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记
序曲
炙热的阳光照射着大地热气翻腾,街上的人们被蒸熟似的奄奄一息,只有树木花草泛着明亮晃眼的绿意。西边走来的人撑着黑伞连穿戴也是全黑的薄棉质地背心与Safari裤装,踏着彩色带子编成的系脚凉鞋,带子上缀有银色小铃铛。黑色包裹下的她显得过份白净,头发微卷束成一股,那光洁的额头上腻着汗珠。
南边的上坡走下来的人与她是相对的。那人撑着透明色的伞穿一身亚麻质地白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银色的荔纹平底鞋。头发直而长的披落,精致的瓜子脸在黑发间素白,唇色也是。
两人在同一个三角形的路上走,很快会在拐角处相遇。两边的风景却又是不同的,黑衣的右侧是高高的黑色雕花,铁栏里面是枝桠逾越而出的青翠银杏;白衣的左侧同样的黑色铁栏上盘满粉白色的小朵小朵蔷薇芬芳清香。
下一刻她们即将面对面。
脚步在碰面时戛然而止,她将手中的伞移向一边可以更仔细地看对面的人。那一个将伞压低转身穿过对面的马路。两人变成平行相对。
白色的叶啬青与黑色的蓝杉,在一年后还是不可避免的遇到一起。
第一幕:彼此间的约束
眼前是一幢有着70年代水晶宫遗迹味道的建筑。
三层高的楼外观是玻璃构建,玻璃与玻璃之间是氩气隔绝盛夏的高温。蓝杉与叶啬青只是前后脚,一个已经推门而入。
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穿过青竹夹到的长廊里面是全部打通的敞开式办公室,几盆白鹤芋用来点缀空间。亦羯的办公室和设计室以一排亚力克移门隔开。而亚力克的透明度极好,蓝杉站在茶水间也一样可以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朱荻走到她身旁倒了两杯咖啡,眼睛不时往亦羯处瞟。
“他没有拉帘子?”朱荻开口抱怨:“你认识里面的人吗?好奇怪的,亦总监还让我给她也倒咖啡,看来我真的变成勤杂工了。”
“她来做什么?”
“是来面试的,我听她跟亦羯说的。”朱荻端起咖啡朝蓝杉眨眨眼,“我顺道听两句再来告诉你。”
在亦羯办公室里的正是叶啬青。她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张亦羯和他恩师唐皂桃还有蓝杉一起照的相片。心底不免泛起笑意,对于蓝杉来说最重要的人都在相片上了。一个是初恋情人,一个是母亲。
亦羯打量着她,对她心下也不免多想:那个在大学里的青,要怎么说呢,很温柔很舒服。总之她的温柔会让人自动的靠近。像水一样的女孩子,觉得在她身边很安静很轻松可以得到全身心的舒展。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如今发现了变化。她的眼神由温和转为锋芒从而透露出心意的执着。这样的变化在蓝杉身上也有,只是这变化有点复杂,现在很难猜到她在想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两个原本最要好的姐妹变成陌路。
“这很难吗?需要考虑多久?一年?”叶啬青那清澈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很是悦耳。犹如炎日下那难得的一抹清凉。
他笑笑:“据我所知,你和蓝蓝已经一年没有联系了,这是为什么?”
“这跟你会不会聘用我有关系吗?”
“有。”他直言:“你们之间是否有误会?多年好友姊妹,我希望你们能合好如初。这样在工作上也不容易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换她展颜一笑:“放心,亦总监。我和蓝蓝没有误会。我们是朋友。”
朱荻敲门,两人都不说话并望向她。她只好尴尬地放下咖啡离开。叶啬青的目光穿透一切抵达到蓝杉身上,两人四目相对。
蓝杉感受到她在说:只有痛苦能让我们平等。
“青,即使在外人面前我也不想你叫我什么亦总监的,还是老样子,叫亦羯就好。”
她看向亦羯,轻轻点头。
“那么你录用我了?”
“老师看到你的简历时就已经跟我说要你留下。”亦羯一直叫唐皂桃做老师。
“阿姨是因为我是蓝蓝的要好朋友,还有那次车祸才这样说的吧。”
“那次车祸,现在想来我们都后怕。你去追蓝蓝跟她一起受伤我们都很歉疚担心。”他问“你身体全好了?”
“都好了。”她淡淡回答,只是伤了的心从此以后是伤了的心。
亦羯笑着点头。他是那种会成为任何女孩子初恋的男人。那健康的肤色,清爽的短发,笑起来自然地露出雪白牙齿,即使不说话面无表情时眼睛都蕴含情思。就如同古人说的,眼带桃花吧。
朱荻双手插在裤袋故意用手肘碰碰蓝杉:“也许,那个女人是亦羯的秘密情人。”
“你别瞎说。”
“他们看我的眼神,我可以感觉到。”
“你的感觉向来不灵。”蓝杉正要坐下,设计室里传来威宁尖锐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看向朱荻。
“我没有跟你说吗?昨天晚上就回来了,纽约那边的设计他很不满意,一大早就骂过人。”
“他没有找我?”
“之前我可以确定,现在嘛……”朱荻咬着唇蹙着眉头“现在应该是要找你……”
她站起身,心想:又要开骂了。
移开门,蓝杉就看到其他几位设计师都铁青着脸,威宁双手环于胸前乜斜着眼极其藐视的扫向自己。
她顺手关上门。
威宁一下子拉拢帘子:“你今天几点上班的?”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补充道:“我到的时候你们在开会,所以我没有过来。”
“上班时间是九点,我六点多就在这里。你呢?你是来玩的?蓝小姐!你还真是个大小姐啊,不要以为你是老板的女儿就可以搞特权。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你的职位不如让给有需要有能力的人。”
“对不起。”她尽量想让威宁消气:“会已经开完了吗?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我为大家泡好了茶水,等一下我去端进来。”
“威宁,她根本不把你放心眼里。”另一位设计师郑洋挑拨说:“蓝杉,你的恶劣我很清楚。”
“哼,哈……”威宁一生气就没有理智,手上的稿子劈面向蓝杉砸去。亦羯此时带着叶啬青敲门进来,看到她正蹲着捡稿子。
“这是怎么?”
威宁没好气:“她是你的助理,我就不能叫她做事了?”
“你这是把脾气发泄在她身上。不管她是谁,对一个女孩子你就不能像个男人。”
“什么意思?”威宁涨红了脸。
“你误会了。他没有对我发脾气,是我自己想多学一点,威宁正在教我怎么做。”蓝杉把稿子重新放回威宁的桌子上。
“你去仓库帮我找好资料,我马上要看。”威宁瞪着亦羯,嘴上快速吩咐蓝杉。
亦羯把叶啬青介绍给在坐的设计师认识,威宁冷眼相对,郑洋则从位子上站起来,他露出笑容等待她的回应。
叶啬青只是很淡然地自我介绍一下,她对威宁说:“我虽然是新人,可我会比这里任何一个设计师都出色。我没有特权,我只有才华。”
威宁正视她,并不是她说自己会比这里的人出色,而是她说她没有特权。
“哼,你的出色不过是你自认为的而已,站这里不管真假都要从头做起。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才华有多闪烁。”
“很快,我就会超越……”
“你想超越我?”威宁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似温和纤细的女子有那么一股子韧性。
“你错了,我的目标是蓝杉。”
这下子连亦羯都诧异了,他转向她。
威宁明白到,叶啬青所谓的超越不是在设计才能和工作上的。她所谓的超越意义很深浓。
郑洋误解为,她是因为当初蓝杉拆散他们而她不能原谅。大家各自工作去后,他来到她身旁冷气下的发丝散发出幽兰清香,郑洋有点晕乎。
“青!”他开始陶醉:“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
叶啬青猛然一惊,目光流露出冷淡:“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来这里工作,不是希望我们重归于好吗?”
“别说梦话了。”
“到底为什么?是不是蓝杉又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强逼你跟我分手。”
她推开逐渐靠近的郑洋:“我们根本不合适,分手是必然的。以前是我太傻气。”
“那次车祸后,你就变了。”他说:“以前你追着我,我觉得你很烦,对你若即若离。是我不好,车祸那几个月我很担心你,青,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跟你保证过,以后我会改,会对你好。你是想气气我,我明白的,现在换我追你,讨好你。我一点都不介意,只要你高兴。不要太难为我好吗?”
“你想太多了,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原因呢?是因为蓝杉吗?还是你另有喜欢的人?”
“郑洋,我们是同事,也就只是同事。”
“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我不想失去你,我很难受。”他以前的那股自视甚高的傲气现今只剩落败,“我真的很难受,我不要没有你。怎样能让你高兴,让你回来呢?”
她说:“现在,在上班不方便说那些杂事。如果我有什么要说的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
那伙叶啬青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丝毫不觉得什么,等到她离开时,他竟觉得她比什么都重要。
储物间里所谓的资料足有十多箱。
是哪个?
蓝杉一一打开翻看,其中一个箱子里有张登在杂志上的设计稿和成衣。那衣服白色的底衬配酱紫的上成丝面有小粒白珍珠散落似的缀着,肩带极细仿佛随时会断开,黑暗中半搭着毛皮坎肩。模特穿着它坐在绿绒的古董沙发里,神情渴望。
有一段设计师的采访上面最让她注意的是,设计师说他有一位姐姐十五岁时买的第一件礼服是曼波彻的裙子,自今他都记得那件衣服,实在太美。
她不禁故自笑起来。
威宁站在她身后直翻白眼最后开口说:“你傻笑什么,我等你老半天了。”
吓得她一屁股坐倒在地,睁大双眼看住威宁。
“那么多,我一时也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你不会来问我?”
她站起来,做出虚心请教的样子,“威宁老师,请告诉我你要什么资料?”
“刚才我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谁会不生气?再没心没肺也听了不高兴。”蓝杉伸手掸灰尘,又拖出几箱子。
“亦羯到是很在意你……”
“我们认识很久并且关系很好。”她指指那些说:“就这些?你要不要先过目一下。”
“奇怪。”威宁随意看一下“那个叶啬青你们也认识很久?”
“从仓库拿走一本杂志要登记吗?”她话锋一转,“这个很有意思,我想看。”
威宁从她手里拿过,一瞧。
“呀,是他的设计。哪里找到的。”
“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个英文名字听说是他当时瞎编的。他很少设计更少把设计的东西拿到大庭广众。好像姓赵或是周什么的。”
“亚洲人?”蓝杉觉得那人一定很厉害。
“是的,他是我偶像。”威宁笑:“你眼光还是像你妈妈的,不错。”
蓝杉的妈妈,唐皂桃正坐下办公室里。披着咖啡金的薄纱,美丽的面孔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沧桑。眼角的一些细纹只是添了风情,她依旧风姿卓越。当然只有蓝杉知道,妈妈承受过失去挚爱的痛苦。以前她不能体会,现在她最最清楚。
下班后她来到办公室,唐知道女儿的口味给她泡好薄荷蜜茶。
“今晚你不回家?”
“等下有宗生意要谈,你没有活动的话跟我一起去。”
她低头尝了口,味道正好。
“不要了。”
“和青一起出门玩玩,别老是闷在家中。”
“我自己会安排节目的。你也是别喝太多酒。”
唐皂桃看着女儿,会心一笑:“明天晚上有个酒会,你一定要跟我去。”
“是设计大赛的酒会?”
“是啊,你不会因为没有获奖而不去吧?”
蓝杉这才想起来,叶啬青获得了,最佳设计奖明晚她会出席。
“我约了人,不能去了。”
“随便你……”唐皂桃耸耸肩“不去为青祝贺?”
“心意最重要嘛。”
唐皂桃看着女儿的眉宇间和神色转化中都有丈夫的影子。失去爱人时,她差点崩溃,可是她也知道一切伤痛都会随着时间岁月淡淡流逝,没有什么痛苦是永久的。爱也一样。所以一年后她与另一个男子相爱却为此差点失去宝贝的女儿。
蓝杉喝光蜜茶离开位于顶层的办公室,走下楼碰到叶啬青上楼。圆拱形玻璃窗外是梧桐绿叶娆娆,沿墙的绿丛中带刺的红花在风中摇摆。这繁花绿意映衬下的两人没有半点快乐。
“恭喜你。”
她俯视她,“你知道了。”
“对。”蓝杉说道:“我多想和你一起庆祝,现在只能说一句恭喜,稍稍有点遗憾。”
“谢谢。”她别转过脸,这一刻不是不心软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如果可以,我想我们一起去吃顿饭……”
“不用了。”叶啬青固执地:“我们不能一起庆祝算不上什么遗憾,你给我造成的最大的遗憾是——当初我竟然那样信任你。”
“青!”她鼓起勇气,“那不过是一场梦。”
“我夜夜做噩梦,身临其境,备受煎熬。你不能体会,你的背叛,你拥有我失去的一切。”
“我也并不好过。”蓝杉在心中说,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
“我不能原谅自己,原谅自己当初竟然信任你害死罗素。你看到她死的样子吗?你看到当时的我吗?你没有,你不能体会那种惊肃。你,你包庇了你的爱人,选择他放弃了我。”
你又何尝看到我因你而……蓝杉的手死死抓住扶栏重复:“那不过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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