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向】天降神兵(散文)
和煦的风儿不止一次地叹:“年轻真好!”它提醒了我,何妨不是这样呢!忆当年,青春年少气宇轩,从天而降显神威。回想起我在空降兵部队中的那些峥嵘岁月,心里有一股子暖洋洋的感觉,有太多的东西让我留恋,令我回味。
我在年轻的时候,疑似有那么一股子豪气冲天,对未来也充满着美好的梦想、希望和追求,仿佛这人生的起点,要从天上开始,然后才慢慢地降落到地面上一样。经历了残酷、艰苦、极限、难以忍受的环境的磨练之后,造就了坚强的意志、毅力,让走在漫长的人生路上的我,步子更加坚实。
(一)
从到部队的第一天起,政委、教导员、指导员,教官(体能训练的、叠伞的、射击的、投弹的、剌杀的、格斗的、跳伞的……)、各级军事干部,不间断地为与我同时间到达部队的这批新兵上课、训练。他们所讲的内容十分精彩,充满了神秘感,具有超强的诱惑力。直到现在,在我的脑海里都留有深刻的印象;训练十分严格,超出普通人的想象,从某种意义上讲,已达到了十分残酷的程度。
我记得很清楚,他们是这样说的,不是所有的军人都能像你们这样,有幸当上空降兵。告诉你们吧,这支部队组建的初期,是由各军区部队中抽调的战斗英雄、功臣和模范指战员组成的,其中共产党员占88%,战斗英雄、功臣和模范指战员占93%,参加过前线战斗的占83%。你们这批新兵的优势就是学历高,多数来自于部队的重点院校,有文化,接受新的科技知识快;身体条件好,反应能力快;政治素质高。你们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是这支部队未来的希望和亮点。
空降兵,在天上它是展翅翱翔的雄鹰,落在地上就是一往直前、无所畏惧的猛虎。头顶浩瀚的天空,脚踏大海高山;视江河湖海为平川,把祟山峻岭当泥丸。从陆地雪原、海上岛屿到十万大山、世界屋脊,从平原的江河湖泊到山区森林,所有宽阔的水面、高插入云的山脉、难以穿越的雨林,对空降兵来说,再也不是什么“拦路虎” 。因为在这些地方的上方,总会有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 空降兵插上“翅膀”之后,具有到处能飞、到处能降、到处能打的特殊作战本领。是一支无处不到、无所不能的精锐之师。
空降兵的这种超强机动的战斗能力,使骑兵的迅猛剽悍、摩托化部队的横冲直撞、高地的居高临下、障碍物的阻碍、预备队的使用、火力的支援、侧翼的掩护,以及佯动和奇袭等传统的战术,都黯然失色,失去了它们应有的效能。空降兵登上飞机,以伞降或机降的方式,就像天兵天将一样,从空中随时随地都可以神出鬼没地进入到任何地方。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可以突然而迅猛地出现在敌人的后方和“心脏”地带,给敌人以致命的攻击。它是一支凶悍而机动的武装突击力量。这种装着双翼的特种兵,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将它视为“犀利的兵器” 。它出现在每一场突发战争,每一个最恶劣的战场上,是决定每一次突发行动和战斗胜负的关键,万万不可小觑。
由于空降兵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目前,世界上已有近百个国家建有空降兵部队,其中欧美各国很早就建立了空降兵部队。
哪里有“战斗”,那里就有空降兵的身影。
早在1927年,苏联的空降兵部队在中亚细亚地区,一举歼灭了巴土马赤匪徒等叛乱分子。
在1944年6月6日早晨6时30分的诺曼底登陆中,盟军空降兵的任务是在登陆滩头两侧距海岸10至15公里的浅近纵深空降,阻止敌人预备队的增援,并从侧后攻击德军海岸防御阵地,配合海上登陆。英国的空降兵是最早投入战斗的。他们就被空投到登陆地区的左翼地区,目标是夺取佩加索斯桥(Pegasus Bridge)附近的桥梁,阻止德军的装甲部队前往海岸支援。盟军的空降兵迅速地占领了这些桥梁,并成功地予以控制,直到他们的登陆主力部队的到来。所以说,空降兵部队对这次登陆行动的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关键时刻,是苏联空降兵部队率先攻入德国柏林。
纵观空降兵的战例,可以表明他们在战争中可以发挥出以下的功能和作用:
瘫痪敌方的指挥系统。出动空降小分队占领敌方指挥中心、通讯节点、预警雷达站等要害部门,切断电缆、光缆,对敌方的通信系统实施破坏。
攻击敌方的关键军事设施。对敌方防空阵地和军用机场实施“点穴”式攻击,炸毁敌弹药库,封锁机场跑道,破坏敌方的后勤保障设施。对敌方输油管线、后方仓库、主干电网、交通枢纽、隧桥等,实施爆破、埋雷等手段,实施破坏。
进行夜间近战。在夜间对敌方的防御要点发起突然袭击,为后续的主力部队打开突破口。
实施险恶地形作战。以小股兵力在海岛、悬崖峭壁等复杂地带,实施多地点、多批次登陆,直插敌人两翼,并协同海军陆战队、陆军航空兵等部队正面强攻。
进行城市作战。夺取中枢机关、电视台、电台等要害部门,在敌方的关键部位和腹地牵制和打乱其部署,对敌方进行心理战等。
(二)
我情不自禁地联想起了在部队营房四周张贴的“责任重于泰山,意志铸就辉煌”、“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等标语口号的深刻内涵。
在训练过程中,教官们千百次的推心置腹的告诫,由于受地形复杂、风速大、体重不同、着地后需要及时将自己隐蔽起来等诸多条件的制约,很多时候,空降兵离开飞机降落到地面后,是呈现出单兵投入战斗的状态。因此,针对实战,训练时一定要以提高个人生存、战斗能力作为重中之重。
接下来的正规训练让我领受到残酷、艰苦、极限、难以忍受、意志、毅力等字词的真正含义。
因为空降兵担负和执行的都是最凶险的任务,去的也是最危险的战场。即使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那些最具典型的成功空降战例,其伤亡率也大大的超过了70%,所以,平时训练不仅要练出最棒的体能和最好的战术,尤为重要的是要练出坚韧的耐力和超人的生存能力。
跳伞之前枯燥而艰苦的训练,必须要按计划、按大纲不停地进行,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所有的训练量都大得惊人,这让我感觉到,我几乎就是一个机器人。只要将按纽一打开,我就得按事先设计好的程序不停地练,不停地喘气和流汗,即使是到了筋疲力竭、疲惫不堪的程度,也不能停下来!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滴答滴答答答” ,每天清晨6:00点钟,嘹亮的军号声照常响起,将我从青春的睡境中惊醒。我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不容大脑去思考“这是什么号令” ,就得带上背包、衣服包、枪支、子弹、手榴弹、伞刀、军用铁锹、水、大米、挂包(里面装有牙刷、牙膏、毛巾、学习用品等) ……5分钟内必须赶到指定地点集合。紧接着,全副武装,雷打不动的4公里越野跑,尔后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负重下蹲,单杠的100个引体向上,双杠的100个支撑,再加300米蛙跳……如果班长觉得训练量不够大,还会随时增加一些其它的训练项目。每天晚上睡觉前,头部、肘、拳、腿各击沙袋50次,马步推砖100次,仰卧起坐100次后,才能熄灯睡觉。有时由于全身酸痛,我强迫自已入睡也睡不着,想让梦来梦也不来。
然而,最紧张、最艰苦的训练,还是跳伞前的专业训练课。
吃完早餐后,每天上午8:00点钟准时开始,从水泥平台上往下跳。教官告诉我,从近千米的飞机上往下跳,落地时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双腿所要承受的地面反冲力,是“实际体重”的八倍。当时我的体重为110斤,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约20斤,我的“实际体重”为130斤左右。这就等于在告诉我,要想从“空中飞人” 的状态变成“真实的地面人” ,让自己从天上安全返回到地面上来,双腿必须承受1040斤以上的地面反冲力。没有哪个人愿意在空中永久地瓢来荡去,真的扮演“天上神仙”!正常人的双腿平时所能承受的冲击力,在体重的三倍之内是安全的。空降兵要想安全地返回到地面,必须要锻炼腿部的力量,以适应着地时强大的冲击力。
为达此目的,必须从设定的平台上不停地往地面上跳,以增强双腿肌肉的硬度和韧劲。开始是从离地面一米高的水泥平台上往下跳。一班十多个人排着队不停地往下跳,每人每天固定3000次。我看到我的双腿肿得是原来的两倍粗,军裤穿不进去,换了一条超大号码的。晚上双腿痛得无法入睡,只能咬紧牙关顶住,白天还要继续练。军人流血不流泪!三个月后,平台高度升至一米五。又过了三个月,平台高度升至两米,此时,往下一看,心理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恐惧感。毕竟是学生出身,初来乍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把腿摔断了,怎么办?哪不是落个“壮志未酬身先损”的可怕后果。然而,为了实现从空中跳下来后能安全返回到地面,成为一名真正的名符其实的空降兵,除了苦练之外,没有别的捷径可供选择,一定要坚持练下去。这样练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在两腿上绑着沙袋或者砖头,从平台上往下跳。十个月后,两腿不再肿得那么历害了,硬得如同铁棍一般。接着又按实战要求练,随身携带着实战时用的装备和兵器,全副武装地练……
练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全班十多个人排成一溜儿,在班长的带领下,从模拟的飞机上鱼贯而下,练习离开飞机的动作和保持规定的体态,熟悉飞机与每人身上开伞用的连接绳的操作方法,找寻那种“空中飞人” 的玄妙感觉。
空降兵所用的伞衣是用锦丝质的材料制成的,它的面积约为80平方米,紧急情况下,可以保证二至三个人合用一具伞,也能安全着地。伞衣下面有30根伞绳,每根长10米。每一根细小的锦丝伞绳的承重力为80斤,除了超胖人之外,可以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承受得起超过空降兵中体重(有严格的体重标准要求,超标者取消资格)最重的人的重量。
所谓的“命悬一线” ,毫无疑问地说,空降兵是真正的命悬一伞!在空中,一个人的一百多斤的全体“部件”(例如脚、手、胯骨、脊椎、头等) 或者生命,完全交给了两具伞(后背的主伞、胸前的备份伞) 掌控。能否保证一个人身体上的全体部件完好无损或者生命继续存在,就要看这两具伞是否能够正常运行。所以,这两具降落伞对每一个人来说,都事关到生命是否安全的头等大事!分配之后确定了属于某个人的伞,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包括叠伞教官、其他教官、直接领导、上级首长……叠伞教官只能用公共伞教学)触碰(可用视线扫描) 。绝对的只能由各人自己叠,叠好后,铅封保管;这比保护个人的隐私权还要重要千万倍,因为它涉及到个人生命的安危,只能是由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负完全责任。
降落伞叠起来是十分复杂而费事的,光看那些叠伞工具就足以令人头疼和望而生畏:固定锥5个,包装钩1个,包装针2根,包装绳1根,沙袋4个,包装板1个……更何况,自己的生命还要和所折叠的伞联系在一起!因此,叠伞程序的严格程度,更是远远超出了对内务整理的标准要求。仅叠伞前的检查就有12项,从伞的履历表到稳定伞、伞衣、伞包、伞绳、连接绳……每一项都必须认真仔细地检查,其中对稳定伞的安放位置的查看更要格外细心,绝不允许有丝毫的马虎和粗心大意。
叠伞场上整齐地排放着成千具降落伞,颜色各异,五彩缤纷:有银白色的,草绿色的,花色的,还有红色的……战友们自由地结成一对,互为主手、副手;叠谁的伞时谁就当主手,另一人只是充当帮手角色,与外科大夫手术时护士的角色有点像。大家在垫布上忙来忙去,仔细地整理着伞绳,折叠着伞衣和其它。被抖起的伞衣在风儿的舞动下,化成了一朵朵美丽的伞花,此起彼伏,像空中翻腾的滚滚云浪一样。
正如教导员、指导员说的那样,当了空降兵,就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麻痹大意的心理。每个人都必须认真细致地检查伞具,折叠伞衣,整理伞绳、操纵带,把折叠好的伞衣穿进细长的伞衣套,把10米长的30股伞绳穿进束绳套,折叠稳定伞,完成最后的包装……一切工作都应该在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状态下进行。
空降兵的规定是,在叠伞过程中,各人的伞具必须是由本人亲自动手折叠。班长、排长、连长、营长、教官等都只能瞪大眼晴盯着你看,监督和督促你,吆喝着催促着你认真、仔细些。例如,他们会大声地告诉你,“注意伞绳是否扭劲、交叉”,“ 注意4块锦丝搭扣的粘满粘牢”,“注意锁针的到位不到底”,“拉绳要掖顺”……在叠伞现场,到处都可以见到他们来回走动的身影,以及可以听到他们经验老到的提醒声和告诫声。
长时间的蹲在或者爬在叠伞场地上学习或者练习叠伞,每天至少要坚持4个小时,有时是8个小时。由于叠伞需要高度的专注和认真,有时心里难免紧张,曾有几次,我叠完伞后,竟然站立不起来,一下子眩晕过去了……
真诚地对编辑老师道一声:谢谢,您辛苦了!
我写过一篇《那些年,我们一起在部队》,段干萸老师看过之后,说了一句话,此文的每一个小标题皆可以展开来写。一语惊醒梦中人,果真如此。其实,每一个小标题都意味着有它精彩的故事在里面,展开写,也可以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