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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白音昌(散文)


作者:恒心永在 秀才,2147.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401发表时间:2015-03-31 14:32:12
摘要:故乡是一个饱含深情的词语,“故土乡情”,是永远挥之不去的牵挂和念想。人假若没有故乡,就像庄稼、树木、花草失去了汲取水分和养料的根须,难以根深叶茂、茁壮成长。正如泰戈尔所说:“无论黄昏把树木的影子拉的多长,它总是和根连在一起。”不管我们走多远,故乡就是我们胸前的徽章,是连结我们与母亲生命的脐带,是深刻在我们身上的独特的胎记。故乡泥土里的气息穿过脚底,径直钻入我们的内心。

1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自豪地说,我的故乡是一个叫白音昌的地方。
   我是白音昌人。
   白音昌是蒙语,汉译是富裕的银山的意思。
   白音昌是内蒙古通辽市奈曼旗的一个乡,现在撤乡并镇,成了新镇镇一个村。在解放初期,就是一个区公所,真应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
   对于我,白音昌,不仅曾经是一个乡的名字,而且重要的是我的出生地,我所有与它有关的记忆,都藏在我心里的一个角落。时不时地泛起花来,鼓噪得心暖暖的。
   白音昌,这三个字,不仅在我的履历上标注了几十年,更在我的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我这样安慰自己,在白音昌这块地方,在我心中不是新镇镇的一个村,依然是包含许多自然村的地方,犹如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总统普京依然想把原苏联变成俄罗斯联邦一样的心情,我不仅记住了白音昌所辖地形地貌的模样,在我心中还占据重要的地方。
   白音昌是沟壑纵横的丘陵地区,全乡居住分散,村屯小,人口少,从名字就能表达出来,都是山呀、沟呀、洼呀、窑呀、杖子呀……
   考古发现,燕北长城从白音昌穿过,还出土过辽代的碗,在两千年前这里就有人类生活了。白音昌就像这个古老的碗,是白音昌的父老乡亲们用它把我喂养大。
   我离开故乡近三十多年,但故乡的一切依然鲜活,时常历历在目,魂牵梦绕,最令我念念不忘的是童年和少年,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我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日子,还能与这里的土地一起呼吸,无论什么时候回去,我都能被乡亲们认出来,那么温暖。无论年龄多大,对故乡我都是个孩子,每次走到街上,“你不是孙广志(父亲的名字)的儿子吗?!”我点点头,可我有的却生疏了,不置可否地微笑着走过去。
   无论我走到哪里,认识了多少人,多少草木,多少眼神,那么亲切、那么温馨,那么熟悉,我都无法忘记,与白音昌有关的事,都闪烁着历史的光芒。
   2
   据老人们讲,我们来到白音昌,到我这一代是第八代。1724年(雍正二年)清朝政府迁民,我的先祖叫孙发财,从济南府德州县前孙家庄来到白音昌。先祖有五个儿子,分别为叫孙仁、孙义、孙礼、孙智、孙真,祖太爷叫孙岱、太爷叫孙重地、孙重发。
   或许当初白音昌这地方是蛮荒之地。我们老祖宗们也许是先来的吧,就落脚在后班鸠沟的上下村,因为北有沟坎南有梁坡,沟底有一条河,可以说是依水而居,就在那梁上梁下圈了一些耕地,1947年土地改革时,那时有地二千三百多亩。
   那时全家四代同堂,四十多口人,雇佣着长工。我只记得爷爷是慈祥的小老头,有火药枪,土匪都怕他,据说有次土匪来抢马,爷爷用火药枪,一炮就把土匪头子的帽子打飞了,土匪服了,再也不来了。
   奶奶是一个小脚老太太,信佛,每天烧香磕头,额头都磕了个包。爷爷善待长工,给长工娶媳妇,奶奶每顿饭都要多做两三个人的,给路过的乞丐和村里揭不开锅的人家吃,因此,在划成分时,定了个富裕中农(上中农)。让后代们没有收到什么影响,这也是善有善报吧。
   文革时,父亲就出去到白音昌粮站当临时工,赶马车,搬运工。母亲和奶奶先后去世,我们姐三个就搬到白音昌乡所在地,叫白音昌村。
   那是1971年春天,那年我9岁。
   我的名字是二大爷家孙树峰三哥起的。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我的启蒙老师是四大爷家孙树和大哥教的。
   许许多多这样千丝万缕的血脉联结、交集和延伸,就是宗亲吧。
   在每个宗族人心中,都有一处心里的柔软,蕴含着无限的底气和自豪。
   3
   白音昌村是公社(乡政府)所在地,坐落位置是南面为青龙山,蜿蜒曲折,峦起伏,北边是丘陵,有个蛤蟆山,好似山神守护着北大门,中间是一片河滩地,牦牛河静静地从村里流过。我们原来住在沟里,犹如井底之蛙,看巴掌大的地方;现在站在山坡看着远山,俯视着牦牛河,那种豪迈气势,心胸格外敞亮。
   我是喝着牦牛河水长大的,犹如一缕缕血液注入我的脉络,日日流淌至今。
   村里只有一条街,国道从北坡下来,拐个直角,正对着我们学校院墙,经常出现车祸,尤其是晚上,不注意就冲下路基,车毁人亡,那悲惨的事故,我见过几次,后来将学校的围墙切去一角,事故就少多了。
   公社所在地,在计划经济时代,那还了得,是一级政府。乡政府、邮电局、供销社,医院、粮站……
   父亲在粮站赶马车,当搬运工,后来当质检员,一个没有读几年书的人,坐进了办公室,我对父亲的马鞭子的理解,对肩膀的理解,对智慧的理解,曾经是我的困惑,现在我懂了。
   我们住在粮站家属房,是连山的土坯房,一排是四户,我们住两间。我们西户是粮站王会计家,东户是老王家,是乡政府的。
   姐姐犹如小母鸡一样呵护着我们兄妹俩,生怕被别人欺负。西屋王会计媳妇是一个刁蛮、泼妇一样的女人,每天骂大街,很嚣张,每天欺负我们姐三个,实在忍不起,我们就跟她对着干。后来王会计因贪污被判刑后,老女人才得以消停下来。
   我上学是在白音昌中心校,小学、初中在一起。那是我最美好的童年、少年,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风是故乡的呼吸,要想看到更好的日子,风只是呼啸着,因为会吹来什么的气候和天气。
   在这里生活的人,脸上就像抹了一层黝黑的泥巴,坑坑洼洼的,当然小的藏不住风,也好看也不好看。当年我就带着这个颜色走进旗里、走进青城的,那是山风吹的,大太阳晒的,如今那一层黝黑算褪掉了,但还是山风吹过的脸,那样的脸更健康。
   4
   我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小学时,那时学生负担轻,那时也没有什么可玩的,春天到山上折柳做柳笛,吹的漫天响。夏天去河里摸泥鳅,放在罐头瓶子里看着吐泥。冬天去村前的牤牛河打木陀螺(又叫冰尜),划冰车。秋天上山摘山杏核、捡地骨皮、挖黄芪、柴胡,甘草,卖了买本,一根甘草,能卖七分钱,那时一个本子七分钱。那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年代呀。
   有一次去东山去捡地骨皮,下坡跑时,右胳膊肘脱臼了,让表二大爷给端上的。还有一次,去东梁村四大爷家,村里的井深有三十多米,与树昌弟弟一起,去拉水,为了刹住车,我去后面推闸,把左手无名指压碎了,四大爷还打树昌一巴掌呢。小时候,我骑马、骑毛驴、骑猪,啥都干过,手上、胳膊上、脚上,至今仍留有疤痕。大人说,淘小子出好的。不知道我好到哪里了。
   我是好热闹的人,爱聚伙,经常跟一帮小伙伴,到水库边上有个小山坳,男男女女去打土坷垃仗,像藏猫猫似的,一会从这里扔出一个土坷垃,一会从那扔出一个土坷垃,打着谁,谁就是输了。每次玩完,都成了土猴,浑身是泥土,但也是乐此不疲。
   技能最高的就是玩弹弓子,为了做弹弓子,还去粮站,偷着把遮盖库房锁的胶皮割下来,可是太脆。被粮站主任好一顿训。后来就找自行车内胎,听诊器的胶管来做。那时玩弹弓子,就是打麻雀,打电线杆子上的母子,比着赛来,看见有鸟被打下来,电线母子的碎片落地,我们就欢呼雀跃。
   最恐怖的是我们还玩枪,自己用木头做把,用子弹壳和铁管做枪筒,用门铁闩当枪栓,用火炮子做引子,枪筒里放上枪药、铁砂,用马粪或牛粪堵上,一拉枪栓放响,射出很远,有年清明节,我跟惠峰、林立、于德明四个小伙伴去青龙山上打枪,刚开始,小林哥枪就走火了,打在腿上,我们哥三个轮流把他背回来的,那也有十多里路吧,可我们没有一个感觉累,或许是紧张的吧。从那后,我们再也不玩枪了。
   放在现在,那是私造枪支,要刑罚的。
   到了初中时,心也收回来了。散学后,有时被老师安排给同学补课,晚上,天一黑下来,我就去东屋王凤歧家,他是公社干部,会吹笛子,拉二胡,会说书,他给我们讲《窦娥冤》、《西窗记》、《梁祝》……讲的声情并茂,风从窗外吹来,我们仍沉迷在故事里……回来就看些文学书籍,晚上怕影响姐姐妹妹休息,我用手电在被窝里看书,《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等名著就是那时候看的。那时我看过《一双绣花鞋》是手抄本反特小说,女特务叫小白鞋,我就给经常穿白色运动鞋姓曾的女同学,起了“小白鞋”的绰号,写在西墙板报上,气得她直哭,被老师好个教育。
   我还参加了学校的地震测报点。是物理老师马老师组织的兴趣小组,我们每天要轮流值班,记载数据,好认真的,看到那个锥形吊锤,有晃动,有偏移,那就有地震了。邢台地震还有反映呢。据说唐山大地震,群测群防网络还测出来呢,可是没有人当回事,没有人敢做决断。在地震测报点值班时,有一件事让我至今迷惑不解。测报点跟女生宿舍对门,一天晚上,只听宿舍哭天喊地,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老师告诉我,说是中“老黄”了,医生给她扎人中,问她在哪里,她说,在黑头山,水帘洞里,后来去人一找,是在学校煤屋子,房梁挂的牛箍子里。成为人们的笑谈。
   那时我们做了一件全乡瞩目的大事,当时正学的是吉林海龙县五七中学课本,都是修梯田呀,修渠呀那一套,我们学校还响应公社号召,修水库,干了半个月,肩膀子都肿了,脱了一层皮。每次回去到水库转悠,吃着水库的鱼,不无自豪地说,那还是我们四十年前修的呢。吃着也舒坦,味道也香。
   5
   在乡村长大,我知道大地的色彩是五颜六色的,在白音昌这地方,红的是高粱,绿的是草,黄的是谷子,白的是荞麦,蓝色的是水。
   荞麦花能让一坡白白的,大地通体透亮,高粱花乌黑的浓重了,谷子、大豆、土豆也开花,可是很少有人提起过,以为从来不开花。一到荞麦花开的时候,就有天南地北养蜂的涌来,在地头上支一个帐篷,一家人在那吃住。
   我跟小伙伴常去村西表二大爷家的荞麦地,看养蜂的。养蜂的看在表大爷面上,或许觉得寂寞,对我们很热情,给蜂蜜,蜂王浆,还学着养蜂的样子,将葵花头,放上蜂蜜,要来蜂王,吸引蜜蜂飞来,弄的满院子飞着蜜蜂。有一次,眼睛和手都被蜜蜂蛰肿了。
   谷子是山区的主产,产量不高,那可是主食,小米营养好,产妇做月子的必需用的粮食,谁家生小孩,拿几斤小米,几斤鸡蛋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玉米、高粱、大豆、芝麻、土豆、地瓜、萝卜、白菜……山区杂粮多,蔬菜丰富,换着样吃。
   白音昌是山区,那些年雨水少,十年九旱,是靠天吃饭的地方。
   这里的人是最早醒悟的,总是在全通辽地区最早醒悟的。
   因为,土生土长的农民知道,照耀我们生命的,总是一把把的粮食,这是乡野的赐予。
   白音昌历史上,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是1979年,那时白音昌的农民生活更苦,常年累月地被拴在土地上农民还是难得温饱,属于三靠队,即吃粮靠返销,生产靠贷款,花钱靠救济。当时公社书记姓于,个子高高的,壮壮的,嗓门很亮,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在1979年在全地区率先将土地按人口分包到户了。1980年春天这一年白音昌公社春旱,夏天还打雹子,可这个公社队队丰收,家家垒起了小粮囤。农民乐不可支。父亲说,那时到粮站交公粮都排队,在全地区打响了。永远值得怀念。为此,我总为白音昌感到自豪。
   乡村的生活就是庄稼,顺着庄稼生命的节律,透明的庄稼,把村庄都照亮了。我们都是吃粮食长大的,长得还算结实,皮肤眼睛发亮。
   6
   那时,民风纯正,人性淳朴。
   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没有感觉到。只有一件震动全乡的案件,就是后班鸠沟有一姓王的父亲奸淫女儿,公审大会上,被判了死刑。这些年我就没有听说白音昌出过一个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人。
   那时,公社经常举办不法人员培训班,把那些四类分子,小偷小摸,不老实的人员,集中起来进行教育劳动,街道扫的干干净净,公社的园子收拾的整整齐齐。几乎没有听说过发生恶性案件,只是小偷小摸,好多是从辽宁那边过来的。
   那时乡村的文化生活单调,在学校南面,过去有一个土台子,放电影、唱戏、文艺汇演……算是一个场所了。
   公社一年也要搞几次次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苦菜花》……都是那时看的,不是看一遍,有的看好几遍,都饶有兴味。
   那时,乡里经常唱大戏,一般都是夏天,一到旱时,乡里就请戏团唱戏,目的是祈雨。我还在小学的时候,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时,在那台子上,演三句半呢,那可是跟老师软磨硬泡争取来的。
   我每年回去过年时候,村里都组织秧歌各个单位、挨家挨户拜年,单位给两天烟,各家各户给上几盒烟。扭秧歌的人都是义务的,报酬就是分几盒烟,难得乐呵。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活动却少了,也许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难得回来几天,老人们又不想组织,怕麻烦,找扭秧歌的人就得雇人,上哪找钱去呀,可是现在村里赌博的人多了起来,“腰里掖一副牌,见谁给谁来。”把一年打工挣那点钱挥霍完才消停下来。信各种教的人多了起来,经常组织教徒礼拜,活动很活跃。村干部召集个会可难了。有人说,村长不如教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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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白音昌》是一个地名,属于内蒙古通辽市那曼旗。对于作者来说,白音昌是他的故乡,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此篇文章,作者从各个角度描写白音昌,不同的切入点仿佛不同风格的笔画,重叠勾勒间,将白音昌这个地方,立体地呈现在大家面前。让人读懂白音昌的由来,演变,并顺着作者的家族,缕清了他家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的轨迹。年前,作者父亲去世,魂归故里,葬在白音昌。成就作者父亲的遗愿。对于作者来说,白音昌不仅仅如一个碗儿一般抚育他成长,更如一罐密封的酒,醇香着他的回忆。 作者的描写,层次清晰,语言温润,情感饱满,将白音昌远近景接连呈现,让我们犹如置身于此,流连忘返。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编辑:平淡是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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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5-03-31 14:34:05
  没有打开之前,以为是一个人,阅读之后,原来是一个地方,是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通过您的文章,我记住了他,也许有一天会走进它,一定会因为您的文章,对他心生熟悉。
   您的文章中,省略号的输入是错误的,输入方法是:shift加上6,同时按下,就是省略号。您可以试试哈。
   此文因编辑错误操作,耽误了发表,再次致歉,还请老师谅解。
   祝福春天安好。
回复1 楼        文友:恒心永在        2015-03-31 15:25:38
  谢谢老师评读。春安。
回复1 楼        文友:恒心永在        2015-03-31 15:31:19
  谢谢老师评读和推荐。春安。
2 楼        文友:铁笔浪人        2015-03-31 19:15:48
  用情写就的文章,耐读。感受那烙在骨子里的岁月,一切都显得珍贵。
最好把写作当做卡拉OK,要的是自信。经常练习,也就慢慢有感觉和乐趣了。
回复2 楼        文友:恒心永在        2015-03-31 19:58:50
  谢谢评读。远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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