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山道水
　　 有个词“说三道四”，今天改一下，来个说山道水。
　　 山，在词汇中属于名词，按照词语解释为指地壳上升地区经受河流切割而成的地形状态。就山而言，还有各种相关名称山系、山脉、山结、山原、山嘴、山峰、山口、山谷、山脚、山脊。其实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些山。
　　 纵观中国地形，山地和高原，以及丘陵约占70%，没有机会去看看所有的山，可还是上过不少山。说山，也算有几分资格吧？
　　 就我看来，山，是一种有自己个性的东西。因为几乎每一座山，都形成一种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着自己特有的内涵，我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山文化”。不同的山，由于生长的位置不同，地形材质不同，生长方式不同，自然而然会形成许多不同的外貌与内涵的物质。包括属于它的不同植被、动物，合在一起组成属于山自己的文化。因为它所在的地理位置千差万别，所以，山表现出来的山文化也是千姿百态的。它们有些雄奇、有些秀丽、有些俊美、有些浑厚、有些爽朗、有些挺拔、有些险峻、有些陡峭、有些曲折、有些逶迤、有些绵长、有些横亘、有些横空出世、有些拔地而起、有些深藏不露、有些一览无遗、有些玲珑剔透、有些浑浑噩噩……但是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美丽。
　　
　　 山，是有生命的。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山，是被造出来的。由于地壳局部受力，岩石急剧变形而大规模隆起形成山脉，这就是地质学上的造山运动。包括喜马拉雅山在内，大部分山，都是各种不同时期的造山运动形成的，充分说明，山，有一种奇特生命力。
　　 曾经去过峨眉山、贺兰山、日月山，天门山，还有庐山和乐山，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山文化。不妨以峨眉为例。
　　
　　 峨眉山位于四川盆地西南部，最高峰万佛顶海拔3099米，有“峨眉天下秀”之称。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仅寺庙就有26座，大峨山为峨眉山的主峰与二峨两山相对，远远望去，双峰缥缈，犹如画眉，如此的陡峭险峻、横空出世才会使唐代诗人李白发“峨眉高出西极天”、“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之赞叹。很显然峨眉山的山文化就有显著的自然特点：险峻瑰丽、横空出世、云雾缭绕，就是这种文化的主要特点。故而，峨眉的景色婀娜多姿；峨眉的山峰层峦叠嶂。
　　 有缘上峨眉，是因为当年我曾经在四川工作。那应该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我回到了原来的长江起重机厂，就在子弟校任教。
　　
　　 第一个暑假里，子弟校组织教职员旅游，学校组织上安排由我负责带队。考虑到学校的老师们多数年龄已经在50岁以上，为了让他们玩的舒适，我提前五天先去了峨眉山打前站。
　　 当时我在泸州，安排大队是乘船到乐山，然后转向峨眉。我是坐车去的峨眉山。到了之后先为大家在峨眉的门户报国寺附近，安排了住所地点和吃饭的地方。然后，向报国寺的僧人打听上山的最佳路线。
　　 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有这么详尽的旅游指南，攻略等等，更加没有网络地图可以利用。说实话，就是当地也不会有什么旅游指南、地图之类的东西卖。当然更加不可能存在缆车。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生态。
　　 你要上山？当地当时不叫上山，叫进山。你想进山，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找个当地山民、或者和尚做向导，请他领你进山；第二个，靠自己的胆量和嘴。鼻子下面有张嘴，走一路，问一路；然后放开胆子，迈开腿，自己闯山门去。那个时候的人很朴实，你问路，他会告诉得很详尽，有些地形复杂时，还会带你一段。当然，你的确需要勇气和胆略。
　　 如果你是选择第一方案，总要花些钱。要是考虑实在走不动的时候，有人背或者抬着走，只好请一两个山民了。他们可以兼做向导和掮客。记得从金顶到山下掮客是80元，滑竿是150元。
　　 这在当时非常昂贵了，因为我大学毕业工资只有54元。要叫个滑竿花去三个月工资，我可不干。当时我还是年轻人，是所有教职员中最年轻的一员，只有31岁。算是年富力强、身强体健，当然是采用第二方式：一靠嘴，二靠胆，三靠走。何况，我还要为大队摸索一条最佳路线？
　　 报国寺的一位小沙弥给我指点了一条路线，从报国寺插到伏虎寺，然后去雷音寺，至纯阳殿到神水阁，转向中峰寺至广福寺，再到清音阁。小沙弥说到了清音阁，有2条上山的路，右边一条走白龙洞，转万年寺，然后直接那上金顶；左边一条是穿过一线天，进猴区至洪椿坪上山。左右两路在九岭岗合在一起，可以攀上金顶主峰。
　　 我毫不犹豫决定，第二天开始一人进山。
　　 其实所谓一人，只是没有相识的同伴。那时候虽然不像今天的旅游，任何的景点都是人满为患；可暑假期间出游的人还是很多，一路上常有三五成群的游客结伴走过。
　　
　　 第二天早上6点半，我只背了个军用挎包和一个军用水壶，装了一壶清水，另外在旅馆门口买了几只煮鸡蛋和两只馒头，从报国寺旁边的山路上去，直奔伏虎寺。到了那里我稍事休息了一下，又找个老僧人确认了一下方向。
　　 那位老和尚告诉我，路没有错，还建议我去旁边的萝峰看看，离开伏虎寺挺近，就在右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他让我去欣赏山峦上数百株古松。我谢过了老和尚朝右边一拐，走了不久，就看见了山坡上的古松了。果然是苍劲挺拔，就如同一群在山坡上打太极拳的老人，真个是千姿百态、形象逼真。一阵山风吹过，顿时传来海啸般的松涛阵阵，久久在山谷中回荡。接着又有一阵烟云慢慢升起来，透过松林朦朦胧胧看见烟云缓缓升上蓝天，又缓缓飘过松林，那种轻盈婀娜的身段，宛如翩翩起舞的仙子，可被刮过的山风一吹又化成了丝丝缕缕，真是变化莫测的一种灵动。
　　
　　 离开萝峰后，我继续朝雷音寺而去，峨眉山的天气真是很奇怪。在同一天可以让你体会四季的感觉，也会让你尝到时晴时雨的滋味。我离开报国寺时分明是很好的天气，中午在清音阁却遇到大雨。大雨瓢泼走不了，就住在了清音阁。说一件很有趣的事，所有的寺庙都可以住，也都提供斋食，很干净也便宜。
　　 清音阁的位置正好地处于上山下山的中枢，它与龙门洞并称“水胜双绝”。清音阁构造非常巧妙，楼阁玲珑精巧，中有两座精美的石亭，亭两侧各有一座飞虹，分跨黑白二水形如双翼，右黑水，源出黑龙潭，绕洪椿坪而来，水色如墨，故名黑龙江；左白水，源出三岔河，绕万年寺而来，水色泛白，又名白龙江。两江汇流，冲击着碧潭中一块形状像牛心的巨石。
　　 我在大雨中独自立于牛心亭中，看着左右两侧黑白二水奔腾而下，心中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真的体验到大自然的伟大和人类的渺小。等大雨停后，我走出牛心亭上了白龙洞和万年寺，然后返回清音阁过夜。
　　
　　 夜里万山静赖，天空如洗，繁星点点，我独在寺院赏夜景，遇见一位披着袈裟的老僧，便上去攀谈起来。原来他是这里的住持方丈，法号了尘。我便海阔天空地文澜许多与佛法佛缘相关的问题。了尘似乎很想超度我这个凡夫俗子，回答极为认真。毕竟过去40多年了，那些问题早已忘却，只是了尘关于佛与共产主义一脉相承的妙论，始终铭记于心。
　　 了尘告诉我，其实佛心与共产主义的有些理念是相同的，甚至算得上一脉相承。我大奇，便追问其详解。了尘举例子说，共产主义有个理想，叫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佛法言：普度众人，方可成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共产主义提倡人人平等，佛主道，入我佛门，姐兄弟姐妹。这些观念可谓殊途同归。听后，我为之震撼。真是太奇妙了，真是很想知道究竟为什么？这番话深深打动了我，几十年记忆犹新。
　　
　　 次日晨，选择走左边一条穿过一线天，进猴区至洪椿坪上山。一线天在清音阁西面的黑龙江峡谷，两岸对峙，险如刀削，倾崖壁立，直落江底，形势十分险要。栈道一线天，位于白云峡内，离开清音阁差不多有1公里。沿着黑龙江西行上山，山径萦回纡曲与两岸。要来回涉水踏石过溪，在乱石中淌水行走，我干脆把鞋脱下来塞进挎包在水溪里面走。两岸瀑布轰鸣，怪石峥嵘，沿着山道随着溪流峰回路转，我感觉太美妙了。唯一遗憾两点，第一，没有个伴，二、没有相机。
　　 过了午，走到群峰环抱的洪椿坪。此处云层低到脚面，浓雾包围周身，山野空气格外清新，微带凉意；寺宇庭院仿佛蓬莱仙境一般。楼阁、殿宇、山石、影壁、花木、游人，森森小院，仿佛都处在一种虚无飘渺的朦胧里。
　　 离开洪椿坪继续前行大约在下午四点到了洗象池。相传是普贤菩萨洗浴白象的地方，这里海拔2000多米了。夜晚已经颇有寒意，我算算行程，决定住下了。据说“象池月夜”是峨眉景色中最有情调的，我也想体验一下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感觉？走了两天山路，尽管年轻，还是感觉了疲惫，便用山泉水稍作梳洗，就歪在铺上休息，直到入夜时分才去斋堂用餐。山里没有电，幽暗的油灯下吃饭，还真是别有情调。好在我是一件习惯过没有电的日子，倒也不当什么事儿。
　　 吃饭走出山寺，万山沉寂，夜里的山风竟有几分凉意，果然见一轮明月悬挂，碧空万里如洗，月光透过茂密墨绿的丛林，大雄殿、半月台、洗象池、全部沉浸在朦胧的月色里，格外淡雅恬静。皓月当空，斗转星移，空中嫦娥，池上玉兔，遥相呼应，天上人间，浑然一体。真是难得人间美景，我想若是金秋时节一定更美。
　　
　　 次日清晨我开始快速攀登，很快到了九岭冈。然后到接引殿，梳妆台、太子坪直奔金顶。一路上终于欣赏到了什么才是云海。你可以看见朵朵白云从脚下山谷中冉冉升起，犹如一块巨大的雪白绒毯，一直沿着地平线朝前面缓缓铺展着，似雪如棉、光洁厚润，无涯无边。一阵山风吹来，云海四散开来，便将被云海掩饰的群峰众岭暴露出来，就海中的座座小岛；风过后云海再次聚拢过来，那千山万壑竟在一瞬间无影无踪了。
　　 我在中午十分终于登顶成功，站在了金顶之上。这里已经是海拔3000多米的高度，金顶真是名符其实的一个巨大的顶！那是一块很大的平顶，坚硬的玄武岩平台。上面没有任何植物，只有靠近平顶边缘处，才会长出松柏。
　　 那些凌空长在崖边的松树，形态极为奇特。它们把根深深地扎入岩缝，又把自己苍劲的虬杆凌空舒展开来，让自己的枝叶，如伞一般打开在悬崖陡壁之上。
　　 我坐在一棵华盖般的大树下，欣赏脚下人间仙境，脚下就是云海，心情无限舒畅。却一点没有想到，片刻之后将要经历自己人生最难忘的生死一瞬间！也许太年轻吧，我完全没有恐怖感，没有想过自己是坐在悬崖边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冒过这种险了。
　　
　　 金顶上站满游客，大家都在期待佛光的出现。因为天气晴朗时登上峨眉，可以看到四海五洲，绝无仅有的“峨眉宝光”。大约到了下午3点时分，就在我沉浸在无限遐想的时候，忽然间背后传来欢呼声“看佛光出来了！”。不等我站起身，身后已经涌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站在金顶上上百成千名游客，正在奔向崖边！我心中暗想“不好”，只需瞬间，我站起身时，将会被涌来的人群推向深渊！我连想也没有时间了，立刻向后躺下，双腿朝上卷起，接着朝内一滚，在人群的脚下重新站起来。
　　 身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小伙子，好敏捷的身手，好快的反应！你要是站起来就完蛋了，肯定被推下去了！”
　　 一群男男女女围着我议论，连佛光都顾不得看了。
　　 我自己早就吓出一身冷汗，朝大家尴尬地笑着。
　　 这次生死瞬间的遭遇，是我一生无数次遇险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次。真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了一回。我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回到崖边，看见脚下雾气弥漫，让阳光从身后射来，雾幕上一个彩虹般的光环，中间浮现我的身影，我举手影举手，我移动影移动，简直太神奇了。我的身边有成百上千的游人同时在看，却只看到自己的身影被光环笼罩。
　　 我真是开始怀疑眼前的奇景，究竟是心感身受，还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我和游客们久久地沉浸在这奇妙的景色里，在没有了刚才那种欢呼，每个人都在虔诚地为家人祝福，为自己祈求美好的明天。直到太阳下山了，佛光消失以后，人们才渐渐散去，到金顶寺去用晚膳。
　　
　　 在膳堂里遇到两个年轻的姑娘，她们笑着对我竖起拇指，说：“你真棒！”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其实我吓坏了。”
　　 “那是你事后的感觉吧？你当时的反应太棒了。我们两个就在你身后，差一点就踩在你身上。后面的人群拼命涌上来，顶都顶不住。”
　　 “就是啊，我还拼命喊，别挤了下面有人。”
　　 我们坐在一张餐桌上边吃边聊。
　　 “你胆子真大！怎么会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上？不会本来就想不开，打算纵身一跳吧？”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姑娘开玩笑。
　　 “杨秀芳你瞎说，他想跳下去，还躺下干嘛？”
　　 我大笑，说：“跳下去？干嘛？成佛啊！我可没活够。”
　　 这下好我有游伴了。原来他们两个从江西南昌来的，居然也是中学教师，一个叫杨秀华，一个叫王雯，是两个人之间出来旅游的。她们很羡慕我可以公费旅游。我告诉她们之间是为大家打前站的。吃过晚饭，我们结拜去看“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