铃铃……”王队长的手机响起,是李副队长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实施绑架的那辆咖啡色本田汽车已经找到了,停靠在城南一个叫“雷公坡”山脚下,车厢里藏有绑胶带和一把仿真手枪,经查,车主是一个叫张婀娜的女人,年方25岁。
“好!”王队长挂了电话,晕乎乎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许多,“将张婀娜带进来。”
“是!”肖兵一个标准的敬礼,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答王队长。他太了解王队长的性格了,说话斩钉截铁,做事雷厉风行,他要求的搭档必须密切配合,关键时刻不能表露半点迟疑,否则等着挨训。其实肖兵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早就和女朋友约好陪她过22岁生日,连蛋糕都定好了,可这会还在陪着王队审坏人。哎!不说也罢,被绑架的黄和祥还不知道在哪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肖兵哪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张婀娜,你认识黄和祥吧?我们已经找到你实施绑架的本田汽车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王队长直言不讳地审问,“你应该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吧?”
“警察叔叔,我冤枉啊!我没有参与绑架,我的汽车是被一朋友借去了,说是做婚车。”婀娜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诉说着她的不幸遭遇——
婀娜原本有个完整的家,十四岁那年,一向疼爱她的父亲突然精神病发作,操起菜刀砍向她的母亲,口里“嗷嗷”叫骂,“你个‘伴大腿’的,给老子带了‘绿帽子’,你去死吧!”
她父亲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母亲前段时间突然变戏法一样变出二十多万元,说要到市中心买房子,先交了首付再说,父亲怀疑钱来路不正,执意不买,扬言,就算买了也要一把火烧掉。说来也是,父母一直在这个要死不落气的机械厂上班,吃不饱也饿不死,哪来的钱买房子?一个妇道人家,普通的仓库管理员,娘家也是普通老百姓,不是靠“伴大腿”,那是靠什么呢?
难怪她的母亲经常为买房子的事埋怨她的父亲没本事,嘴巴噼里啪啦放连珠炮一样拿父亲开刷,“你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天天写什么狗屁文章,依老娘的脾气,一把火烧个精光!你看人家怎么玩的?只看哪样钱来得快,削尖脑袋往跨里扒!你倒好,作为一个机动科科长,你个实心脑壳,从来都不知道‘转贩子’,哪怕廉价卖掉几台机床,也不至于饿得鼻子舔灰,你打开那双‘豆鼓眼’看看,人家早就搬了电梯房,哪像我们还在这贫民窟里蜗居?啊呸,研究生文凭算个鸟!你清高,你高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知道不?”
“砰”的一声,铁皮子包裹的门应声关闭,同时也关闭了她父亲的心门,一声不响铁青着脸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窝在被窝里叉开腿打起呼噜,半个月没在家里说一句话,冷战从此开始。
没想到就在那个春天,“山洪暴发”了,她父亲拿着菜刀在后面放肆追,吓得她母亲拼命喊救命,打起飞脚逃离了家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动不动就拍桌子,打椅子,口里骂骂咧咧,骂那些个贪官污吏,从祖宗十八代骂到屁眼里拉鲜血……弱小的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父亲骂红了眼,把她当贪官剁成肉酱。她可不想死啊,她还这么小,还没尝够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活着看看,也许老天爷有开眼的一天。
半年后的一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的父亲站在对面那栋21层的电梯楼楼顶仰天狂笑,“啊哈哈哈……房子、车子、票子、女子,我来了!”而后,“哐当”一声,纸片一样的身子飘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睛都鼓出了眼眶,样子很是恐怖,像极了鬼片里的索命鬼。口袋里唯一的遗书是这样写的:妻为房狂,我为妻狂,谁为我狂?可恶!可恨!可悲!!!
15岁的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啊,飘啊,一头栽在乡下姑姑的家里,姑姑“踮起脚尖”将家里唯一值钱的母猪卖掉,送她到县城一个职高就读,学机械制造专业,直白一点就是学开机床。开学第一天,姑姑含着眼泪语重心长地交代,“妹子啊,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姑姑暂时只能帮你出学费,生活费自己想办法赚啊!”“嗯嗯,谢谢姑姑!一定不会辜负姑姑的期望!”她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在别人眼里,时间应该用飞逝来形容,而在她眼里,可谓度日如年,为了填饱肚子,她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利用晚上或者双休日去一家面包店打零工。面包店老板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中年妇女,由于丈夫先天性死精,结婚二十余年来膝下无一男半女,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每个月除了给她500的工资,还经常给她买学习用品。缺少母爱的她本想从此有一个疼爱她的干妈,谁知就在第一学期期末考试那天,一场措不及防的车祸再次击碎她的美好生活。那天晚上十点多,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干妈下班回去的路上,被一辆不知名的汽车撞得面目全非,浑身多处骨折,右腿撞飞。当时路上行人稀少,那里正好是摄像头的死角,干妈使出全身力气拨打了求救电话,方才捡回一条命,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面包店也被抵债,她的干爸则卷起铺盖到外面找“腿夫子”(小三)潇洒去了,一天到晚连尾巴都抓不到。
不久之后,她在老师的帮助下就职于一家国有重型机械公司,从事机床操作,也就是黄和祥工作的那个国营重型机械公司。
她每日里加班加点,希望多赚点钱为干妈治病,可每到月底拿工资,可怜兮兮的几张红票票打发着这个做“呆事”(埋头苦干)的小姑娘,相比那些会拍马屁的同事,她的工资明显就是打发叫花子。她常常一个人躲在车间角落里悄悄抹眼泪,仿佛看到在天堂的父亲向她招手,“女儿,来天堂陪爸爸吧!人世间太多尔虞我诈,一个姑娘家,一没文凭,二没背景,简直是寸步难行啊……”
婀娜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着她和黄和祥的恩恩怨怨——
“小姑娘,怎么了?残酷的现实是不相信眼泪的,你要学会做人啊,光知道做事是不行的!”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
“黄,黄总,哦!我,我……”婀娜有点惊慌失措,又有点受宠若惊,舌头在嘴巴里打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招聘一个办公室文员,你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后天公开招聘,题目由‘我’出。”黄总有意将“我”说得很重。
“嗯,我当然愿意,只是不知道我合不合格啊?”婀娜说话像蚊子叫,眼睛望着脏兮兮的地上,她不敢直视百人之上的黄总,与生俱来的自卑令她说话的声音都打颤。
“你傻呀,这是我的地盘,笔试面试都要通过我。”黄总狡黠的眼神盯着婀娜白皙的脸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学习学习。”
“嗯嗯”婀娜非常听话地跟在黄总身后,上了他那辆新买来的本田小轿车。
不知不觉间,婀娜像着了魔一样跟随黄总去了一家高档的夜总会的包厢。“哐当”一声,包厢门随即被重重地关上,黄总顺手反锁了一下。
“诺,你先拿着这些钱给你干妈治病咯。”黄总从那厚厚的钱包里掏出几十张“老人头”塞到婀娜的手上,顺势摩挲着她那细嫩的手背,“这么漂亮的姑娘在车间里卖苦力实在是委屈你了,我早就想把你调上来了,这不,机会来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因为你漂亮又可爱,聪明又能干,而且说话有分寸,很优雅……”
“黄总,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这些钱,我,我不能要,我怕,我怕……”婀娜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拒绝,手却不停地抖动,心里琢磨着,换一份稍微体面一点的工作,曾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黄总居然看上了她这一粒尘埃,也许真的时来运转了?她麻着胆子弱弱地问了一句,“您不是说带我去一个地方学习吗?”
“哦,哦,等下学习。来,美女,哦,应该叫婀娜主任,为你美好的明天干一杯!”黄总端起酒杯直往婀娜嘴边推。
“黄,黄总,我,我怎么变成主任了?”婀娜不胜酒力,一杯酒下肚,喉咙眼里火烧火燎,脑袋晕晕乎乎,“主任”二字却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心里一阵狂喜,欧也,这不是幻觉吧?直接坐主任位置?怎么感觉是坐直升飞机哩?看来,出人头地的机会真的要来了,一定要好好表现,多赚点钱为干妈治病,有朝一日遇上如意郎君,也好为自己准备嫁妆。
“嗯,是这样的,你先当文员,等有机会再提拔你当主任,你要相信黄总的能力。”黄总胸脯一拍,平日里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荡然无存,倒显出几分得意来,“来,干杯,干杯……”
“哦,黄总,我,我脑袋不舒服,好想睡觉……”婀娜情愿不情愿地倒在黄总的怀里。
“嗯啊,我的宝贝,你就是我喜欢的这道菜……”黄总顺势一把搂住她那酥软的身子,管它三七二十一,掏出“火腿肠”长驱直入……
婀娜从此告别了黄花姑娘的身份,当起了地下情人,不久之后,如愿以偿坐上了办公室主任的宝座。
曾经的丑小鸭立马变成了白天鹅。看,粉嫩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前凸后翘的身材,再配上一条白底子起紫花的花裙子,更加衬托出胸前那两个呼之欲出的“波霸”,颇有几分成熟女人的味道。这些都得益于黄总的精心包装和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芳草地上努力耕耘的结果。从那以后,曾经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狗腿子”们看见婀娜就“娜总”前,“娜总”后的叫,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放肆拍婀娜的马屁,奉承她聪明能干,是“周恩来”式的外交家,其目的只有一个,利用婀娜的“枕边风”,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有权就会有钱,拿了钱盖别墅,买汽车,抱美女……想干什么干什么。
婀娜上任半年后的一天,干妈问她哪来那么多钱为她治病,婀娜只好说是公司老总听说了她的不幸遭遇,动员大家捐款帮她们母女摆脱困境。干妈听说有这么个明事理,又有爱心的领导,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定要见见这位好心人,当面感谢他。婀娜将干妈的想法告诉黄总,没想到黄总满口答应,笑着说也想见识一下婀娜眼中最善良的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