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旧”情难断(散文·情征文)
大抵,每个人都有恋旧情结,从贫寒走出的中国人尤甚。
旧,代表着一种情怀,代表着一种艰苦朴素的精神。“勤俭持家家富强,艰苦创业业兴旺”,很小的时候,就能记住这幅对联。它被父亲用裁好的红纸书写于大门两侧。
一、毛笔字
那个年代的读书人,能写一手漂亮毛笔字的很多,父亲也算其中之一吧。虽然父亲的毛笔字不能与大家相提并论,但在我的心中已经足够惊艳了。到了我们这一辈,会写毛笔字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了,这个跟教育有关,也跟国家的重视程度有关。让人不得不感慨的是,传统文化的失传已非一二日了。韩国人说,孔子是他们的,韩国人还说,端午也是他们的。直到这时,国人才幡然醒悟,认识到传统文化的重要性。
近来,越来越多的文化类节目走上荧屏,中国成语大赛、汉字书写大赛等。在重拾国粹的过程中,我们渐渐意识到了文化的重要性,也渐渐对国学有了更多的了解。总算没有数典忘祖,这很让人欣慰。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越来越多的传统课程重新走进校园,让人看到了新的希望。江泽民说过,一个没有创新能力的民族,难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但我想说,一个不尊重传统文化的民族,也是难以立足的。
父亲写的毛笔字还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提笔、蘸墨、书写……动作是那么的娴熟和连贯。每年春节,父亲会用小剪刀将红纸裁剪好,然后秉笔直书,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汉字从父亲的手腕下生成,如一朵朵墨色莲花跃然于纸上。
此刻回想,唯生羡慕之情。毛笔字是我的痛,至今只知道简单的握笔姿势,若论书写,无法言说。琴棋书画诗酒花,这种文人墨客的雅兴之事,于我而言,只能勉强沾得一二,终是不完美的。
我哥则与我不同。我们相差两岁,教育背景大抵是相同的。我们就读于同一所小学,而毛笔字的启蒙教育,肇始于此。多年过后,我脑海中的印象不过几只墨水瓶而已。至于毛笔字,都不敢说自己学过。我哥对于毛笔字的天赋要比我强许多,这方面下的功夫也比我多。纵使多年后的今天,仍用闲暇,提笔练字。如今,一手好字从其腕间流淌出来,已然超越了父亲当年。
二、旧衣物
小时候,家里很穷,敝帚自珍。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父母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人,对于旧物的感情更为深厚。每回提到旧物,脑海中总会闪现一个情景:晦暗的老房子里,一盏落满烟渍的煤油灯,火苗闪闪,烟灰从火苗的上方腾起,径直往上。母亲在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下缝补一件落满补丁的旧衣服,或纳鞋底,或打毛衣。我和哥哥坐在煤油灯下写作业,不时用橡皮擦擦掉写错的铅笔字。
时常,我们写字到很晚,母亲也相陪到很晚。偶然,会有母子间的互动,哥哥翻开新华字典问母亲,这几个字怎么读?母亲读曰:金大将兀(pi)术(shu)。哥哥大笑,曰:应读作,金大将兀(wu)术(zhu)。
母亲虽然念过初中,但没学过拼音,无法准确拼出字体的发音,只能根据已知判断。母亲常说,一字念半边,不会错上天。就像后来学了诗词,我知道的那一句“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
那时,我的衣服是打补丁的,哥哥的衣服穿旧了我接着穿。偶尔,我们也会拾一些表哥淘汰下来的旧衣服穿。每件旧衣服都被母亲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到了换季,会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木箱内。
木箱子是母亲的嫁妆,我记事时,木箱已经陈旧。木箱子表层的红漆皮已经开始脱落,裸露出木头的纹理。木箱的正前端有绿色的锁扣,绿色锁扣上的绿漆皮同样脱落,裸露出铁的原色,长期裸露在空气中的铁,经过氧化,变成黑色。
到了六月六,阳光晴好,母亲会把木箱子搬出来,把箱子里的衣服拾掇出来晾晒。农村凡有些资历的人都晓得,这叫做“晒龙衣”。
父亲在院子里架起两条长凳,凳子上放置两根长木,长木上放上芦苇帘,芦苇帘上铺上旧报纸。母亲从木箱子里取出衣服,摊开在旧报纸上晾晒。这时候,可以看到全家人的衣服,很多是打着补丁的。一些穿得旧得不能再旧的衣服,母亲依然收藏着,舍不得丢弃。
经过一天的暴晒,傍晚,和母亲一起把衣服重新叠齐整,放进木箱子内。届时,母亲会在木箱子四周放置樟脑丸,据说可以防止蛀虫。这一过程中,好像检点自己的成长史,从婴孩时的披风斗篷到现时穿着的衣服都可以浏览一番。
三、舍得
很长一段时间,我“旧”情难断,大抵是受了父母的影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进步,我越来越发现,这种旧物情结已经阻碍了发展,影响了生活。旧物,随着时间推移,越积越多。家里的空间有限,越来越无法容纳。先是柜子满了,箱子满了,后是阳台满了,客厅满了。到处堆满了陈旧的、不再使用的物什。于是便想起了两个字: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任何一个固定大小的空间,如果只进不出,迟早会被塞满。就像一个水箱,如果只是进水,迟早也会溢出。在物质充溢的今天,已经不同于往日,生活富足,不再需要“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生活方式了。所以,我们得与时俱进。
之前我不明白,现在我开始懂得了。
搬家的那会,老婆扔掉了很多过季的衣物,我心疼不已。看着那些亮闪闪、完整无补丁的衣服,我会想起小时候缺衣少穿的日子。似乎这些衣物会说话,它们在跟我说,你这是忘本!于是老婆扔,我捡。最终在我的力挽下,许多衣物得以保存。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搬到新房子内。
转瞬,我们搬进新房子一年多了。家里由刚开始的宽敞明亮,逐渐变得拥堵不堪。这时我才意识到舍弃的重要性。人生在世,许多东西是值得舍弃的,舍弃了才能腾出空间,腾出空间才能创造美好。所幸,我理解的不算晚。
人要舍弃负面情绪,这样,才有空间生成更多正面积极的东西。对待物品也是如此,舍弃旧物,为新创造可能。
日本杂物管理咨询师山下英子写了一本风靡全球的书《断舍离》,主旨集中体现在三个字上:
断=不买、不收取不需要的东西;
舍=处理掉堆放在家里没用的东西;
离=舍弃对物质的迷恋,让自己处于宽敞舒适、自由自在的空间。
我没有读过这本书,但对这三字主旨是深表认同的。我想中国人提倡的“舍得”,与山下英子提倡的“断舍离”,是异曲同工的。
于是,周末,我痛下决心,和老婆一起进行了一场内务诊断的战争。经过收拾,我们抛弃了四袋旧衣服。家里的柜子又恢复了整洁,客厅干净了,阳台清爽了。收拾完家务,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扔东西竟也可以这么爽!
四、舍不得
但,有些东西注定是舍不得的,比如国粹。
物质是可以舍弃的,精神是永垂不朽的。传统文化是需要传承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没有传承就没有文明,没有文明就走不到今天。
所以,我们要懂得取舍,糟粕可以抛弃,精华仍需留存。
对于某些人,某些事,我想,我依然旧情难断。
PS:我真名姓云,这个是不是和云水社团暗合呢?有点小迷信,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