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冬天
　　 地点：农村
　　 人物：方宏，村支书，三十岁。
　　 刘淑芬，方宏妻，三十岁。
　　 杨锋，村主任，三十多岁。
　　 拐子，三十岁。
　　 桂花，拐子妻子。
　　 拐子爹，七十多岁。
　　 拐子妈，七十多岁。
　　 桂花妈，六十多岁。
　　 李花（老二家的），五十岁。
　　 杏花（老大家的），四十多岁。
　　 槐花（老三家的），四十多岁。
　　 小学生甲乙
　　 群众甲乙丙
　　 1、早晨。方宏家
　　 （年轻的村支书方宏一只手拎着猪食桶，一只手端着一簸箕饲料，走去后院喂猪。他走到猪圈附近，蓦的听见墙那边传来桂花的哭叫声。哭叫声时高时低，中间夹着痛苦的呻吟。
　　 拐子：（恶狠狠地画外音）女子女子！你就会生女子！你到底会生儿子不？
　　 （摔碎东西的声音。）
　　 拐子妈：（闯进方宏的堂屋喊）支书！支书！
　　 方宏：（快步从后院出来）大妈，有事吗？
　　 拐子妈：桂花生了。拐子嫌又生了个女子，正在发脾气打桂花呢。
　　 方宏：拐子也是，那能由人吗？你劝劝他嘛。
　　 拐子妈：他要能听我的就好了！那个畜牲！他既不让我进房去招呼挂花，也不让我给桂花弄吃的。
　　 方宏：拐子就这么不通人性？
　　 拐子妈：唉！我真枉费养了他一趟！
　　 （又传来一声水壶爆炸的声音）
　　 方宏：走，我过去看看。
　　 2、早晨。拐子家
　　 （两进三间低低的厦房，中间夹着五间黑黝黝的瓦房，屋内光线昏暗。从前到后屋的房檐下，一溜几个门洞。它们分别是老大的家、老二的家、老三的家、拐子的家和拐子爸妈住的小房。有的锅门炊烟缭绕，有的却还是冰锅冷灶。后院的石棉瓦棚下，还用三块石头支着一口小锅。屋子里显得杂乱、狼籍而贫穷。
　　 （刚生下孩子的桂花，躺在炕上，面无血色，她显得十分疲惫。她的旁边，躺着一个啼哭的瘦小婴儿。
　　 拐子：（还在堂屋责骂）：你给我连个儿子都生不下，我要你弄啥？你给我滚！
　　 （桂花在啼哭。）
　　 （方宏和拐子妈一齐走进拐子家）
　　 方宏：（望着地上的水壶碎片）：拐子，你真是太不像话了！生男生女难道是一个人的事？
　　 （拐子妈往房里走去。）
　　 拐子：（对方宏）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给我滚！
　　 方宏：你的事我管定了，你等着吧！桂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离去）
　　 （婴儿尖炸炸的啼哭声。）
　　 3、村委会办公室。
　　 （在村委会办公室里，方宏正在和班子成员开会。）
　　 方宏：桂花第二胎又生了一个女娃，可拐子不但不招呼桂花，而且还打桂花，我看这事情得好好地研究一下，给拐子一点儿教育。
　　 杨锋：要教育拐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犟牛筋。要使他改变多子多福、重男轻女的旧观念，提倡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进步生育观，他是听不进去的！
　　 方宏：他听不进去也得让他听，我就不相信，他是铁打的！
　　 杨锋：我真想不通。他爸他妈都没嫌桂花生了女子，他倒嫌起女子起来了。
　　 方宏：他爸他妈啊，是叫儿子太多害苦了，所以呀，对生儿生女都无所谓了。
　　 杨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就以他爸他妈为例子来教育他。
　　 方宏：对！现身说法。
　　 杨锋：你先去跟他谈，然后我再跟他谈。
　　 方宏：还是你先去吧，我刚被他轰出来，再去可能效果不大。再说，我还要回去看看淑芬，她这几天病得很严重。
　　 杨锋：那好，那我先去，你先回去看看淑芬吧。
　　 4、中午。方宏家
　　 （刘淑芬躺在炕上，她脸色蜡黄，头发乱着，一副病疴的样子。）
　　 （方宏给刘淑芬喂药，搽拭嘴角。）
　　 刘淑芬：“方宏，你太好了，我……对不起你……
　　 方宏：不，过两天等我把拐子的思想工作做好了，我们就再送你去省医院治疗，你会好的。
　　 刘淑芬：不用去了，已经把家里花空了！我知道白血病是不得好的，去了也是白花钱！
　　 （杨锋急急地走进方宏的家里。）
　　 杨锋：支书，拐子真是太不象话了，我费了半天口舌，他竟连一句都听不进去。
　　 方宏：桂花该不要紧吧？
　　 杨锋：桂花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呢。
　　 方宏：哪咋行，刚生孩子就回娘家，不是要自己的命么？
　　 杨锋：我看她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也好，把拐子好好地凉一段时间。
　　 方宏：走，我们一起看看去。
　　 5、白天。拐子家。
　　 （桂花穿戴整齐，头上包着头巾，抱着孩子走出房门。）
　　 拐子妈：桂花你别走，你才生娃，不能见风啊！
　　 拐子：让她滚！走了就别再回来！
　　 （桂花哭着渐渐远去。）
　　 拐子妈：真是造孽哟！（向另一个室内走去）
　　 6、下午。拐子爹的小房里。
　　 拐子爹：（正瘫痪在屋里的床上吸烟。见老伴进来就说）去，舀饭去，你还等老二家的叫哇？
　　 （老伴拿了两个碗，走到老二的媳妇李花家，她揭开锅盖，却见锅底朝天，没有饭。）
　　 李花：（从房里出来）这月是三十一天，还轮不到我家管你们饭呀？
　　 （拐子妈又走到杏花家。
　　 杏花：（老大的媳妇杏花阴着脸）我家就剩一个馍了，我娃回来还要吃，哪有你们吃的呢？
　　 槐花：（老三的媳妇。走到杏花跟前，左右瞅瞅，小声地）下月才二十八天，按说今天就该二嫂管了！
　　 （拐子妈拿着空碗，回到她和拐子爹住的小屋。）
　　 拐子爹：咋拿着空碗回来了？
　　 拐子妈：李花说，这个月是三十一天，还没有轮到她家管饭。
　　 拐子爹：那就继续在老大家里吃嘛。
　　 拐子妈：杏花说只有一个馍了，要留给孩子吃。唉！我们养了六个儿，没想到一个都指望不住！
　　 拐子爹：为了养那些儿子，你和我险些饿死，没想到如今……唉！早知道会这样啊，还不如一个都不养，吃五保都比这强！
　　 （拐子妈低头啜泣。方宏和杨锋走了进来。）
　　 方宏：（看着两个老人）你们还没吃饭呐？
　　 拐子爹：吃啥呢吃？没谁给饭吃了！
　　 方宏：你们平常是咋生活的呀？
　　 拐子爹：本来说好了的，六个儿，一人供养一个月轮轮转，可今天就没有谁管了！
　　 方宏：今天属哪个管呐？
　　 拐子爹：今天本来是老二家的管，可老二家的说这个月是三十一天，还由老大家的管，可老大说下个月只有二十八天，今天就该老二家的管。就这样谁都不管了！
　　 方宏：拐子呢？
　　 拐子爹：谁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
　　 方宏：桂花走了？
　　 拐子爹：走了，回娘家去了！
　　 7、下午。桂花娘家。
　　 （桂花睡在床上，旁边躺着婴儿。婴儿在哭。）
　　 桂花娘：娃娃饿了，你再喂喂她。
　　 桂花：娘，拐子说不要她。
　　 桂花娘：胡说，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块，都是好的，你别听他说，我看这娃娃满像你呢。
　　 桂花：（哭）：娘，你这辈子做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把我嫁给了拐子。他没有一点儿知识，没有一点儿本事，就是个傻犟。从跟他的那一天起我就失望了。（陷入回忆）
　　 （桂花娘愣起眼睛。）
　　 8、黄昏。拐子家。
　　 （一间小小的房子里，一伙青年人在闹新房。方宏也夹在人堆里。）
　　 （新娘桂花和新郎拐子坐在一张小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把茶壶和几盒香烟。男子们在让桂花点烟。）
　　 群众甲：（望着桂花）啊呀，这不是七仙女下凡吗，拐子，你妈养了六个儿，你最小，而你却娶了个最漂亮的媳妇！
　　 群众甲：真是把一朵花插在牛粪上了，拐子，把你媳妇让我一晚行不？
　　 桂花：（微嗔）乱说呢。
　　 （方宏走出房子，站在窗外，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也很不平静。）
　　 （院子里忽而浓烟滚滚，几个灶洞在冒烟火。闹新房的人咳嗽成一团。）
　　 方宏：（对李花）李花嫂子，你也不长眼色，快把人呛死了！
　　 李花：我是熏猪獾子呢，怕你们忘了回家！
　　 （客人陆续走掉，拐子的房里只剩下了拐子和桂花，拐子狼一般向桂花压去……）
　　 9、下午。桂花娘家。
　　 （一串泪从桂花的眼眶里涌流出来。）
　　 桂花娘：（帮女儿擦掉泪水）别哭了，都怪娘！当初我是看他家里人多势力大，没想到却把你害了！
　　 桂花：我真不想跟他过了。你不知道，他真的是屁用都没有！（陷入回忆）
　　 10、夜晚。拐子家。
　　 （在小小的房间里。床上睡着一个孩子。）
　　 桂花：别人都打工挣钱起了，你咋不去？
　　 拐子：你给我生一个儿子我就去。
　　 桂花：那不生儿子咋办？
　　 拐子：那你就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桂花：我的天！我是母猪啊？给你说，按照政策规定，我最多只给你两个孩子。多一个我都是不会生的！
　　 拐子：嘿！这事情还由得你了？你想反天是不是？（说着就动了手，要干那个事。）
　　 桂花：你就会干那种事，你是猪，是驴？
　　 拐子：（住了手，傻傻地笑）唔，你说，一年十二个月，哪月大哪月小？
　　 桂花：你问阴历阳历？
　　 拐子：阳历。
　　 桂花：问那干啥？
　　 拐子：我是想，咱们挑小月养活我爹我妈。
　　 桂花：（没好气地）你连大小月都弄不清，没上过学？
　　 拐子：上了两天，念书念不懂，就知道打架，方宏和杨锋都被被我打得叫爷哩。
　　 桂花：还有脸说！
　　 （拐子从后面抱着桂花，要脱桂花的裤子）
　　 桂花：（推开拐子的手）你自重点，我有了。明白不？
　　 拐子：（傻傻地）甭哄我，嘿嘿，我要儿子，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儿子！
　　 桂花：那生个女子咋办？
　　 拐子：你头胎已经给我生了个女子，如果你第二胎再给我生个女子，我就要你的命！
　　 11、白天。桂花娘家。
　　 桂花娘：我真没想到拐子是这么个德行！可现在都两个孩子了，还能说啥呢？桂花：看看再说吧，方宏他们村上的干部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12、下午。室外。
　　 （方宏和村主任从拐子爹的小房里出来。
　　 方宏：我还以为只有桂花可怜，没想到两个老人也那么可怜！
　　 村主任：这可不是小事儿，非把他们弟兄几个好好地教育一顿不可！哎，你说桂花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方宏：回来是会回来的，可能非要拐子去接才能回来。
　　 村主任：那我们先找到拐子再说吧。
　　 13、田野。
　　 （拐子穿着棉衣躺在一堆包谷杆上。两个小学生背着书包远远而来。）
　　 学生甲：这大冷的天，拐子咋睡在这里呢？该不是死了吧？
　　 学生乙：肯定是死了！没死咋会躺在这里呢？
　　 学生甲：那我们快告诉方宏叔和杨锋叔去。
　　 学生乙：好。
　　 （两个学生向远跑去。）
　　 群众甲：（来到拐子身边，用脚踢着拐子的屁股）起来起来，也不怕冻死你！走，到我家打麻将去。
　　 （拐子懒洋洋地起来，搓着手，往手上哈着热气，和群众甲并肩而去）
　　 14、田野。
　　 （方宏和村主任从远处走来，刚好碰到那两个学生。）
　　 学生甲：方宏叔，拐子死了！
　　 方宏：你们看到拐子了？
　　 学生乙：（指着那堆包谷杆）我们刚看见躺在那堆包谷杆上的，咋？这会儿咋不见了？他没有死？
　　 （方宏向远处看去，看到了拐子和群众甲。）
　　 15、群众甲家。
　　 （一间小小的房子里，空中垂吊着一只小小的灯泡。灯下的小桌上，拐子、群众甲、群众乙、群众丙正在打麻将，赌博。
　　 （拐子把十元钱输给了对方。
　　 （正在这时，方宏和杨锋走进了屋里
　　 方宏：拐子，你媳妇都跑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打牌？
　　 拐子：她永远跑了才好呢，她永远跑了，我就再找一个能生儿子的女人。
　　 方宏：就因为她不生儿子你才不喜欢她？
　　 拐子：那当然。女人连儿子都不会生，那叫啥女人呐？
　　 方宏：你娘会生儿子不？
　　 拐子：我娘当然会生儿子，这不是生了我们弟兄六个吗？
　　 方宏：那我问你，你妈既然养了你们六个儿子，那为啥现在没人管呢？
　　 拐子：（一时语塞，嘀咕道）这个月又不归我养活。
　　 杨锋：你赶快去把你的媳妇接回来。如果你不去接，我就到司法所去告你虐待妇女儿童！
　　 拐子：（无可奈何地）好好，我去我去。
　　 16、夜晚。村委会。
　　 （或坐或蹲着许许多多男性村民。
　　 方宏：拐子呢，来了没有？
　　 拐子：我在这里。
　　 方宏：拐子，你只想要男娃，不要女娃，天下如果都跟你一样，全是男人，那这个世界不就毁灭了？再说，生男生女，是由染色体的单双数决定的，不是女人的原因，明白不？重要的是重男轻女的思想要打破。
　　 拐子：我不懂啥叫染色体不染色体，反正我要儿子！
　　 方宏：那你把桂花接回来了没有？
　　 拐子：我去了，可我外母娘不让回来，说要等桂花坐满了月才回来。
　　 方宏：我说这计划生育，至少有我们男人的一半责任，过去，刮宫引产，就把妇女拉去，男人倒轻松。其实，都是粗心男人闯的祸。比如，女人处在危险期，你就不能干那种事。可有的人连个套儿都不戴，还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