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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莉莉的病


作者:许世礼 童生,953.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38发表时间:2015-02-25 11:22:06
摘要:莉莉患上高烧不退的病,经过县、市、北京三家医院一个多月的治疗,无功而返,最后让我这个乡下老中医治好了。

电话铃忽然惊惊诈诈地响起来。
   我拿起“喂”了一声。
   是老婆的姐姐胡小雯的声音:“你快来吧,莉莉住院了!”
   我问:“是啥病?”
   她说:“我给你说不清,你快来吧。”
   我出门抓起一辆自行车就往医院跑。
   一进医院门,胡小雯就迎出来了:“在急救室!”
   我跑进急救室,只见莉莉躺在病床上,嘴和鼻子上扣着个吸氧气的罩子,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正在抢救。
   我问忙得一塌糊涂的大夫们:“医生,她是啥病?”
   医生们好象都是聋子,要么干脆是哑巴,谁也没有理我。
   我上前摸摸病人的脉搏,啊,着实病得不轻。
   我正想看看别的征象,就听一个人从白口罩里面发出一句不耐烦的话:“去去去,出去!添什么乱。”
   我抬头看看,心里说:“说话怎么这么冲,像谁惹了你似的。”我没敢顶撞人家,小心翼翼地退出来。问胡小雯:“啥时候得的,怎么这么重?”
   胡小雯说:“前几天就病了,以为是感冒,就在村里输了几天液,没想到越输越重。这不,今天连气也出不上来了,就赶紧送进医院来了。”
   因为出不上气,病人脸是黑的,嘴唇更黑,吸氧以后,情况有所好转。随后,医生们就把病人送到各个科室去检查,化验血、尿,做B超,做胸部X光透视,做心电图。从下午两点一直查到八点,竟然没查出什么病来。主治医生说,很可能是重感冒。
   重感冒还是很可能,这和什么也没查出有啥分别。
   胡小雯说:“孩子主要是高烧,高烧一退下,好人似的,什么毛病也没了。”
   我说:“要是单一个高烧好治,我三副草药就能拿下。”
   胡小雯说:“来人家医院了,你不要乱插手,啥病还没查出来呢,等查清了,看看人家怎么说。”
   晚上十点多,两个护士把昏昏沉沉的莉莉推进了病房。我过去摸摸病人额头,好烫手。看看指甲都发了青。我见她的手露在外面,就往里推了一下,病人忽然惊叫了一声:“哎呀妈呀!”多亏戴着氧气罩,不然那声音一定尖利得吓人。
   我说:“她们家里为啥不来人?”
   胡小雯说:“你看这家灰人家,早就打去电话了,至现在连个人毛也没见。”
   “她女婿小杨呢?”我问。
   “他来顶个屁!”胡小雯说。
   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叫你看来,天底下就数你当妈的和女儿亲了。其实,莉莉最需要的是丈夫的安慰。”
   胡小雯说:“我让他在家看门市哩。”
   “人比门市还重要?”我说。
   十点半了,我家里的病老婆打电话问:“莉莉到底是啥病?”
   我说:“医生说是重感冒。”
   她说:“一个重感冒用你陪着,还不赶快回来。”
   我和胡小雯说:“家里的病人等得不耐烦了,我得赶紧回去。”
   胡小雯怕惊坏妹妹,嘱咐我:“就说是重感冒,别的啥病也没有。”
   我说:“哎!”
  
   第二天凌晨,在病老婆的催促下,我带了银针包、体温计、听诊器和血压计,还灵机一动,带了几粒吲哚美锌退热栓,早早到了医院。莉莉的病正在发作。胡小雯尖着声儿喊医生,可是值班医生睡觉去了,别的医生还没到上班时间。见我来了,胡小雯像看到了救星:“她姨夫,你快看看莉莉,快不行了。”
   我紧赶两步进了病房,见莉莉脸色紫红紫红的,气喘得急促,嘴唇成了黑色。我用体温计测了一下,41度,病人一个劲儿叫冷,身体哆嗦着。我赶紧让胡小雯把退热栓给病人塞进肛门。过了一会儿,莉莉的症状慢慢减轻了。这时,我有机会给莉莉好好诊断诊断。我是学中医的,自然是望、闻、问、切。从体征看,病人高烧不退,嘴唇发青,舌质暗红,苔黑,气促,脉数,听诊肺部有细湿罗音。按多年经验推断,这是肺炎合并心肌炎。这病并不难治,中西医结合,输几天青霉素、灭滴灵、庆大霉素三联药,喝上五六副中草药就可以治愈。可我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首先被胡小雯给否定了。
   胡小雯说:“这么大的医院,用先进仪器都没有查清的病,你一个乡下土郎中,看看摸摸就说肺炎合并心肌炎,你把自己看成神医了。你先不要插手,等等,看今天能不能查清楚。”
   我无话可说。
   上午,莉莉的公公和丈夫来了。公公老杨六十多岁,细高个儿,花白的络腮胡子多日没刮,扎煞着,里面还藏着不薄的灰黑的油腻,蓬乱的灰色头发上扣着一顶破帽子。怪不得胡小雯说,莉莉结婚以后,家里就啥也不管了,这样一个老汉,这把年纪,他管得了吗?丈夫小杨,别看三十大几了,一副娃娃样儿。他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坐在莉莉的床头,摸着还有些烧的莉莉的脸,弯下腰不知俩人悄悄说什么。
  
   胡小雯问:“亲家公,您看这咋办呀?”
   老杨说:“有病咱治,该怎办怎办。”
   胡小雯问:“您带来钱了吧?娃们做点买卖,尽是赊账,您们家里啥也不管,这下病了,花多花少就全靠您了。”
   老杨蹲在病房的墙角,低着头,顺着眼,像没睡醒觉似的。迟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靠谁也得治哩。咱众人想办法。”
   莉莉的高烧退了些,精神略有好转,听到公公和母亲的谈话,喘着气对公公说:“您和两个姐姐说说,看样子我这回病得不轻,叫她们帮帮忙。”
   老杨心里清楚,两个女儿已经帮忙不少了。给儿子娶媳妇时,每人就拿出五六千,七八年过去了也没还人家,再和人家张口,咋好意思。不过,谁家不出事,谁家出了事也得求人哩。老汉说:“嗯,哪个她们也和别人不一样,张开口,她们总不能让咱白张。”
   小杨说:“我回吧,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回去往回要要账,能添几个算几个。”
   正说着话,接班的医生来了,一位脸很白的女医生,探进头看着胡小雯说:“二号,交钱!”
   胡小雯说:“一入院就交了两千了,又叫交。”
   老杨听到叫交钱,忙忙从墙角站起来,用手掌抹了抹鼻子下的清鼻涕,趿拉着翻毛皮鞋向外走去。交完钱返回来老杨就叫苦不迭地说:“啊呀,啥病还没查清楚就花了两千多。这医院可真不是咱穷人来的地方。”
   话没落地,小杨急慌慌地喊:“莉莉,莉莉!”一家人围过去,就见莉莉又喘促起来,眼也不睁了。
   我说:“赶快叫医生!”
   老杨、小杨、胡小雯都往外跑,边跑边喊:“大夫!大夫!”
   白脸女医生跑来了,看看莉莉呼吸急促,扭头又跑出去了。一会儿叫来个男医生。男医生问:“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没有?”
   胡小雯说:“出现过。”
   男医生又问:“以前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胡小雯说:“别的办法见效不快,最数塞退热栓快了。”
   男医生说:“那就赶快塞退热栓!”
   塞完退热栓过了一会儿,莉莉的高烧退了下去。这时主治大夫来了,问了下情况,出去叫来个老中医。老中医切了脉,看了舌苔,用听诊器在病人胸部听了听说:“是肺炎合并心肌炎,重点是消炎。”
   主治大夫送走老中医,拿出处方开了药,让病人家属拿钱去取药。胡小雯说:“亲家公,您去取吧!”
   老杨用手在上衣兜上摸了摸说:“我把钱全交了。没钱人家不一定取给不取给。”
   胡小雯生气了,问:“拿来多少钱,全交了?”
   老杨说:“整整一千块哩。”好象那笔钱有多大数目似的。
   胡小雯更气了:“这是住医院来了,一千块能顶个啥。”她走到老杨跟前,伸手抢过处方,脚步重重地出去了。
   老杨长长出了口气,又在墙角蹲了下去。
   胡小雯取来药,大瓶小瓶、大盒小盒的装了一大纸箱,护士看见走了出来说:“交给我吧,没你们的事了。”
   护士照着主治医生开的处方给病人下药,从上午开始输液,一直输到晚上十点,但是,病人好象没有见什么效,该高烧时仍然高烧。高烧时也没有什么新鲜办法,仍然沿用我的办法——塞退热栓。
   我很着急,这些医生,怎么不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光输液怎么行。
   第二天,主治医生来查房,我早早又赶到了,问他:“用了药一点不见效,这怎么行。”
   那位医生说:“我们不行你行?你行你来看。”说完,一甩袖子拐着脖子走了。
   我说:“我看就我看。花了那么多钱,一点不见效,你还拿个啥大?”
   胡小雯见医生生气走了,变颜变色地数落我:“不叫你插手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把医生气走了,谁给看哪?”
   我说:“他不给看我给看!”
   “能得你,人家啥病没见过。你看,你看个头疼脑热还差不多,这么重的病,你逞的个啥能。去哇,去哇,你家里也挺忙,你忙你的去哇,这儿甭你操心了。”胡小雯拉下脸来撵我走。
   莉莉听见她妈数叨我,微弱着声儿说:“妈,我姨夫也是为我,才急着问医生哩,您怎怪怨他呢。”
   我说:“好好好,我走,要是有着急事再给我打电话。”我看看莉莉,嘱咐她:“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听说我走后,胡小雯和主治医生说了许多道歉的话才顺了他的气,又回到病房给莉莉继续治疗。可六天过去了,病情还不见好转,第七天,医生说,要去北京出差,让胡小雯带女儿转院。胡小雯怕我再插手莉莉的病,打电话把亲家公以及女婿的两个姐夫叫到医院,众人凑了一万多块钱,连夜要把重病难支的莉莉送往大同。我老婆听说莉莉要转院,一定要我亲自去送,怕路上出了事。
   我赶到医院,救护车停在住院部的门口,一伙人正抬着担架往车上送莉莉。我紧走几步赶上前,只见莉莉仍然上着氧气,手上还插着输液的针头。我帮忙把莉莉抬上车,用手摸摸她的手,这只手明显比前几天瘦了。听听她的呼吸声,仍然急促,怎么一点好转都没有呢。妻姐胡小雯吸吸地哭着和我搭话:“她姨夫,这可咋办呀?”
   我说:“到大同就好了,那里一定有好医生,也有好药,莉莉不会有事的。”我没敢提自己给治,怕胡小雯再发脾气。
   车上坐着杨家一老一小,还有我和胡小雯。救护车一路响着警笛,风驰电掣般飞进大同。在市第五人民医院,通过绿色通道直接进了急救中心。
   又是一次从头至尾的检查,和在县医院一样,并没有查出什么病来。
   大同的医院条件要比县里的医院好得多。这里的医生更高级,叫专家。专家近五十岁,姓武,是个女的。我们不知该叫什么更显得尊重,仍然沿用在县里的称呼叫武大夫。武大夫笑笑的,牙特别白。很和气。因此我们就胆子大点,追着问:“到底是啥病,啥时候能好了?”
   武大夫很会说话,从不正面回答人们的问题。她说:“病人还在危险期,我们会尽力抢救。什么时候好,那要看她的身体素质。”武大夫不多说话。我看她也没多大本事,不然,为什么不给病人家属个明确交代。
   这个医院病房的条件也很好,氧气管道通到了病床前,啥时候想用一拧开关就能用,用多长时间都可以。不像在县医院,想用时才拿氧气袋找管理人员去装,用了不一会儿就得人压着那个枕头似的袋袋,不然,氧气就不出了。这里的病房床和被褥都很干净,墙雪白,地上不见一丝儿灰尘,屋里暖烘烘的。找医生时不用到处喊,一按床头的电铃,就有人问:“三床,怎么了?”那声音是从床头的小喇叭里传出来的。不像县里的医院,又冷又脏。找医生得大声在楼道里喊。不过这里的收费比县里高多了。
   治疗过程和县里完全一样,只是病人发高烧时医生没有问家属:“以前发作时怎么处理?”而是让护士注射一种叫什么匹林的针,这种针很管用,打下去一会儿病人就出一身大汗,接着体温就降下来了。可惜的是,时间不长,又开始高烧,医生没了办法,就问出了县里医生问过的那句话。我们说:“用退热栓。”医生赶紧让去开退热栓。
   我见这里的专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和胡小雯说:“要不我回去,煎几副草药拿来试试?”
   胡小雯脸又变了:“你又说,真是的。”
   我赶紧打住。
   我想通过老杨说服胡小雯,就悄悄叫出老杨。
   在楼道尽头,我对老杨说:“亲家,莉莉的病关键是高烧不退,我以前对这种病人是中药和西药同时并用,效果很好。”
   老杨用细长的手指在蓬乱的花发里挠挠说:“亲家,我是个庄户人,不懂得您们的医呀药呀的。我思忖,哪个这么大个医院的专家还顶不如个乡下的土郎中?”
   一句话噎得我出不上气来。
   我在医院没什么事,就和胡小雯打了声招呼回了家。
   病老婆放心不下外甥女的病,每天让我打电话问情况。胡小雯说:“基本没什么进展,病情和前几天一样。专家好象再没啥做法了。”
   果然,第十天,专家对胡小雯和老扬说:“我们医院条件有限,看来治不好你们的病人,我看你们还是去一下北京吧。那里条件好,北京人民医院有我一个朋友,去时我给你们写封信。”
   胡小雯和老杨一下没了主意。给我打电话,我说:“先留下小杨陪侍着,你们回来,咱众人商量商量。”
   胡小雯和老杨一起到了我家。
   一进门,胡小雯就哭哭啼啼地说:“这可怎办呀,老天爷活要人的命哩!”引逗得我的病老婆也哭成个泪人了。要知道老婆对这个外甥女太看重了。莉莉从小是由小姨带大的,可以说,她看莉莉和看自己的女儿一样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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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以作者的侄女莉莉治病的过程为线索,讲述了莉莉先后在三家医院治病的情况和结果,写了作者和一位老中医的诊断结果,这些对比,不是在抬高作者的医术,而是在质疑今天的医院,揭示一些值得我们思考的医学道理。医生在面对仪器的时候,依赖仪器的时候,是不是弱化了对病的判断能力,中国传统的中医学手段是不是该受到所谓西医的排斥?另外,文章叙述故事中,对患者母亲的刻画,生动形象,同时,她的固执,对大医院的盲目迷信,也值得我们思考。文章故事性强,人物形象鲜明,主题明确。好文章!【编辑:春雨阳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226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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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春雨阳光        2015-02-25 20:41:56
  文章叙述的故事有曲折性,描写的人物生动,使文章具有了可读性。最值得读书的是,文章中叙述描写的人的行为,医院的行为,对医生本领的思考。
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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