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华指着下面的“舍身岩”，还在取笑我：“很多人从这里跳下去舍身成佛哦，你错过了一次成佛的机缘。”
　　 王雯指着下面那些飘浮的绿色光影，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成佛的人？”
　　 那些绿影似繁星般闪烁跳跃，飘忽不定。我笑着摇摇头，说：“不是佛，倒像鬼火。这就是被人们称为‘万盏明灯朝普贤’的圣灯。其实就是山谷的磷火，峨眉山盛产磷矿的。”
　　
　　 金顶寺的住宿比起下面的庙宇都要紧张，早一点可以订上一张床位，晚了可能变成两个一张，甚至三个、四个人挤在一起等天亮。订不到，你就只好坐在菩萨脚底下过夜了。其实也挺有趣，就是太冷，受不了。因为你定床位同时可以租借到一件军大衣和一床棉被，两个人一个床位还可以分用，三个人只好一个人披军大衣，两个人披着棉被。要是四个，当然两个人披一件，好歹可以挡风驱寒。谁还会带着大衣登山？可要是干脆没有登记到，岂不是要蹲在菩萨脚下冻一夜？主要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了，再就是很多人会天气多住一两晚。
　　 我因为上来早，订到一张床位，本来可以独有一件大衣和一床棉被。没有想到这二位姑娘竟然没有订到！只好让她们和我挤在一张床上了。那时候人可没有什么邪念，而且在金顶上，男男女女的游客混住在一间里面也极为常见，谁也不当事儿。其实，这时候谁也不会睡觉，就是在那里聊天而已。
　　
　　 大约4点半就听见有人喊着起床了。我披上军大衣，她们两个顶着棉被跑出来等着看日出。
　　 太早了一点，到处黑黢黢的。只有金顶上却是人头攒动，还闪着星星点点的电筒光，打火机跳动的火苗，映照出一张张兴奋的脸。人们对日出充满期待，渐渐地东方的地平线开始微微泛白，灰白的氛围逐渐显出一条线，然后越发亮起来。
　　 坪顶上的人们发出欢呼喝彩：“太阳就要出来了！”
　　 “日出了，日出了！”
　　 站在我身边，顶着棉被的两个姑娘，兴奋地丢开了棉被，相互抱着跳起来。
　　 东方天边云雾渐开，太阳光将云染成了红色朝霞，一丝丝布满在空旷的暗色天幕上。蓦地那天幕上蹿出一点紫红，它正在缓慢爬出来，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个小弧，弧度中间又慢慢充实起来化成了半圆；它的颜色也在不断变化紫红转成了桔红，又由桔红变成金红；然后，像个顽皮的孩子，轻微一个跳跃，便拽着一条明亮的尾巴到了天空，一瞬亮尾消失得毫无踪迹，一轮红日悬起天边。
　　 所有站在金顶的人们，都在无声无息地看着这一幕。一直到红日跃出地平线时，情不自禁地对着太阳大声欢呼、跳跃起来……
　　 我一生看过许多次日出，这是唯一真正看到日出完整过程的一次，终身难忘。
　　
　　 看过日出后，我和两个姑娘结伴下山。其实，下山的路更加难走，有很多人只好坐在石阶上一步步朝下挪动。我在山上和两个姑娘每人都买了一根罗汉竹的拐棍，借助拐棍的帮助朝山下走。遇到石阶平整些的，就小跑下去，反而会省力。那支拐棍一直被我保留到现在。上面有六个极为突出的竹节，是很有特色的罗汉竹做出的。对我而言，这支罗汉竹的拐棍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峨眉山终年常绿，素有“古老的植物王国”之美称。据统计，植物多达3700余种。有人说峨眉山植物种类的数量相当于整个欧洲植物种类的总和。有植物活化石的珙桐、桫椤，还有冷杉、桢楠、洪椿；品种繁多的兰花、杜鹃花，一年四季吧峨眉山装扮的五彩缤纷。还有许多名贵的药用植物和成片的竹林。正是这些植物让峨眉秀色五彩斑斓。丰富的植物资源也给峨眉山的动物提供了最好的栖息场地，这里生活2300多种野生动物，其中有珍稀的大熊猫、黑鹳、小熊猫、短尾猴、……最惊人的算是环毛大蚯蚓，看上去就像蛇一样长。而最叫人惊喜是那些拦路抢劫的峨眉猴子。它们完全不怕人，而且会欺负游人。这些野生猕猴成群结队没于路旁，拦住游客索要食物。你不给它们就会抢，好玩是好玩，惹恼了它们，你可就没有好果子吃。它们生长可能抓咬得你遍体鳞伤，撕烂你的衣服，抢走你的财物。
　　 返回报国寺后，我和两个女孩子分手了。我要留着这里等待自己的大队，她们直接回去了。
　　 看完上面这段我当年游峨眉的亲身经历和体会，你不觉得山，真是一种有生命，有灵性的庞然大物吗？好了，我的说山道水，已经说完了山，下面开始道水。
　　
　　 水，以千姿百态、无孔无入而存在我们身边。它是生命必不可少的组成，也是人类、甚至是所有生命的依赖。我想说道的水，其实是大江、大河、山溪、瀑布、清泉，还有大湖、大泽、池塘……当然它们和山一样，各有自己的性格与风采。中国是中国是世界上河流最多的国家之一。中国有许多源远流长的大江大河。其中流域面积超过1000平方千米的河流就有1500多条。
　　
　　 在如此众多的江河湖泊中，多数对我是极为陌生的，就像那些山一样，有几座能真正了解？当然，也和对山的了解一样，总有我相对熟悉和了解的河流与湖泊，有曾经去过、路过、游历过、甚至在它们身边生活过的。水，不同与山，人类本就是需要傍水而居的。细细查数了一下，在上面那些河流湖泊中，与以下的有缘：长江、黑龙江、黄河、嘉陵江、闽江、岷江、钱塘江、青海湖、洞庭湖、太湖、西湖、昆明湖、瘦西湖、玄武湖、石湖、金鸡湖。就是这些与自己有过缘分的河流湖泊里，水，也把它们表现得各具风采。每一条河，每一个湖，都是由水组成的，可组成以后的水，却变得千姿百态。真难以想象大自然究竟是用什么力量，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塑造得各自充满自己的魅力？
　　 在这些河中，有几条曾经与我结下不解之缘，我在它们身旁生活过很多年。一条是长江，一条是闽江。
　　
　　 先来说说闽江吧，我曾经傍着它生活过八年。八年，可不是很短的一个期限。这八年里，我曾经不止一次在闽江上穿越，甚至，每一个清晨和黄昏，都会到江滨散步。
　　 闽江是福建省最大河流。以沙溪为正源，全长577公里闽江上游有三支：北源建溪，中源富屯溪，正源沙溪。三大溪流蜿蜒于武夷山和戴云山两大山脉之间，最后在南平附近相会始称闽江。闽江是一条奇秀清澈又雄浑宽阔的河流，闽江两岸始终青山如黛，风景宜人。
　　 1995年我只身前往福州。
　　 那段时间是我生活处于最低潮的阶段，我在自己的事业上遇到了瓶颈。由于种种因素，我的公司破产了。我答应了一个朋友的邀请，毅然只身走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福州。
　　 那是一个位于闽江出海口的城市，闽江是它的母亲河。我第一次看见闽江的时候，已经爱上这条河。因为她，与我曾经在生活中相守数年的河，是那样相似。她们都会用波涛拍击着岸边的堤岸，像是弹奏一支温馨的歌。于是你的心情也会变得舒畅起来。那条是长江，我曾经在长江上游生活过八年之久。于是，我在来的这个陌生城市的时候，找到了一种亲切。
　　 从此以后，我每天都会走近她，呼吸那种带着一丝水汽的空气，听着时轻时重的浪涛。
　　 我在闽江边一住就是八年，在这里我享受过一个人与一条小狗的人狗世界。那条小狗是雪儿，我就是在闽江边的一个花鸟市场看中了她可人的样子，便将它买回来，给我孤独的日子增添一些生气。
　　 有了雪儿的日子，我的生活变得快乐起来。每天清晨，我抱着它走到江边，然后把它放在地上。看着它迈开短短的小腿在带着江风湿气的江滨奔跑，实在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我就在闽江的博大胸怀里医治起自己心灵创伤。慢慢地我开始恢复元气，重新振作起来。然后就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一轮创业。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条狗和一条江。是小狗雪儿，点燃起我重新振奋的火花，是大河闽江，激起我再次创业的勇气。
　　 以后，每天在闽江旁边带着雪儿散步成了习惯。哪怕到后来自己新的事业开始起步，非常繁忙的时候，两次没有时间就一次，不在闽江旁边走一次，就会睡不着觉。
　　 有时候会离开福州一段时间，心里就不免会牵挂雪儿，牵挂闽江。如果出差的去处也靠近闽江，我还是会不知不觉走去看她。
　　 闽江的水多数时候很安静，也许是因为我看到的闽江在下游，就以为她一直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流着，翻滚着不大的浪花。直到道有一次出差去了一次南平，我终于看到了闽江的另一面……
　　
　　 这里的闽江，水清见地，水流湍急，水深浪大，两岸青山碧翠，山峰如刀削一般，可以明显看到被水流切割出来的痕迹。我看着这些印记，心中遐想万千。
　　 不知道第一滴水，第一个浪，是怎样去撞击那些花岗岩的石壁山峰？无疑，结果是可想而知，一定会被坚硬的山体碰得分粉碎。然后呢？第二滴水，第二个浪，又紧跟了上去。结果还是一样。
　　 再下来，第三、四、五……百、千、万、亿。一天、一年、百年、万年！数百万年之后，就这样劈开了一座山又一座山，顽强地朝着她既定方向，永不回头地冲上去，宁可粉身碎骨，也还是会前仆后继地冲上去。每一个冲上去的水滴，都知道自己的结果，却还是如此义无反顾。
　　 这应该就是一种水的特质，水的精神，是她隐在自己绵柔背后，骨子里的坚韧精神。她，就是凭着这种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坚持不断，反而劈开了大山！
　　 我敬佩这种精神，也需要有这种精神。我想，这应该就是水的文化吧？绵柔、坚韧、牺牲、无畏、耐力、恒久、团结……
　　 闽江，就这样用自己展示出的文化风采，让我走出生活的逆境。
　　
　　 其实，伴随我时间更长久的是长江。
　　 小的时候我就生活在她身边，生活了七年之后，离开了她很多年。可没有想到，我有回到她身边生活了。不同的是，小时候是在江尾，这回到了江头。真是喜欢那种生活在长江边的感觉，长江，总是那样气势磅礴、汹涌澎湃，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她的去路。
　　 那段时间我的工作很辛苦，是个炉前工，每天到江北到渣子的时候，都要看一阵长江，看着一江春水向东奔流不息，我的一身疲劳就会被徐徐江风吹走了。
　　 以后，我又在长江边读大学。每天都会拿着书本，坐在长江岸边的大石头上，耳边听着浪涛声读书，那种感觉不知道有几人体会过？
　　
　　 那时候还很落后，江边上经常看见拉着纤绳的纤夫。纤夫光着膀子，甚至可以说是赤身裸体，只是在下体绑上一块遮羞布，弓着很弯的背，腿蹬得笔直，垂着头，那头差不多接到了地面，两条胳膊也是那样垂着，有时候甚至会爬到地上。纤绳紧紧勒紧他肩头的肉里，背上都是一条条血痕，十几个纤夫，串在同一根纤绳上面。纤绳的另外一头，是一条大船，吃水很深的重船正在逆水而上，船沿上站着船工，手里拿着长长的撑篙，一篙篙撑下去，船缓缓地朝上游移动着。
　　 这是一幅画面，永远定格在我脑海里。我看到的是人类即伟大又渺小的一面，十几个渺小的人，用一根纤绳和一根竹篙，在对抗一条大江。那是一条什么样的江啊！她千万年来一贯用藐视一切的姿态奔流着，一直流向东方。这几个人却要拉着一条载满货物的船，逆着江水的流速而上！于是，向东流的大江和拉着船的十几个纤夫，在江面上演绎争夺。一个是力量，一个是生命。
　　 于是我明白了，其实，水，应该还有一种文化。那是人类生命的载体，在水的内涵里，还有人类的向往，人类对明天的希望。
　　
　　 我不知道自己这篇说山道水，究竟有没有说明白自己的主题？我觉得应该说明白了，山和水，都会有自己的文化精神，这种精神有着一致性。这种精神是山水的灵魂，有灵魂的山水才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