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医院，世界上最不安静的地方。小蛤蟆体会得非常深刻。小蛤蟆本来不想扰民，低调去医院大厅排队挂号，哦，比集市还拥挤，结果小蛤蟆等了十多分钟就受不了，心跳过速，脸上出虚汗。勾秘书扶着小蛤蟆走进了急救室，然后联系了高干病房。小蛤蟆的意思是辞职或者去澳洲之前住院，为自己再努力一把，这种情况收入相当可观。
　　 他终于躺在了病床上了，说是观察一段时间。他没有看到病历，他相信勾秘书没有欺骗他。他怀疑自己的病，心里发空。心想，小蛤蟆你要挺住呀。
　　 小蛤蟆属马，年龄四十八，人们当面毕恭毕敬地称呼他的官衔，背地里却喊他小蛤蟆。小蛤蟆有名有姓，其实，他姓姜名效仁，外号小蛤蟆或者叫他姜蛤蟆。此人长得也很对得起这个绰号呢，两眼突兀肚子鼓，眼珠儿瞪得溜圆，喘气时，肚子一鼓一鼓的，还很有韵律。满面红光能照见人，但最近因为心口疼，感觉浑身无力住进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不让他出院。院长还亲自出马说，不行就转天津肿瘤医院吧。他问是绝症吗？院长回答我看不大可能。不过，小蛤蟆说不大可能就在你这儿治疗。院长只好服从，那好，我给您联系专家前来会诊，在这儿手术也行。
　　 不，我怕动刀，我还是吃药吧。你说吃药能治疗不？
　　 院长唯唯诺诺，劝过小蛤蟆多次，一定要重视起来，多次和第一次一样，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小蛤蟆认为，其实治疗也就为了给医院多创点收。我小蛤蟆治病补报实销。动手术可不是小蛤蟆的目的。
　　 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高干房间，客厅、餐厅、卫生间、按摩间、办公室一应俱全。特别安静，安静得让小蛤蟆又增添了失眠的毛病。
　　 是的，因为往日里花天酒地吃喝，整出了一身病。到山西旅游，进庙上香，经老和尚指点，吃素，且过午不食，加强锻炼，久矣，心脏病和高血压自愈。
　　 小蛤蟆解释说，我既不是血压高也不是心脏病，我就是感觉浑身没劲儿。穿着拖鞋和蓝色条式病号上衣，太多的休息时间让小蛤蟆感觉空前的不适应，看些文件，喝点茶水，抽上一支烟，有时小睡一会儿。但是焦急和紧张在煎熬着他。院长让他戒烟，肺部有结结影。应该……应该的事多了，你们当医生的就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我哪能是肺癌，扯淡。
　　 查看小蛤蟆个人的经历，以往他对工作是积极主动的，小蛤蟆经过了乡下锻炼，从办事员到科长，二十多个春秋，终于发展到相当于副厅级的位置。整顿党风以来，没有了公款吃喝，他唱高调，立即行动。这是一种很普通的道理，不能顶风作案，管不住自己的嘴是要吃大亏的。饥饿治疗应该循序渐进，他突然晚上不吃饭，却自己喝开了酒，不喝酒，小蛤蟆不但心发慌，眼神显得无精打采的。
　　 小蛤蟆从洗澡间出来，穿着浴衣来到办公桌子跟前，在台灯下翻看文件，由于小蛤蟆的矛盾心理。那天晚上，小蛤蟆觉得需要安静，希望摆脱复杂的人际关系思想的束缚。白天医院里又挤又闷，探望的人络绎不绝，何况有的人是他很不欢迎的人。找他的人一个是调动送信封送卡。那意思就是交易。你给钱我给官。
　　 窗外的天空没有一点亮度，雾霾很淫乱。小蛤蟆觉得空气郁闷，软弱，疲倦，甚至有点儿神经过敏，不知为什么，小蛤蟆感觉房间的寂静好像有点异常，叫人心里难受。
　　 小蛤蟆无心翻看文件，但是转脸发现里边有一摞信封，又厚又重，这是秘书整理过的，谁送的呢？十七个信封，三十多个银行卡，还有金穗卡，四十九个局的人？都是聚会吃腻了的铁哥们，好多下级，有的原来是同事，现在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他心里笑过，今天却格外揪心。这些东西得退回，不然，是个把柄。钱多了是个病。吃吃喝喝不算腐败，但是，收下现金就能定受贿罪了。尤其自己属于裸官，属于监视的对象。护照收回，从正厅挪用为副厅级。他心里苦闷极了。
　　 小蛤蟆想休息，小蛤蟆却睡不着。小蛤蟆独居许多年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是今天晚上，小蛤蟆有一种焦渴地欲望，希望能跟自己年轻的表妹在一起。她有活泼的性格，会笑的黑眼睛。人真是奇怪，有些男人对于女人不仅仅是需要，而是一种痴迷。小蛤蟆的表妹，成为孤家寡人，偶尔和他孤军奋战一番。生活不安宁，但两个人具有同命相怜的味道，当然没有发展到一塌糊涂的境界。人们以为，小蛤蟆的老婆孩子到了澳洲，表妹的老公孩子也到了澳洲，一个是裸男，一个是裸女。小蛤蟆可以帮助表妹扶正，互通有无，不过，小蛤蟆一直觉得表妹心高气傲，小蛤蟆自己的成就完全归功于艰苦卓越的努力。
　　 小蛤蟆的思想不是突然越轨的，那是早有的思想意识，只是没有一个适合自己的环境污染。结果表妹的纠缠扰乱了小蛤蟆的内心。小蛤蟆小心翼翼，开始还迟疑，小蛤蟆不敢做，小蛤蟆已经给过表妹适当的忠告。好啦，一个人要是没有理智和果断与坚持的能力，那就不能胜任这个职务，就不能配做你的表哥。小蛤蟆一本正经地拒绝了表妹非分要求，生活已久，人就越没自信，其实在一切日常生活中，非常需要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心理和身体比较。怀疑、感伤、孤独与心灵的悲鸣。小蛤蟆浮肿的脸上划过一丝微笑，表妹的鬼把戏虽然多，他还没有完全举手投降。床上是床上，床下还得讲点人的文明。
　　 在小蛤蟆想结束这段孤独生活时，对于有关同女性享受生活的种种乐趣想入非非了。女人可以带来他希望的新生活，应该和表妹早点叙旧，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为了荣誉他压迫和压抑自己太久了，突然意识到他可以借助他的环境来达到他的目的，从而改善了目前孤寂落寞的形象。总而言之，他想拥有一个女人睡觉，小蛤蟆不能克制了，远在国外的老婆也默许，不用作弊，和表妹安全。那就是说，小蛤蟆可以自己做主了。小蛤蟆非常佩服他自己的老婆，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强烈呼唤的声音，从而及时关心体贴。
　　 那天小蛤蟆从浴室里走出来，表妹的电话及时打了进来，让他把门打开，说是她就在门口。
　　 小蛤蟆知道表妹好开玩笑，没有正经的事，他一边说话一边开门，结果表妹躺着进来了，同时把小蛤蟆也砸倒了。他挣扎着去关门，表妹却压着他不动，答应不答应？无奈他点头答应了。
　　 表妹越来越放荡不羁，确实把他弄得狼狈不堪。小蛤蟆左右为难。给她老公提拔了，给她安排好了，还要什么？小蛤蟆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不能让表妹乱了他的方向。他在午夜醒过来时却发现表妹躺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你喝醉了，是我送你回来的。表嫂打来电话让我照顾好你。小蛤蟆无法理解老婆的心理，这不是罪过吗？这种情况下，小蛤蟆胆虚了，什么也没有做成。表妹非常失望。别说我没有报答你。
　　 小蛤蟆惊醒了过来，觉得外间的灯光还亮着，小蛤蟆没有起身，习惯地喊道，勾秘书？从那边传来一阵轻蔑地鼻音，嗯，什么呀！好像是女人的声音。小蛤蟆从床上坐了起来。是勾秘书吧。
　　 坐在办公桌前的表妹回答，是我！由于那声调有点耳熟。也许由于刚从梦中惊醒似的，小蛤蟆一惊。小蛤蟆说，哦，刚才做了个梦。
　　 你呀，因为这个做梦吧？表妹手里拿着那摞信封。
　　 是的，我怎么办？
　　 你问我。我不知道。
　　 小蛤蟆眯着眼睛瞅着她，等表妹走过来，小蛤蟆看到表妹的胸部起伏，并且闻到了一股酒味儿。小蛤蟆提高嗓门说，哦，表妹，你怎么回事呀。半夜三更的喝什么酒呀，现在要特别注意，非常时期，你应该……
　　
　　 二
　　
　　 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疙瘩，那是因承受传统观念而产生的压力，小蛤蟆时常感到纠结，因为和表妹的关系使小蛤蟆忍受着麻烦，让小蛤蟆听从这个宝贝表妹的指挥，给她提拔了副局长，她非要弄个正的。难道那只是亲戚上的感情吗？那是彼此之间对亲情的不忠诚，那是一种交换。表妹直言不讳地表示，你说你需要我怎么做吧。别给我装孙子，现实生活，每天都充满了交换的声音。
　　 小蛤蟆也有怜香惜玉的缺点，但是，虽然这是缺点，小蛤蟆作为表哥却有义务去关怀她，可是她？表妹现在是不是醉了，所以才在半夜找到病房？小蛤蟆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呢？当正头儿多操心？再说，你也是裸官，不符合党的现行规定。
　　 表妹向他走了过来，小蛤蟆注视着她，看到灯光下她有一双修长的腿，她的脸部却是忧郁的，像哭泣以后的那种表情。小蛤蟆觉得表妹是很美丽，也很忧郁，最不好把握的是她的脾气——喜怒无常。
　　 表妹没有回答他，他只看到她的那个“狮子头”晃了晃，她的一只手在胸前上下划拉起来，然后双手插进那蓬乱的头发里，一股强烈地酸臭味儿传来。
　　 小蛤蟆知道，表妹确实是喝醉了。给医院的人看到，多难看呀。要是今夜小蛤蟆的行为传出去。那是多大的影响。他叹了一口气，一颗非常沉重的心，所以小蛤蟆相当惊慌地意识到，他还没有猜透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神秘的表情。小蛤蟆走过去，抚摸她的肩，强忍粗暴态度而故意关心的说，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样，难道遇到了难处？
　　 沉默良久，表妹没有回声，她双手抱肩，像吸毒的人犯了毒瘾，看到那种神情你会同情，后来，她低声絮语。
　　 小蛤蟆不耐烦地大声地说，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表妹脸上出了汗，说话的表情让他感到恐惧。她越说没醉，他心里却越害怕。让我看看你。表妹你怎么啦？他非常担心她又给他惹是生非。于是，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东西，正要递给她。
　　 表妹突然跪在了他面前，这么突然，让小蛤蟆倒退了两步。这是干什么呀？表妹却发出一声锥心的长叹。救救我，我没有办法，表哥，我的亲表哥。
　　 小蛤蟆急忙向前面跑了几步，弯腰侧脸细看表妹的面孔，感觉表妹没有开玩笑。他没有见到过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睛，那副惊恐的怪样子，好像抓住他不肯放开，双手抱住他的腿，救救你？哎呀，你放开手！原来，表妹那种突如其来的力量把他的腿掐出了血，小蛤蟆慌张极了。
　　 天呀，不可能吧？小蛤蟆压低了嗓门，把门关好。这才把表妹拉起来。小蛤蟆把她扶到沙发上，她浑身颤抖，双手抱住细瘦的肩，沉默了半天，突然双手撕扯乱蓬蓬的头发，表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蛤蟆双手抱住她，感觉她瘦削的肩膀在痉挛，直打哆嗦。小蛤蟆明白了，他说，表妹别紧张。冷静点，你想告诉我什么？
　　 哦，快给我吸两口。表妹说。那种姿势叫人难受极了，也让小蛤蟆心慌。
　　 小蛤蟆正迟疑，表妹却忙乱地说，表哥，我把刘美玉给办了。下一步怎么办？
　　 小蛤蟆一惊。你杀了她？
　　 表妹很镇静地说，差不多。给她拍了裸体。还有……
　　 什么叫差不多。快告诉我，你把她怎么了？
　　 表妹吸了两口白粉后，抓过杯子喝完了水。表妹说，是这样的，我给那个女人灌了一肚子鸦片，我估计她抗不过去。我执行你的……
　　 表妹突然抬头细看表哥的脸。谦卑地问我做的不对吗？她这样问，是担心没有达到表哥的满意，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凝固了，表哥那么冷漠，因为他那可怕的脸色由笑急速地变成了冰块。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铁手掐住了。整个身体失去了水分。她想让表哥告诉自己逃走的路线，僵硬的四肢钉在地上一般，无法挪动脚步，整个人陷入懊悔之中。
　　 每一天她都要付出，集中她的全部精力，直到自己觉得一点又一点地进步，彼此无话不谈，直到她感到自己内心平衡了，他的喜欢逐渐上升为温柔，最后肯为她做事了。就这样，她渐渐向他敞开了青春之门。
　　 小蛤蟆说起话来震得她耳鼓嗡嗡响，怪不得叫他小蛤蟆，那声音令她发抖。他一天到晚喜欢早晨起来和她做爱，那是他感兴趣的。但一等到晚上聚会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几乎每天早晨亲热过后，他整个人变得如春天的小雨，缠绵悱恻，难以形容。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让人心里发空，他的秘书说过，小蛤蟆有令人难以捉摸的脾气。
　　 她确信他和她一样，家属移民了，内心其实非常需要对方的温柔，只是不让人看不出来罢了。他能装，她却装不好。小蛤蟆，哦，表哥，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地方。
　　 两个人在一起时，可以自由自在地交谈，但是晚上不能睡在一起，只能各自进入自己的卧室。而且他的卧室从来不让她进去，他随手锁上。她一直寻思着，她要在他身上解开这个疑团，她非常好奇，可能会有什么东西怕我知道？这样下去，折磨着她的神经，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到了刘美玉，可以联手行动。那里边的秘密她非常想解开。
　　 小蛤蟆知道，刘美玉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人。和他的私交甚好，二十多岁时通过表妹介绍认识的。表妹的闺密，还在上大学，那时候，那个女孩子经常找到他。进攻他的时候，无限妩媚，气质高雅。放松的时候他答应给他们安排工作。她惊慌地说，天呀。你千万别让你表妹知道。她不可能让我和她分享你的快乐。她以为你是她的资本，那只能在地下……
　　 小蛤蟆知道表妹在贫民区拐子巷居住。因为他的缘故，她搬进了富人区。不是她的同学刘美玉，他不会特别关照她。没有发现她对他有什么可怀疑的。那么，也要小心谨慎，那是你的亲表妹。你得提拔她。小蛤蟆听了刘美玉的话，也怪表妹自己，两个人有点争风吃醋。看看楼层，知道刘美玉在十三层。两个人的世界，也可叫做是他的金屋吧。他可以在窗口向下看，能够看到对面别墅表妹的院子，一旦她打电话找他，他可以主动地调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