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壮士(小说) ——无名英雄传
自序
我一生中有许多传奇故事,两个相同数字重复时易出现大事就是其中之一。
譬如,一九七零年十一月十一日我被下放农村走五七道路;一九八七年十月十日我入党,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我连襟英年早逝……今年(蛇年)初四是我挺身而出为“内人党”上访、并应接待员建议给周总理写信四十四周年,修改此文又是二零一三年二月四日,阴历正月二十四,预感一定有事发生!果然二零一四年自治区政府刊物《内蒙古史志》第五期登载了著名作家夏桂楣所写我在极困难情况下替被冤枉的“内人党徒”上访告状,给周总理写信的事实,赞扬有加。我二十七岁的热血壮举七十三岁时终于在政府办的《史志》刊登,记入史册,接受时间考验,专家质询,关系人的异议。这对我可是死而无怨的大事!
夏桂楣先生把我称作“给周总理写信的草莽之人”,我受宠若惊。太贴切了!那时我不是党员,也没当过少先队员、青年团员。自小爱看小人书,倾慕爱打抱不平的绿林好汉。譬如《小五义》中的白眉毛徐良。不过,在替被屈打成招的内人党喊冤、给周总理写信时多了几分镇静,几分自觉,几分对党的信念。
自从二零零九年重病时决定将此事披露于互联网,得到网友肯定、理解,在此深表感谢。同时五年来没人提出相反看法和反证,又颇多遗憾。我查阅了网上不少作品、文章,原来谬误说法来源于图们将军所著书籍。他在没任何佐证情况下,称使残酷的挖内人党运动戛然而止、挽救了成千上万人生命的信是周总理侄女所写。将军是审判“四人帮”法官之一,功成名就,但毕竟是人不是神,出现善意错误在所难免。我病痊愈后想亲自赴呼和浩特市请教于他时,他已作古。不过此前我在他文章后的评语中已提出质疑,想必他能看到。另外,我给陈鲁豫名嘴们去过特快专递提出质疑,都无回音。
当时我所在乌兰浩特第四中学,是民族团结模范学校。汉族,蒙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满族教员之间特别和睦。即便挖“内人党”人人自危的非常时段,少数民族教员都得到汉族同志保护,无一被打成内人党徒。最典型的是原内蒙党委宣传部长沙陀弟弟被大家保护得好好的,前年特地约乌兰浩特四中退休昔日同事到呼伦贝尔旅游,感谢当年保护之情。当时四中的民族团结气氛也十促使我上访的原因之一。有人说挖内人党专整少数民族,错了。那是各族人民的共同灾难!四中是典型事例。同时,反对挖内人党的党员、非党员、汉族、蒙族,其他少数民族都有,他们都是志士、壮士,国家脊梁。为此,小说“壮士”在稍修改后,重新发表,悼念冤死的赵宇清老校长和安慰被致残的同事。再次感谢支持我上访的姐夫和刘俊芳同学。感谢内蒙古史志编辑们把这重要历史事实披露于世。我的信是真名真姓真地址真毕业和工作单位。我盼望活着时能看到周总理档案和中共中央、国务院接待档案解密!以下是两年前写的纪实小说,请欣赏。
一
子夜,肆虐一天的暴风雪终于停止了。天干巴巴冷,苍穹繁星都冻得直眨眼睛。
“哎呀……”赵校长凄厉的哀号和棒打身体的声音,不时从隔离反省室传出来,使黑漆漆的夜变得阴森恐怖,也紧紧攫住了马林已经冷透的心。
他是特意深夜秘密进入学校,藏在离反省室不远的空教室的。他穿着黑皮棉鞋,黑面皮袄,戴着黑狗皮帽子,黑翻毛皮手闷子,在玻璃破碎的教室里已经呆了一个小时,脚都冻麻了。他紧裹皮袄,也挡不住刺骨的寒冷。但他不敢走动,怕出声响被发现。他回忆白天挖肃学习班上,他念了几段毛主席指示,要求清理阶级队伍,深挖反革命的新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时一定要文斗不要武斗,严禁逼供信,竟遭到军宣队长呵斥,说他右倾,不懂得毛泽东思想实质。毛主席说,革命不是请客,不能那么温良恭俭让。队长否定学校专案组有体罚逼供现象。想到这,他苦笑了: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也没说专案组打人呀?他又苦笑一下:自己刚大学毕业,从天津支边到这学校不几天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和谁也没有领导被领导关系,更谈不上组织关系,再挖也挖不到自己头上,自己何苦在这里挨冻呢。
专案组设在原教员单身宿舍的土平房内,小窗户用棉被挡上,黑暗又隔音,只有在万籁寂静的深夜大声嚎叫才能听到和分辨出谁的声音。马林苦笑时,有人出来小解,反省室门开了,赵校长的痛苦的呻吟随昏暗的灯光一齐传来,不容他继续想下去,心又揪紧了。他眼前又闪过一周前赵校长在敦促大会上被宣布为“新内人党徒”揪出来时的茫然和大声辩解:“我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是内人党!”专案组根本不听他的辩解,随即把他押进了反省室,和党支部书记及另一位副校长作伴,“同流合污”去了。军、工宣传队的逻辑是:赵校长的学生做了县委书记,是钻进党内的内人党徒,老师能不是反革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马林知道了刑讯逼供确实存在,专案组的凶手确实打人,不平之心比前更加强烈。
他就是来找专案组打人证据的。他真想冲进反省室,找那些打人凶手评理。他怎么也不能理解,打赵校长的都是正牌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自己的同事;人们都疯了吗?
他最终没采取行动。他不想鸡蛋碰石头。他还要和同志们商量一下,想个稳妥办法,既能制止武斗,又不能引火烧身。
二
“疯了,疯了!”当马林在语文教研室把昨天夜里赵校长被拷打的事情告诉冯永利后,冯老师气得连拍桌子,六百度眼镜后面的小眼睛射出愤怒之光。“他们都是赵校长信任的人,大学生,知识分子,怎么下得去手?”
风又肆虐起来,发出刺耳尖叫,搅得人心乱。马林把准备在大会上揭发打人事件的计划告诉了冯老师。冯老师连忙摆手,说:“不可不可。不能做鸡蛋碰石头的蠢事。再说,除你以外,谁能佐证?权在人家手,你能证过他们?还是找韩胜老师商量一下,他现在是校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又说:“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说完便急忙离开了。
马林知道冯老师怕事,本来也没想让冯老师和他一起采取行动,所以没有为他‘闪开身子’生气。冯老师不到三十岁,但是出名的老谋深算,大概和小商人家庭出身有一定关系吧。他人不坏,心很正,嘴很严。让马林嗔怪的反倒是他很尊敬的韩胜副主任。他在会议室外给韩副主任讲赵校长深夜被打消息后,韩竟像泥菩萨一样呆了,一点反映没有。“怎么啦,你怕事我找军宣传队去。”马林说完转身要走,被韩胜一把抓住:“昨晚你去空教室了?”“去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在专案组吧,看着他们打人也不管?”马林知道韩胜并不是专案组成员,但他是校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有权利巡视。韩胜似乎没听到见马林对他的指责,接着说:“除了军、工宣传队和专案组成员,任何人不准靠近反省室,是一条纪律,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太危险,抓住了扣上反军反工宣传队帽子,进专案室反省,你受得了?”马林激动地反驳说:“要文斗,不要武斗,是毛主席说的,反对武斗是照毛主席指示办事,进去能咋地……”
马林还要争论下去,专案组的苟笋老师慌张地向办公室走来。韩胜急忙低声说:“毛主席发动的这场政治运动就像十二级台风掀起的九级海浪,谁反抗就把谁砸的粉碎,你能顶得过?小心点,再商量……”
话还没说完,苟笋就进屋了,贴在韩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匆匆走了,甚至没和马林打招呼。马林回到会议室,和陆续来到的教职员工等待开会。突然救护车刺耳的笛声响起来,呼啸着向专案组方向开过去。人们木然地坐着,没有表情,但心里都翻腾着同样的话:出大事了。
三
会议室死一般的沉寂,让人窒息。不知哪个女老师万般斟酌小声说了一句不犯禁的话:“专案组有人病了,要抢救吧?”,会议室犹如惊雷落地炸开了,议论纷纷。组织学习的机械厂工人李师傅阴沉着脸低头看报,并不制止。马林心头格外沉重,和几个教师乘机一块溜出来,直奔救护车。
还没到隔离反省室,白色救护车刺耳地尖叫着向校门外疾驰而去。恐怖笼着着整个校园。韩恒老师送走救护车,没回土平房,迎着马林走来。
“是赵校长?”马林问。韩恒小声答道:“是。满脸血,已昏迷一个多小时才告诉我。”“有危险吗?”“不好说。”“有话吗?”“只说了一句:他不是内人党,别人也不是,再也没醒过来。”韩老师说完又叮嘱说:“千万稳住,别冲动,让你爱人去偷着告诉赵校长家属,赶紧去医院见赵校长,或许是最后一面,我给他擦眼泪时,一点反应也没有……”
韩老师说到这,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为没保护好赵校长,辜负了大家选他当学校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时的信任感到内疚。马林也很后悔,如果听到赵校长呻吟时冲进反省室,赵校长也许不会伤这么严重。他不等中午下班,偷偷跑回家让爱人到赵校长家告诉一声不幸消息。但因赵校长是“反革命内人党棍”,不让家属探视,直到三天后赵校长不治身死,才让家属见了尸体一面。赵夫人哭得撕心裂肺,疯了似地不停地说:“你才进去八天怎么就走了呀,你有病怎么不告诉我呀,你死得冤呀……”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听到赵老夫人哭声,自发站成两排给赵校长送葬,目送卡车载着棺材缓缓离开停尸房。抽泣声在医生护士队伍中响起,一个护士竟掩面大声哭泣起来。医院里面大夫护士有一半是他教过的学生。
在学校全体教职员工大会上,专案组长宣布赵校长是心脏病突然发作,经抢救无效死亡。他是内人党棍,死了不如一条狗。要提高警惕,防止坏人乘机造谣,破坏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破坏挖肃运动,还要深挖他的余党,不能因他意外死亡就停止向阶级敌人进攻,那是对党和毛主席清理阶级队伍指示的绝对不忠。不过,此后专案组里的打人凶手不那么嚣张了,棒子打、火勾烫、压杠子等刑讯逼供残忍手段还是收敛了一些。赵老校长宁死不承认自己是内人党,不胡乱咬别人,为其他隔离反省的同事争取了活下去的时间和可能。
巨大的悲痛和对老校长的敬仰,使马林觉得不能再忍耐下去了。半夜,当专案室又传出打人声和哀嚎声时,不知哪飞来的石头砸碎了专案室的玻璃。军工宣传队正追查砸玻璃所谓反革命事件时,大白天学校黑板报上贴出了纸条:视死如归老校长,堪比狼牙五壮士!
学校开锅了,揪写反革命标语犯罪分子的声势浩大的运动成了头号任务,砸玻璃倒成了小事,无人顾及。
赵校长被专案组打死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草原小城的每个角落。
四
清查写反动标语的重点自然是第四中学教员。谁也没想到公安机关军事管制委员会派到学校拍照反标、勒令限期破案的竟然是已经登记为内人党徒的公安局文检技术员林卫红。他找教师了解情况、让每个教职员工单独当着他和宣传队的面在白纸上慢写快写改变字体写各十遍标语。军宣队战士高大威武,就站在旁边监视,紧张气氛足以让心脏病人倒下。
轮到马林进屋写时,刚好军宣队员出去接电话,马林和林伟红是河北老乡,挪揄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你可整准了。”瘦小的林卫红并不回答,急忙小声说:“反标是用左手写的。不是右手写的,也不是故意改变笔题体写的。”马林心里一下明白了,林卫红让大家用右手写字是在保护写反标的人。马林很感动,问:“老兄,破不了案咋办?”“听天由命。”“你怎么承认是内人党?”“打的。车轮战四十八小时,打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又不是在敌人监狱,谁受得了?”此时军宣传队员回来,林卫红大声说:“他写完了,是不是当你面再写一遍?”那战士看了一下,说:“不用,挺真。”马林心里说:“右手写还能不真?”他佩服老乡在极端形势下保护他人的机智和胆量,不愧为燕赵志士。同时也为他的命运担心。果然,林卫红没在十天限期内破案,加之又被别人咬出是内人党棍,升了一级,被揪回军管会学习班交代问题去了,马林心头遭到又一次重击。他恨那些乱咬别人的人,又同情他们,为他们悲哀,因为他们是按照红色号令被无产阶级专政的棒子打、炉钩子烫、车轮战生命受到威胁下承认自己是内人党,被逼无奈才咬别人,响应号召立功回家团圆的,成了不合逻辑的逻辑。经常发生第一天还是挖内人党积极分子,棒子高举着打人,第二天自己成了内人党徒,被吊打非刑,苦不堪言,啼笑皆非。
新来的侦察员巴特尔是林卫红徒弟,因刚毕业,家庭出身又好,成了挖肃积极分子,军宣队依靠对象。他来后第一件事让大家用左手写十遍反标,包括专案组的成员,因为晚上只有他们有权在学校自由活动,自然成了怀疑对象。第二天巴特尔踌躇满志地在敦促反革命投降大会上说反标是左手写的,反革命分子隐藏不多久了。第三天郑重其事说有了重点怀疑对象,最好坦白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这一下学校又炸开了,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像写反标的人。紧接着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校革命委员会副主任韩恒老师跑了,他跑的第二天巴特尔也成了内人党徒,被揪回军管会学习班批斗去了。公开宣布的理由是巴特尔打着红旗反红旗,是钻到内部的反革命内人党骨干分子,利用公开场合给写反标的人通风报信,致使嫌疑人韩恒逃跑,失去了抓捕时机。马林想起了巴特尔失态敲桌子狠狠地说证据确凿,不承认必将被专政朝韩老师递眼神情景,显然告诉他危在旦夕。韩恒自然意会,连夜逃脱。想到这马林心里充满对他们师徒二人的尊敬。他俩在以自己形式冒险救人!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
您好勇敢!您是功臣!
虽然我不懂那个年代,但我敬佩英雄!您就是英雄!
被标榜的英雄不见得有多伟大,真正的英雄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
我是七十年代的,对文革很陌生,除了电视上看到的有关文革的剧本,就是偶尔“听说”了;初知道那个“灾难”,是从我的“哈哈友”竹香大朋友文字里,他的《北大荒钩沉》《文革断想》,让我哭得稀里哗啦,又笑的咯咯的。
后来老叔来了,告诉我他的初恋女友下乡死在褡裢镇(我居住的小镇),他对这个地方恨之入骨,又因为这个地方有小月,他又记住了这个小镇。我跟随他的文字走进了那个年代,竟是一片狼藉。
竹香和老叔都是我的前辈,一个是天师大的教授,一个是天宣部的官员,他们都很善良,因了那个年代,人生残缺不全。但,他们又都是极其幸运的!
我总说:“拍成电视剧我就看。”把那帮老人家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婶说:"月儿,听你老叔的,可以不学习,但是不能不知道,历史需要真实。”
我好“惨”啊,在这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立地书橱”教导下,艰难的学习着。
老叔们戏称我是他们的“远程小棉袄”“网上开心果”。哈哈。
我躲起来不说话,他(她)们能寂寞死,柳叔憋不住就q俺了“快去看看你老叔写啥了!哈哈”。
您也认识他们的:老眼镜,老春蚕,竹香榭士,人间情,笑脸……
江山文学似乎在天津?
多联系,望斧正。你文笔好,如能给你素材扩张成长篇,或改变成电视剧,免费,不署名。代问老眼镜他们好。用精英称呼他们毫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