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征文】守护(生活·小说)
1、
我们说好,这辈子只是彼此守护。干完那事,提上裤子,王莲说。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国民盯着王莲麻利地整理自己的行装,刚才还呈现在他面前那堆精致的白肉瞬间便被黑不溜秋的,点缀着泥土的灰色裤子给遮了个严实。
王莲个子矮小,在高大而健壮的国民面前,就像玉米杆上的一个玉米棒子。人也不漂亮,甚至有些惨不忍睹。她的眼睛和嘴巴就像是用一条线拉开的,鼻子也不是很挺直,但在她那什么都小的脸,就显得特别鹤立鸡群了。但王莲唯一令男人们垂涎的,是她亮白的皮肤。在农村,像王莲这么白的,屈指可数。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从你来到我们村里的那一天,就喜欢上了。国民又补了一句。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王莲回头娇嗔地骂了一句,她恨不起这个男人。今天,是她主动把自己呈现给了这个男人,她也喜欢他。但和国民不同的,是她来了这个村子两年以后,才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但说起认识,王莲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她嫁到了这个村子,只想改头换面,做一个真正的贤妻良母。
嫁给世明,她是二婚。她以前的男人,风流倜傥,以前的她也是娇媚百生,甚至有些放浪。她原以为,嫁给高雄那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欺负。是的,高雄上学的时候,就不可一世,谁也不敢惹。高雄的貌若潘安和他固有的英雄主义精神,让多少青春、靓丽的女孩青睐。女孩们都一门心思地认为,嫁给高雄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吃亏,一辈子都有人在前面遮风挡雨。王莲用自己的青春无羁战胜了所有高雄身边的女孩。高雄曾经抱着王莲说,他就喜欢王莲这样小巧玲珑的女孩,而且,皮肤就像白色的绸缎一般。王莲知道,她唯一的筹码,就是白。和高雄身边众多的倾慕者比起来,她不苗条,也不美。高雄一米八的个头,抱着王莲,就像此刻国民抱着王莲的样子。有时,王莲想不管怎样,自己这一辈子值了,三个男人都是那样的高大伟岸。
王莲和高雄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两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离婚是王莲提出来的,她无法忍受高雄的拳脚相加。谁也没有料到结婚之后,高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是泡在赌场,就是泡在酒场,最后,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在一个个女人的身上放纵着。回来之后,稍不顺心,稍不如意,就对王莲实施家暴。王莲是得到了保护,没有人敢去惹一个二流子的妻子,但二流子,却有权利在自己的妻子跟前作威作福。
王莲提出离婚的时候,她是准备好了高雄的一顿暴打。但高雄听了,只是看了她几眼。那眼神,挺复杂,瞬间就变换出了许多的意思。有怨恨,有不舍,有狂躁,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和释然,似乎,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就那样很复杂地看了王莲好久,嬉皮笑脸地说:有相好的了?
王莲气得脸色发紫,她指着高雄说:高雄,你他妈的不是人!
高雄站起来,指着王莲的鼻子,然后,抓起王莲的衣领,提着她,像提着一只小鸡,然后,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似乎随手扔掉了一个烟头,然后,指着摔倒在地上的王莲说:离婚就离婚,你娘儿俩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王莲巴不得高雄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不指望高雄说出挽留他们娘儿俩任何一个的话来,谁留下,谁就得跟着高雄遭殃。
王莲和高雄离了婚,带着两岁的女儿巧巧,回到了娘家。三个月之后,经母亲多方打听,托人说和留意的,终于在离娘家四十里开外的何家庄,找到了因为家里穷,兄弟姐妹多,至今还没成家的世明。刚开始见到世明的时候,王莲非常地震惊。世明也是一米八的个头,长得无可挑剔,竟然和高雄有些相像。唯一不同的是世明的眼睛没有高雄那般狂野。世明的眼睛里,渗透出来的,是生活打磨之后的坚定和沉稳,还有一丝女性般的温柔。刚开始,王莲感觉很幸福,虽然生活苦点,但世明知冷知热的,对自己关怀备至。一年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王莲嫁给世明的时候,也把女儿带过来了。这是王莲嫁给世明唯一的条件,她不要什么彩礼,只要世明能好好地对待自己的女儿就成。世明爽快地答应了。世明见到王莲的第一眼,就中了邪似的疯狂地爱上了王莲,也许是他从没见过这么白的女人,或者,他男人的激素因为长久的封存和忍耐,已经饥不择食了。
儿子两岁的时候,生产队解散了,世明很幸运地在抓阄的时候,把生产队的磨面机抓到手了,也就堂而皇之地在家里搞起了自己的副业。当时的磨面机是小型的,需要磨面的人在底下不停地换斗,而且,世明也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王莲也就打起了下手,两个人整天弄得像个面人。刚开始,磨面的人不是很多,大家的粮食本来都不多。渐渐地,责任田里的庄稼一年比一年旺势,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好,庄稼人的干劲也一天天地高涨起来,世明的磨面机也欢快地轰鸣起来了。
那天,世明和王莲在地里锄草,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找来了,说是他爸爸让世明回去磨面,家里,他妈还等着中午蒸馍呢。世明就说他回去磨,王莲说,我去吧,就一家面,我一个人能行,你锄草比我快。
那孩子说,门上还有两家等着呢。
你行不?世明问。
行的,你放心,再说,谁磨面,也能帮忙啊,总不能干站着,只让我们弄吧。我听说,其他村里磨面都涨价了,咱没涨价,让他们帮帮忙总可以吧。王莲一边说,一边就把锄头扛在了肩上。
那你先磨,我可劲弄完了就回去。
锄深一点,草锄不干净,没几天又上来了。王莲叮咛着。
世明没吭声,也没回头,专注着眼前的锄头和锄头跟前的草,心里嘀咕着:就你懂,我做了半辈子庄稼,还能不晓得这个理。
2、
磨面机轰鸣着,王莲坐在一张高凳子上,在磨面机的高斗上拨拉着,时不时地接过来磨面的人递上来的一斗麦子,往高斗里添,添完了,又将空斗递给磨面的人。一来一去的,一遍又一遍,麦子便在磨面机的翻滚挤压中,越来越碎。雪白的面粉从磨面机的肚子里淌在一个木框子里。正在磨面的是村里的狗剩,国民和另一个磨面的在门口等着,一边吃烟一边说闲话。狗剩一边换斗,一边抬起眼色迷迷地盯着王莲颤动的一对奶子。王莲穿着一件紧身的翠绿衬衫,一对奶子被绷得紧紧地,仿佛急切地渴望着男人的抚摸。虽然现在是秋后,但屋子里闷闷的热,王莲额头渗着汗珠,她用一条变了颜色的白毛巾不停地擦着汗,脊背上被汗水泅湿了屁股大一块,仿佛是孩子尿床了。
嫂子,你下来喘口气,让我在上面弄。狗剩说。
不了,你的马上就完。王莲抓了一把高斗上的麸皮,凑在眼前仔细地看着。不同品种的麦子,磨的面质量也不同。磨面的人,要根据麦子的品种来确定要多磨一遍还是少磨一遍,或者观察木框里的面粉成色,黑面刚下来的时候,要及时停,不然,面质量不好了会影响做饭,甚至蒸馍的质量更关乎着王莲家的生意。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慢慢地好了,各村都有磨面的。村里人都互相转告着说是哪里磨的面质量好。有的还为了磨的面细而白,不惜跑七八里路去外村磨面。所以,把握好面的质量尤为重要。
嫂子,咱都是一路人,你客气啥呢。狗剩说着,伸出一双黑爪子,就要把王莲从高凳子上往下抱。
你个流氓想干啥?小心你世明哥回来对你不客气。王莲狠狠地打了一下狗剩的手,一张娇小的白脸气得通红。
哟,假正经个啥,谁不知道你是个破鞋呢。狗剩伸手在王莲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王莲的半张脸被狗剩的手给弄的一绺一绺的,像个花脸猫。
滚!狗剩,你他妈的不是人!王莲指着狗剩骂着,眼里汪满了泪水。
听到里面的动静,国民和另一个人冲了进来。王莲没有忘了及时关了闸,磨面机已渐渐地停止了轰鸣。
这是咋了?国民问。
你问他!王莲指着嬉皮笑脸的狗剩。
呵呵,国民,我就是哄王莲玩玩。女人么,玩的人越多越香。狗剩大言不惭地说。
你……王莲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个王八蛋!国民说完,一拳就向狗剩挥去。
狗剩“啊”了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但很快,狗剩就被另一个人拉起来了。那人劝着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狗剩不甘示弱,扑上前准备还一拳之恨,一边扑一边指着国民说:好你个国民,你俩啥关系,你这么护着她?我今儿还就非得玩玩不可,你把老子能怎样?
国民指着狗剩说:你小子有种就来,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血给放了!我俩啥关系,跟你没关系!我就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没王法了!说着,国民一脚,又将狗剩踢倒了,就连在后面抱着狗剩的那个人也一起倒了。
邻里百户的,有些人便闻声而来看热闹了。管知道事情经过的还是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劝的劝,拉的拉,一场闹剧在磨面机的又一次轰鸣中宣告结束。狗剩装好了自己的面和麸子,极不情愿焉儿吧唧的和王莲结了手续,临别时不忘了狠狠地挖了国民一眼,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句不失面子的话:国民,你等着,老子和你没完!
国民头也没回地回了一句:老子奉陪到底!
王莲低着头,红着脸做着自己的事情。磨面机的轰鸣淹没了众人的议论和看完热闹之后情绪盎然,也淹没了王莲澎湃而复杂的,或者悲痛伤心的心潮汹涌。
3、
世明还没回到家,就听说了狗剩在家里欺负王莲的事。他本来不想回家,直接找到狗剩的家里去质问狗剩。再一想,去了,免不了和狗剩又干一架。像狗剩那样的二流子,根本就不和人讲理。再说,狗剩也挨了国民一顿揍,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还能结一辈子仇吗?况且,王莲也没吃啥亏。算了,还是先回家看看王莲的情况再说吧。
王莲躺着,世明知道她在生气,也没想去打扰,觉得还是让王莲平静一下为好。厨房里冰锅冷灶的,看来,王莲也没有做饭。两个孩子马上就放学了,就算大人没心情吃饭,孩子总要吃饭的,也不能因为这个事影响了孩子。世明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结,那就是女儿巧巧。世明觉得,他对巧巧真的没有二心,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但巧巧,总是不能和自己亲近,他们父女之间,老像隔着一道厚重的墙。按说,巧巧被王莲带过来的时候,只有两岁,属于不谙世事的年纪,可为什么,亲与不亲会如此明显地体现出来呢?他想,这一定和高雄那次来闹事有关。
那还是巧巧三岁半的时候,那天,巧巧一个人在门上玩耍,忽然就哭着跑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妈妈,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正在房间里说话的世明和王莲两口子,非常惊讶,不约而同地跑出去。
王莲说:巧,你爸在家呢。
世明说:巧巧,爸在呢。
巧巧却一头扑在王莲的怀里,一只小手指着外面,说:外面,外面的那个爸爸来了。
世明和王莲更加惊讶,一起拉着巧巧的手,向外面走去。巧巧挣开了世明的手,躲在了王莲的背后。
世明家的门上,是叼着香烟,依然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高雄。
你来干什么?王莲问。
你是谁?世明问。
我来看我的女儿。高雄说。
她是我那个前夫。王莲说。
你还知道你有个女儿啊?当初你是怎么对待我娘俩的,现在倒有脸来看女儿了?你走吧,我们不认识你,巧巧也没有你这个爸爸。王莲咬牙切齿地说。
呵呵,不管你咋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巧巧是我的种,谁也改变不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我女儿,总有一天,我要把女儿接回家,先来打个招呼。高雄说完,扭头准备走。
慢着。世明说。
高雄回过头,看着世明,这个和他个头差不多,却比他显得魁梧的男人,露出不屑的神色。他高雄,是个不要命的主,从来还没怕过谁。他冷笑了一声,说:大哥,没你的事,我要回女儿,是迟早的事,也是给你减轻负担呢,你有啥不乐意的。如果你执意要霸占着我的女儿不放,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哼,兄弟,巧巧永远是我的女儿,王莲永远是我的女人,你别妄想,趁早滚蛋!世明指着高雄的鼻子说。
高雄没说话,却抓住世明的手腕,用力一扭,然后一个飞脚,将世明蹬进了门内。
王莲大骂了一声“王八蛋”,在门后操起扫帚,就扑过去要打高雄。闻讯而来的世明两个哥哥和村里的几个小伙,手里拿着家具,怒吼着就奔了过来。高雄一看火色不对,连忙拔腿溜了。世明两个哥哥和一众人等继续追着丧家犬一般的高雄。村外,高雄还有几个接应的人,看着村里那么多人追出来了,也不敢顽战了,就等高雄上了摩托,一溜烟驶出了远方。路口上,扬起一股尘土和黑烟,伴随着摩托的轰响和何家庄村民的怒火满腔。
王莲扶起了世明,说:打不过人你逞什么能?
这件事之后,高雄也没再来过。倒是巧巧,变了个人似的,和世明王莲都生分了。但时间不长,巧巧和王莲依然如故,而和世明之间的那道墙,越来越厚,也越来越高。世明和王莲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但王莲不以为然,说是孩子还小,不懂事,长大了就好了。
世明说:我也不是嫌孩子不搭理我,只是怕这样下去,与孩子不好。这么大个孩子,整天沉默寡言的,弄不好了会像学校的老师说的得了抑郁症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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