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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墨派】重逢于冰河上(散文)


作者:胡泸丹 童生,560.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77发表时间:2015-04-01 00:05:03
摘要:这是我军人生涯往事。是我与辽宁战友李勇离合的事。

七四年,举国上下掀起了批林批孔运动的高潮。为了更狠更准地批判林彪“克己复礼”的反动实质,师里组织了个宣讲队,把那些历史上具有倒退行为的儒家人物的反动思想编写成浅显易懂的故事到基层连队去演讲,我也滥竽充数于其间。
   ……那一天中午饭后,带队的张干事对我们说:“下一个要去的是我们五团六连。那里有两条河,一条是发源于我国境内大兴安岭,一条是从俄罗斯、蒙古境内流过来的。这两条河的名字都很古怪,我记不清。我们五团六连驻地恰巧就在这两条河的交叉点上。这儿是很重要军事要塞。”
   从他那粗轮廓的描述,他对这里地理地形也只能是梗概地了解。
   那天上午八点钟,我们来到了北极村,这里就是我们此行的起点。一条冰莹闪烁的冰河横在我们的面前。熟悉这里的同志告诉我们说,要到达六连的驻地,必须从河面上通过。车辆从冰河上行驶是十分的危险——说是冰河上有危险的冰层,若是碾上去就有沉车江中的危险,不如步行安全。
   为了安全。我们选择了步行。
   张干事又提醒我们说,这里是我国的最北面,天气特冷,现在的气温估计在40度左右。他要我们做好防冻的准备。我们带来的衣服几乎全穿上了,就等着六连来人接我们。
   我们坐在车里也觉得脚冻得刺痛,在车上不停地跺脚搓手。
   “汪汪!”忽然外面传来了几声狗吠。接着就是几声笃笃的敲击声。我透过车窗上厚厚的冰花朦胧中看到一位军人的手在敲击车窗玻璃。
   不用细想,这就是来接我们的六连同志。
   我最后一个从军车里走了下来。
   我一抬头,发现十来米处有个军人似乎在愣愣地看着我,我心里很是好笑,我们都是个爷们,又不是什么出奇的美女,有啥好看的。我的目光从那个战友的身上移开,习惯的看着这里的自然风光。
   这里到处是冰封雪冻,白茫茫一片。冰河是那么的冰莹玉洁,连河岸上的樟子松,桦树也都裹上了洁白的冰霜迎着寒风发出嘎巴嘎巴的脆裂声,这些裹着冰凌的树在惨白的日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老胡!是你啊!”
   我猛地回头,看到那个向我愣神的战友向我扬着手边向我匆匆地走来。
   近前,我看着这位军人,颧骨处有块紫黑疤痕几乎占满整个左脸,右边脸白皙,左右相衬,黑白分明,显得十分的难看。他一双眸子在凝着霜花的眉毛下牢牢地盯住我。
   我觉得面前这位军人十分的陌生,但听声音又是那么的熟。我支支吾吾的问:“看……我的脑子不好使,眼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你,大概我们是在新兵营集过训的吧。”我一边说着一边仍在开动脑筋回忆着。
   “我操!我们曾经在一锅里打饭同在一张桌子上就餐,同在一个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一年多,你就给我忘记的干干净净?”
   “呵呵……”我瞅着面前这位军人老半天总也想不起他是谁,只得弄出一阵子尴尬的笑声来淡薄眼下的难堪。
   “真的认不出我是谁?你实在认不出就再瞅瞅我嘴巴上这块小疤痕,我想这会儿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那个军人指着自己的嘴巴说。
   从声音从那眸子上两抹弧形的眉和他那咧着嘴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面前这位军人竟是离别了两年多的冤家对头李勇。
   我就惊愕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我装着不认你,你的模样变化太大了,我确实认不出你来了。”
   他听了我的话,先是凄楚地低了下头。
   须臾,他抬起头看着我说:“听说上面有人来,连里的领导特地要我们来接你们,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说着,李勇照准我的左肩捶了一拳,很兴奋地说。
   李勇又说:“这儿整天风雪漫天飞,到处堆积厚厚的积雪无法通行。为了方便,今天我们只得从这冰河上走过去。虽说冰面上可以通行车辆,可是那样极为危险。连里领导决定让我们步行来接你们,这不,我们一是迎接你们,二是巡逻,这叫做执勤接人两不误。”
   哦,我明白了,他们还不是专门来接我们的,纯属顺捎。这种接法在别的连队还不曾见过。
   “我操!咋地啦,有点不高兴是吧?你要知道,我们这里是边防,不是内地,上面的‘钦差大人’来了就去了一大帮子人夹道欢迎。我们这里却难办到。我们既要上卡子放哨,又要在我们的巡逻段进行巡逻,人手紧缺。你们可别多想,委屈点跟着我们走吧。”
   我觉得李勇变了,不是原来那个总爱眯眼咧嘴乐呵呵的李勇了。
   与李勇同行的六个人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挂着一支新式冲锋枪。胸前的弹带上插满了子弹夹。他们个个昂头挺胸,样子很是威武。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根一米多长底端安有金属的短木棍,一条军犬在他们身边温顺地前后跑着。
   他们在前,我们随后。没走多远李勇故意减慢速度向右边横跨了一步出了列。他与我并肩的走着。
   “你不是去六团后勤了吗,怎么跑到这五团六连里来了?”
   “哎,别提了真是一言难尽啊”他先是举起头向周围巡视一番子后,又低着头说:“那时我刚到后勤后,心里十分地轻松,不像战斗班一天到晚不是训练就是学习,使人感到那么的紧张。在那里我一人守着三间房子。来买货的人无非是牙膏牙刷毛巾邮票等日用品,那些东西谁买了就能够用上一段时间,谁怎不能天天来买东西吧,所以,我很清闲。
   过了些日子我又觉得:人呐,就是那么的犯贱,累了的时候盼望清闲,可是得到清闲又觉得百无聊赖懒得浑身酸痛。为消磨时间,我就搜集些旧报纸练习水笔字。后来,字练烦了就读那报上的历史消息,在读报时,我突然萌生了一种念头——我还不如再来练习写作,我就边读边留心作者构思和谋篇布局方法。
   有一天潘处长来看我,他刚坐下就说:‘小李啊,在这里习惯不?是我把你揪来的,你若感到别扭不习惯,等到有合适人选后我再把你拎回去,再没回连队这段时间里,你要干好本职工作别有什么想法,背思想包袱。后勤和连队都一样,都是革命的工作,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同样可以入党提干。你可要端正思想态度好好地干哦。’说完,潘处长在我的肩上轻拍几下刚要走出门去。无意中,他发现桌子上我写的东西,他就来到桌子前拿起我写的东西看了起来。潘处长是泥腿子出身,没什么文化,他看了会儿后,先是摇头后又是点头地说:“小李的字写挺漂亮!到底是念过大书的人啊,这里有好多的字我都不认识,什么意思更是不明白,这个我带回去给那些“眼镜们”看看去。我走了。”
   处长走后三个多月。
   一个胖乎乎的军人来到军人小卖店,他自我介绍姓张,是团里通讯组的干事,他宣布团里决定调我到团通讯组去。我觉得很懵懂,顿时,就觉得脑子涨有八斗大,心想团首长怎么会把我这个粗人弄在那帮文人中间去?这叫我咋整。当时我十分的慌神。
   到了团通讯组后,从张干事的嘴里知道是我那一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文体写的什么事的文章竟然登在军区日报上了。张干事赞扬我的才华,说是我给团里彰显了成绩镀了光。并拍着我的肩膀连连说:好好好!你真是个好兵!
   到了团通讯组后,别人不知我的底细,硬把我这条弱蛇挡强龙用。一次,张干事又对我说:“师里通讯科要我们团里报份有关社会调查方面的通讯报道,这种报道必须采用报告文学体裁去写,你是我们通讯组中的大腕,这个重任非你莫属。”
   “请组长相信我,我根本不懂如何去写新闻报道,更不明白怎么去写报告文学,我实在是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我近似哀求地说。
   “哎呀,看你那副谦虚的样子,你和那些才人都一个样,总是那么的谦虚,我实打实来难听点说那是骄傲……好了,别再推了,事,就这么定了。”
   张干事的那一串话,把一个繁重的车套牢牢的套在我的勃颈上。
   好歹我离新华书店近,就去买了本有关写作的书针对性的阅读着。
   第二天,我同张组长和三个组员一同骑着马来到周边的农村搞社会调查。
   你说邪门不邪门。我那硬套模式的“报告文学”又被军区日报刊用了。
   在懵懂云雾中,我又来到了师通讯科。
   一年后,我就显出倪端。他们见到我的水平并非像传扬那样真实。通讯科科长马飞对我也没有初来时那么的热情那么器重。相反,脸上写满了冷淡。
   师里领导又决定我重返连队。我知道后,心里一阵子轻松,很是高兴。因为我可以摆脱这里的难堪。可以自由的去干我能干的事情。
   谁知道师里决定我去边防五团六连。我就向主管人事调动的作战科长陆大为说:“我是六团来的,还让我回六团去吧。”
   陆科长说:“你的去处不是我一人的意见,那是师党委的决定。你是不是革命战士?是革命战士就得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安家。只要是党的一声号令,一个革命战士就得无条件的服从,我说的是不是?”
   就这样,我来到坚守黑龙江源头哨所的五团六连。
   我侧过头,看着李勇边走边留意四周冰面,脸上仍呈一副缅思的样子。他不时地用手里的短木棒敲击着冰面。我就疑惑的问:“你手里的短木棒岂不是累赘?不如扔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扔了?呵呵,你别小看这手里的木棒,用处可大着呢。”
   “这冰天雪地里,这木棍子能派上啥用处啊?”
   李勇捋了下手中的木棍,又向我举了举说:“这是我们新发明的探冰器,用它敲击冰面,从声音能辨别冰层的厚薄变化,我们在这冰面上行走最怕踏上了“空膛冰”表面上看上去一溜四平,可是夹皮层是空的。有的上冰层能通过行人,有的薄冰层不能通过人行,踩上去就容易掉进河水里,危险着呢。我手里这个探冰器是我们连一位老兵发明的,叫做革命探冰器,别看它土气,管用着呢!”
   “那你是怎样从声音中辨别冰层的厚薄的?”我好奇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也说不清楚,即使是说了你也不明白,那得要靠实验靠感觉,从实践中才能明白。比如,短棍上的金属敲在冰面上声音是沉闷的梆梆声,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牢固冰层;若是声音轻微脆响,那就是薄冰层,很危险;敲击的声音若是脆微带劈裂声音,那就更危险,那是空膛冰已被车辆碾过,虽然车辆侥躲过一难,可是再通过的不论是人还是车辆都难躲过沉入河底被漩涡暗流卷走的危险。还有……注意!……”
   我在专心的听着李勇的讲述,忽然,我听到咔嚓一声,我猛地抬头,看到张干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糟糕,这么厚的冰层怎会载不住一个人呢。
   “张干事!……”我们都惊呼着。
   这时,接我们的一个边防战士迅速地从身上掏出背包带子扔了过来,另一端被一个边防战士抓住,两人合力,背包带紧紧地兜揽住张干事的腰胯。
   张干事止住下沉的身子。
   “首长同志,快向后仰卧,翻身!抓住这木棒!”李勇焦急地吼道。
   张干事顾不及飞落的眼镜迅速仰卧翻身抓住李勇伸过来的棍头。
   在短棍的牵引下,张干事爬上了冰面。
   张干事还没有稳住身子,又听李勇说:“快跺跺脚,越用力越好,天冷,现在的河水冰冷不易渗透,跺跺脚就能把鞋子表层的水碴给墩掉。”
   张干事用力跺着脚,果然,水没有浸入鞋内。
   “好险吶!”李勇见到张干事脱离了险,凝结了的两抹弧眉又舒展开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又用手在自己的前胸上重重地敲了几下,说:“首长,你命大,今天没去见马克思,也是我们的幸运,若是你出事了,连长指导员非把我们捏碎了不可,你一人出事可要连累我们好几个人呢。”
   我们在那条从俄罗斯流过来的石勒喀河的冰冻上停留一会儿。
   “没事吧,若是没事,我们继续赶路”六连一个战士说。
   接我们的边防战士走在前面。我们走在后头。李勇仍然与我并肩走着。
   想到我刚才一场虚惊,想问个明白,就问李勇:“刚才张干事掉进去的莫非就是空膛冰吗?”
   “我的魂就差点吓飞了,你小子还有那份心思想那些,要不是说话走路分了心神,怎么会让他掉进冰水里,幸亏战友们人多动作快,他的脚刚触到水面就被拉了过来,若不是这样,就是把他从水中捞了出来,此时也会把他冻成个冰坨坨。若是那样他是死定了。”
   “张干事陷进去的是啥冰层?”
   “你不怕我就讲给你听,我们几个没有保护好‘钦差大人’的检讨书算是写定了。反正是这样了,随它去!”李勇仰首啸了口气,又对我说:“刚才你们的‘眼镜头头’掉进去的不是空膛冰而是最危险的‘清沟溜子’。这里有个说法:掉进清沟溜,神仙也难救。陷进清沟水,定是水中鬼。清沟溜里河水深,暗流缠搅湍急,正因为这里的水旋转不已的原因,再冷的天气清沟溜子上面只能结了层薄薄的冰。刚才我听到木棒敲击的声音轻微脆劈裂,就知道附近可能有清沟溜子,刚向你发出警告他就沉进漩涡,可能是这位首长大人属唐僧的,命中定有这一灾难吧”
   说完了清沟溜子。李勇嘎然不做声,我们默默地走着。
   沉寂使我感到别扭。我突然想起了他曾经闹着复员回家的事。我就问道:“记得你曾经不是嚷嚷要回家吗,当初那种想法改变了?|”
   李勇听了我的话眉心蹙成一个疙瘩,一脸苦涩地督了我一眼后,又埋下头不作答。
   须臾,他叹了口气说:“咳!此一时彼一时啊。我第一次探家时,一位亲戚给我介绍一位漂亮的女孩,我与她定亲后,心里就一直的想着她,在没事的时候她那好看的样子和声音总出现在我的眼前耳边。自从和你干架后,总觉得我好歹也是位老兵捱了新兵蛋子打,脸面无处搁,而指导员的处理方法又是那么的不公平。从那时起我就不想在部队干了。老是想回家与我那位好看的未婚妻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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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环境,铸成了特别的战友情,所以,许多年过去,那段岁月还清晰地铭刻在作者的心坎上,那个叫李勇的战友也就成了作者一辈子的思念,军旅生涯留下了太多了美好。非常钦佩那些把青春与热血洒在守家卫国中的军人们,因为有了你们,我们的生活才如此平安幸福。问候胡老师,感谢对墨派的支持!【编辑:千阳初识】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406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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