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白音昌(散文)
正如毛主席说的社会主义阵地,你不去占领,就有人去占领。
正如有人所说,这个世界充满了烂泥和芳香。
其实光一直都在,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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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我16岁,考上旗一中了。
我是坐拉沙子的拖拉机去的旗里,那天没有班车。
我在旗里学校住宿,我从此就离开了父亲、姐姐、妹妹,离开了家。
1980年高中毕业,暑假,那年我18岁,第一次远行。我跟德明一起,借了尹老师的自行车,翻山越岭,去阜新市福兴地镇,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就跑回来,来回一百二十里路,不仅把尹老师车子摔坏了,我自己也累坏了,我沉睡了三天,正好清醒那天,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
对于那次骑自行车远行,多年以后,我见到尹老师还不好意思呢。
第二次远行,也是1980年秋季开学,我考到扎兰屯农牧学校,要做十八个小时的火车,我离故乡白音昌越来越远。
在我上大学期间,粮站在北梁上盖了砖房,分给我们两间。后来姐姐、妹妹相继出嫁,继母也进了家门,那是父亲的老屋,继母的老屋,也是我的老屋。那是让我受用的是家的温馨。
父亲在院子里打了井,园子里种菜,房前屋后栽了不少杨树,继母养几口猪,养几只鸡,后来年龄大了,只养几只鸡。
毕业后,我分到旗里工作,但是为了奔波和生活,我时常回白音昌,与父亲和继母团聚。但总是住不够,这里储存了我许多美好的记忆。它像是一坛窖藏的陈酿,醇得醉人。忍不住思念的折磨,时时想打开它;又唯恐一开启,窖封的香气就会飘散。
每次回到白音昌,与故乡的泥土妥帖着,闻着故乡的气息,便放松身体,放松灵魂,不由得沉陷于这山这水这情的缠绵中。
每次我回去躺在热炕上甜甜的睡觉,早晨都被清亮的鸡鸣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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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一挥间,当我离开白音昌这些年,白音昌的变化是很大的,可探的资源也是丰富的,石碑村的石灰石,石匠沟的花岗岩、岱玉山的板岩、凤凰岭的铅锌,大黑山的大理石......在平顶山,有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发现的麦饭石,就在这里,那里的人连猪圈都是麦饭石砌的,是个长寿村,被誉为中华麦饭石,麦饭石保健用品享誉全世界。乡的东面,有一个三十万吨的水泥厂。
白音昌,富裕的银山,前辈们在取地名时,是又前瞻性,是有预言的吧。
我没有参加过白音昌的土地改革、没有参加集体合作社、没有参加过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我就是故乡的一个游子,我却见过故乡的集市。我在白音昌生活时,我买东西是去供销社,只有一家店铺。多年后,我却见证了集市的繁荣。每周三次集,仅有的一条街道,有辽宁的,有旗里的,天南地北的客商,有卖牲畜的,卖菜的,卖衣服的、卖日用品的,买日杂的,应有尽有,讨价还价,生活的丰富多彩,如万花筒,从日出到日落,在喧嚣中走向萧条。集市是活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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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公社改成乡,2000年又撤乡并镇时,我离故乡白音昌更远了,我已经来到青城。
我感触最深的是,白音昌名字淡多了,不出名了,不如平顶山出名了,因为那里有麦饭石。
乡村的人感到很恐惧。我记得有人给我讲的故事,有一位老乡干部,面对撤乡并镇,面对工作和生活了几十年的乡政府,再明理、再坚强,都变成一个只讲感情,只眷恋村庄的老人了,他一说起,就痛哭流涕,逢人便说,我快退休了,就不想挪窝了,怎么办?还有一个吃低保的老农民,坐在乡政府门口,像孩子般的赖着不走,睡在门前,不想起来,魂魄丢掉,如同死掉一样难受。念念叨叨的,你们走了,谁管我呀。好像新镇镇就不是老百姓的政府似的。
那是2011年6月份,继母去世,父亲搬离了白音昌,到大姐那,老屋被卖掉了。姐姐担心怕父亲还回来,就“断了老爹的念想”。
我也很念旧,我走前又去原来的乡政府去看了看,原来的乡政府大院成了一家货运公司的货场,但是办公房子还在,房檐上的红色五角星和建筑年月清晰可见,凸显斑驳流离,破败之势。昔日的庄严,已不复存在。
望着熟悉的乡政府,很怀念;望着原来乡政府院落破败的样子,很心酸。我也有些埋怨,因为乡政府不在了,我的老屋也贬值了,一个三间瓦房、一亩地的院子,百十棵杨树,卖了不到两万元钱。
我知道父亲平时就是打理小院,侍弄菜园,修理树枝……读懂父亲为何再忙,每天都要在屋前屋后转上几圈,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得闲就打理小院,侍弄花草,那是他对家的营造,对老屋的情结。
我又领着父亲去白音昌仅有的一家澡堂子洗澡,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跟父亲俩人一起洗澡,我第一次为父亲搓背。望着父亲佝偻的身子,那沉默的影子,我理解父亲即将离开白音昌的心情。
父亲就像一株老庄稼一样,依恋土地,依恋村庄,舍不得祖祖辈辈生活过的村庄。
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就回不来了。后来,他经常打电话给老邻居三舅母,问这问那。他心里的眷恋,心里的疼,只有他自己知道。
背井离乡,是怎么样的疼。我也如此呀。
当我那次离开白音昌时,我站在院内,看到老屋的前前后后,父亲栽种的杨树摇曳着,唰唰地响着,那些归巢的鸟儿,暮归的老牛,跑着的鸡,遗弃的老屋形同父亲一样佝偻的老人。闻到诱人鼻窦的泥土的香味,院中那棵孤独苍色的杏树比老屋还老。百感交集中,让我愧疚的是说卖就卖了。
老屋就要易主,我向那些熟悉的东西告别,那一砖一瓦、那一草一木,这些都是我今生今世在白音昌生活的证据啊。
当老屋放弃了,我所有回家的脚印,是不是都迈上了虚无之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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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白音昌地界了,而是以这样一种角色回去的。是带着父亲的叮咛回去的。
年前父亲去世后,这是父亲离开白音昌三年后,我将父亲葬在祖坟了。父亲临终前,孙树和大哥问他回祖坟吧,他眨眨眼。过了四十天后,孙树和大哥也意外去世了,也去了祖坟,死了也是白音昌人。
一眨一闭之间,是对祖先的承诺,是落叶归根。
祖宗八代都有人葬在白音昌,葬在祖坟里。子孙还有很多人在那里生活。
白音昌在我的灵魂里,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在哪里,我都不曾离开他,那是我初来到人世的地方。“我的胎盘就埋在那里,我最先闻到的就是母乳的芳香和土地的味道,最早触摸的就是肌肤、棉布和泥土,最先听到的就是人语、鸟鸣和风声。”
我的根还在那儿,我是白音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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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春天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