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难兄难弟(小说)
托尔斯泰有句家喻户晓的名言: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民间有句尽人皆知的俗语: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如何演变成不幸的家庭?一奶同胞兄弟,怎么变成了“难兄难弟”?人生百态,命运多舛,是非曲直难判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权当是茶余饭后闲谈,或许从中吸取有益的教训……
——题记
【一】幸福之家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是一个人的避风港湾,温馨驿站。谁不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呢?但是,组织一个幸福的家庭谈何容易。托尔斯泰有句家喻户晓的名言: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幸福的家庭也没有固定的模式,因人而异。不幸的家庭,有命运的作弄,也有人为的因素,维护家庭的幸福,家庭成员,人人有责。
东港油田的黄吉伟,上个世纪60年代毕业于北方科技大学,专攻核物理,毕业后分配在国防科委研发远程武器,后调到津港油田石油学校教书,现为高级讲师;妻子周凤,原为农村“赤脚医生”,来津港油田落户后转为正式职工,现为校卫生所的药物管理员;大儿子黄大良中专毕业后分配在学校图书馆当管理员;二儿子黄二良职业高中毕业后在学校供水站当看水工。黄吉伟一家四口人,全是职工,收入可观,丰衣足食,月月有结余,这在津港油田是少有的富裕户,是人人羡慕的幸福家庭。
民间有句尽人皆知的俗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黄吉伟这样的幸福家庭也不例外。如今黄家就有一件让人揪心的事,身体一向健康的黄大良,突然得了一种世间罕见的“怪病”,使得这个幸福的家庭蒙上了一层不幸的阴影。
【二】怪病缠身
黄大良是津港油田有名的美男子,1米8几的个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双目炯炯有神。他能言善辩,举止大方,乐于助人,在图书馆里人缘颇佳。他的女友田小兰是他的同班同学,是学校的校花,毕业后在学生科负责学籍管理工作。二人关系甚密,谈恋爱已有4、5年了,就是不愿结婚。他们自有他们的理由:“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要想享受爱情的甜蜜,就要只谈恋爱不结婚,或者尽量推迟婚期。”妈妈周凤不信这一套,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有情人就要结婚。她急着要抱孙子,等不及啦!于是一天到晚唠唠叨叨催着儿子办喜事。可是大良总是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不急,先立业,后立家,再等几年也不迟。”可是这一等呀,又是3、4年。如今大良已经28岁了,还是过着单身汉的生活,怎不让周凤着急呢!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黄大良向来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一脸阳光。万万没有想到,突然有一天,他感觉双腿有些麻木,行走有时剧烈疼痛。他以为自己走路时不小心扭伤了腿,所以没当回事。谁知,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越来越厉害,而且行走非常吃力。这时,在爸爸的陪同下他才去津港医院就医。通过各种检查,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医生怀疑是风湿性关节炎,只开了一些消炎止痛药。大良遵医所属按关节炎治了2、3个月不见疗效,而且病情日益加重,去便所蹲不下,上下楼困难,就连吃饭手也不听使唤,真是苦不堪言。黄吉伟无奈,只好带着儿子去北京大医院诊治。经北京骨科医院化验、透视等名目繁多的检查,又做了核磁共振和X光造影,最后确诊为“脊椎管内皮样囊肿,脊髓低位”。据专家讲,这是世界上罕见的顽症,治愈率极低,死亡率极高,且术后易复发。如果不进行手术治疗,少则3年,多则5年便会瘫痪。
大祸临头,犹如晴天霹雳落在黄吉伟的头上,好端端的一个家给毁了,他泣不成声,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黄大良沉得住气,他想:“既来之,则安之。有病治病,着急没用。”于是他和父亲商量,还是早动手术为宜。大良在医院总共花去十几万元,做了囊肿切除手术。医生说:“手术大获成功,回家继续吃药、静养,慢慢地恢复四肢功能。”
黄大良经过1年多的康复治疗,虽然能够摇摇晃晃地拄着双拐艰难地行走,但身躯开始变形,瘦弱不堪,其貌不扬了!
【三】大良退婚
自从大良得了“怪病”之后,最忙碌的要数他的女友田小兰了。田小兰除了上班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照顾大良上。她害怕大良肌肉萎缩,天天给他按摩四肢,搀扶着他在室内慢慢行走,进行康复锻炼。
为了治好大郎的顽疾,小兰真是煞费苦心。她跑遍了京津地区,求医问药,采用中西医结合,甚至用各种偏方进行医治。她听中医大夫说,脚心是人的第二心脏,热水泡脚,刺激涌泉穴,能起到活血化瘀,促进血液循环,有利于肢体功能的恢复,如用中草药热水泡脚,效果更佳。每天晚上,小兰总是不辞辛苦,按时为大良用热水泡脚,然后再按摩涌泉穴。
几个月下来,小兰的眼睛红肿了,眼窝凹陷了,人也变得瘦骨伶仃。大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心疼地对小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你天天上班就够辛苦的了,下班后还要来照顾我,让你吃苦,让你受累,我于心不忍啊!”
小兰笑着说:“别说傻话了,谁让我是你的女朋友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我吃点苦、受点累怕什么。要不,我搬到你家来住吧,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
大良听了,连连摇头,他非常内疚地说:“你这样做已让我过意不去了,要是再搬到我家来住,我更于心不忍,别人也会说闲话的。”
小兰含泪说:“我不管,只要对你好,我什么都愿做。”
黄吉伟夫妇得知小兰要搬到家里来住,心里十分感动。为了尽快治愈大良的病,二老也就欣然同意了。
大良的病虽经多方治疗,病情依然反反复复,而且越来越严重。他的脖梗开始僵硬,腰脊弯曲,四肢变形,说话口齿不清,他不得不再次住进医院。医生说:“脊椎管内皮样囊肿转移,须要进行第2次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良只好又一次进行手术。半年后,大良出院了。这时,他已骨瘦如柴,生活不能自理,大良“残”了,但他的思维敏捷,头脑清醒。这时,小兰不但不嫌弃他,反而对他更好了。小兰对他越好,他心里越难受。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反复思考:“如今我病成这个样子,除了给小兰带来无休止的痛苦之外,还能给他什么呢?爱一个人,最要紧的是能给她幸福,占有是一种幸福,放手也是一种幸福,我不能再浪费她的青春了,我要还她自由!”他思前想后,便毅然决定与小兰断绝恋爱关系。
大良把自己的想法先告诉爸妈,征求二老的意见。二老认为儿子考虑的周全,没有意见。父亲深情地说:“孩子,早该这样了。你说得对,咱不能光考虑自己,也要为小兰想想,我们决不能耽误人家的青春。”
有一天,大良把小兰叫到跟前,深情地对她说:“我这病……”话没出口,大良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了。
小兰见他这个模样,早已心知肚明,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她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眼含泪水、哽咽着说:“你什么都别说了,大夫不是说了嘛,你这病会慢慢地好起来的,只要按时吃药,坚持锻炼,你的肢体功能一定能恢复正常。”
大良听了,摇摇头说:“你别安慰我了,我的病我知道,这是世界级的顽症,是很难治愈的。看着你天天陪着我吃苦受累,我心里难受。”
小兰深情地说:“大良,要不咱俩结婚吧!”
大良连连摇头,一连声地说:“不,不!决不,今生咱俩成不了夫妻,那就等来世吧!来世我一定娶你为妻!”话音刚落,二人抱头痛哭。
大良主意已定,任小兰怎样劝说,他就是不听。他开始不让小兰给他按摩,接着拒绝小兰给他喂饭、喂药,再后来,他见了小兰就大发脾气,甚至又哭又闹。小兰实在没辄了,便只好违心地含泪离开了大良。
小兰走后,大良的心平静了。说来奇怪,随着他的心情好转,病痛似乎随之减轻了。他开始扶着床沿在室内练习行走,不久,竟能拄着双拐下楼了。这时,大良喜出望外,他想:“人要活得有尊严,有志气,我要像张海迪那样身残志坚。我虽然行走不便,但我的头脑清醒,听觉敏锐,我要扬长避短,为自己开辟一个新天地,愉快地生活。”他让父亲从图书馆借来了中外文学名著,又买来古典音乐、现代流行歌曲的光盘,他在书的海洋中自由翱翔,让优美的旋律,动听的歌曲陶冶情志,提高生活质量。自此,大良俨然变了一个人,变得开朗,爱说爱笑了。他经常拄着双拐,步履艰难地去菜市场买菜,有时还乘公交车到津港观赏风景,他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四】二良接班
二良和大良,虽是一奶同胞兄弟,但其相貌性格、言谈举止却迥然不同。大良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皮肤白净,二良呢,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大良浓眉大眼,英俊潇洒,二良小鼻小眼,丑陋猥琐;大良性情开朗,能说会道,二良行为孤僻,不善言谈。二人情趣、爱好各异,虽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屋檐下生活,却很少交流,各干各的事。有时二人为了芝麻大的一点小事,也会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步,直闹得不欢而散。有时候父亲夹在中间,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坐在一旁干生气。母亲周凤则不然,她最疼、最宠小儿子,无论二良对错,她总是站在小儿子这边。总是数落大良:“自恃清高,目中无人,看不起弟弟,没个当哥的样子,从不肯让着弟弟。”二良从小娇生惯养,又有妈妈庇护,所以总也长不大,17、8岁的大小伙子,离开爹妈简直没法生活。
由于母亲的娇惯,二良在家威风凛凛,像个小皇帝,而在外边却是个受气包。女生不待见他,男生看不起他,老师不喜欢他,他俨然成了学校“不受欢迎的人”。人家初中念3年,他读了5年中考还落榜。他勉强上了两年职业高中,毕业后被安排在东港炼油厂当水暖合同工,一干就是3年。同时入厂的青工一个个相继转正了,而他却还是合同工,怎不让爹妈着急呢。
俗话说:“傻人自有傻福。”没料想二良遇到了好机遇,那时油田内部有规定:“职工提前退休,子女可以接班。”黄吉伟看着儿子转正遥遥无期,他只好忍痛割爱,提前5年退休,让儿子二良接班,转为正式工人。
二良接班后,为了“照顾”父母,他从津港炼油厂调回津港石油学校,在供水房当看水工。
【五】二良的婚事
大良的病时好时坏,不能继续上班,于是办了病休手续。自从他和小兰分手后,便绝了成家的念头,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倒也自由自在。
转眼间,二良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他生性腼腆,见了熟人不敢打招呼,见了年轻女子躲着走,就是和他一块工作的女孩子,也不敢和人家说话,更不敢正眼相看了。要是让他自个儿谈情说爱找对象,简直比登天还难。也有热心肠的人想给二良介绍个对象,可是一听说周凤的为人,便打了退堂鼓,谁也不愿当这个“自讨苦吃”的红娘。
说起周凤,人长得倒也聪明伶俐,柳叶眉,大眼睛,身材轻盈,说话慢声拉语,尤其是腮边的两个酒窝惹人喜爱。金无赤金,人无完人,周凤美中不足是脾气古怪,说话大大咧咧,没准星、无遮掩。她常常向同事们炫耀“当年勇”:说她是远近闻名的“铁姑娘”,要不是来油田,准能当上公社的妇联主任;说她是大队的美女“赤脚医生”,风里来雨里去,经常背着药箱在挖河工地巡诊,可神气了;说她是文革时响当当的“造反派”,说一不二,连老头黄吉伟都佩服她的勇气。她要和谁对脾气,说起家里的事来,没肝没肺,连两口子睡觉的那些事也敢往外捅。
周凤刚来油田时,先安排在家属站农场劳动,因为她不是职工,自卑感非常严重,生怕别人看不起。有一次她帮助食堂给职工分土豆,有位老师发现筐里有几个坏土豆,便随手捡出来扔到地上。周凤看见了,她马上拾起这些坏土豆又放进筐里。这位老师说:“你怎么会这样?把坏土豆给我?”
这句话不知撞到她的哪根神经,竟与人家大吵大嚷起来:“啊,坏的土豆你不要,给谁?我就给你,你能把我怎么着!”这位老师为了息事宁人,便不作声。谁知周凤“得理不饶人”,她仍然喋喋不休,大声嚷道:“噢,你以为你是职工,和我家属争吵怕丢面子?你职工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谁怕谁呀!”
不久,学校根据上级指示精神,原来在农村的民办教师、“赤脚医生”,只要有当地政府和教育部门的证明,就可以转为正式职工。周凤几次跑回老家去开介绍信,竟不惜请客送礼,总算把“赤脚医生”的证明信开来了,她顺利地当上了职工。
自从周凤成了职工,自以为了不起,身价倍增,再也看不起和她一起干活的那些“家属”姐妹了,张口闭口“我们职工”如何如何,你们“家属”怎样怎样。由于她的文化水平低,工作能力差,连护理工作也干不了,学校领导只好安排她在卫生所当药品保管员。周凤遇事,往往不经过大脑,今天答应你的事,明天就会不认账。她还有个毛病,爱传闲话,所以谁也不敢跟她讲真心话,时常拿她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