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射在清水河畔上。
这是仲春的一个下午,是清水河一年里最美的季节。河边那些花花草草卯足了劲儿展现着自己的魅力,粉白色的杏花还留恋地挂在枝头,粉红色的桃花就争先恐后在桃枝上绽开了蓓蕾,还有那白色的李子花和梨花,更是欺霜赛雪,压满了树枝。河畔上那些黄色的油菜花也不肯落后,给大地铺上了一块块金黄的绒毡。春天里百花盛开,可忙坏了那些蜂儿蝶儿,它们徘徊在一团团一簇簇如锦似绣的花丛中,嘤嘤嗡嗡地钻进飞出,为这美丽的春花图做了生动的点缀。
虽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是太阳的光线并不是那么毒辣,毕竟是春天,偶尔刮起一阵风,似乎还感觉到些许凛冽的寒气,春天早已占据了舞台,冬天还不愿意离去,不时回过头来流连一下。
这暖暖的阳光,照得人懒懒的,所以这个午后很多人躺在家里歇午觉,春困秋乏,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睡起觉来也很舒服。
可是也有人睡不着。
你看,不是有一个人向河畔走过来了吗?
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只见她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绑在脑后梳成了一个马尾,白皙的脸蛋上泛着两抹粉红,比河边桃树上的桃花还要娇艳。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羊毛衫,一条黑色的打底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方口布鞋。女孩挎着一只荆条编的篮子,里面盛满了衣服,哦,这个姑娘是来洗衣服的。
“清凌凌的水来蓝盈盈的天,小芹我洗衣到河边。二黑哥哥到县里去开民兵会呀,他说是今天转回还……”姑娘一边走一边唱着豫剧《小二黑结婚》里的唱段,看起来姑娘心情很好。
姑娘四周看了看,见河边除了蜜蜂蝴蝶,只有她一个人,很是开心,她索性放开嗓子唱了起来,那清亮的嗓音回荡在河面上,随着风儿激起了一朵朵涟漪。
姑娘名叫翠儿,家住在河边那个叫做桃花渡的村子里。
难怪翠儿这么高兴,她和家豪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家豪是她的初中同学,在学校就给她偷偷传过小纸条,那时她害羞没有答应。初中毕业后她就和家豪各奔东西了,翠儿跟着姐妹们去县城里的饭店里端盘子,服装店站柜台,家豪跟着他父亲去建筑队做工,直到前几年春节后的庙会上两个人才再次相遇。
看着翠儿,家豪眼前一亮,人们常说,女大十八变,昔日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村姑,家豪的眼里闪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喜。说实话,在城市里做了几年工,美丽的女孩子家豪也见了不少,可是像翠儿这样天然去雕饰的淳朴女子还真的少见。家豪热情地向老同学打招呼,翠儿羞涩地回应着家豪的搭讪。家豪也不是几年前那个咋咋呼呼的浑小子了,穿着和城里的小青年没什么两样,帅气的模样让翠儿不由得微微心动。
可是当家豪托他的姑姑来翠儿家提亲时,翠儿的父母却拒绝了。因为家豪的兄弟多,家境一般,翠儿的父母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这事一搁就是两三年。这期间有人给翠儿说了好多人家,可翠儿都相不中,她心里还记挂着那个给她递纸条的浑小子家豪呢。父母明白了女儿的心事,只叹“女大不中留”,后来当家豪的姑姑再次上门说媒时,他们的口气就松了下来。家豪的姑姑一看有门儿,来得更勤了,前不久,两家终于给孩子们订了婚,商定好了结婚的相关事宜,翠儿和家豪的关系也算过了明路,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钻树林子去约会了。
翠儿在河边的青石板上坐了下来,她把衣服泡在了水里,先拿起一件上衣抹上了洗衣膏在青石板上揉搓起来。河里的水温乎乎的,翠儿忍不住脱了鞋袜,把脚伸进了河水里,温和的水冲刷着她的脚痒痒的好舒服,翠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洗着衣服,想着不久之后的婚期,女孩的心比春花还要灿烂。
“翠儿,翠儿!”从河对岸匆匆跑过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翠儿闻声抬头一看,那不正是她心爱的家豪哥吗?她的心跳加快了,脸蛋更加红润了。
家豪来到她身边,气喘吁吁地说:“我老远就看见是你!我正准备去你家里找你呢!”
“找我干嘛?你不怕俺娘说你?”翠儿扭着头打趣道。
“嘿嘿,丈母娘说女婿,那还不是该吗!”家豪憨笑着说。
翠儿推了他一把:“谁是你丈母娘,说的恁难听!”
看着女孩那娇羞艳丽的脸庞,家豪心里一阵酥痒难耐,他趁势抱住了翠儿,凑上嘴巴就要亲吻。翠儿使劲儿推拒着:“你要作死啦,有人!”
家豪松开了手,左右一看,又要拥抱女孩:“你还骗俺哩,大晌午的,哪来的人?”翠儿板起脸说:“你再动手动脚我要恼了,光天化日的,看人家说闲话……”
家豪压抑住了内心的激情,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翠儿,我送你一件好东西,可稀罕哩!”
他打开了布包,露出了一个碧绿色的镯子。
“家豪,又拿地摊上的小玩意儿哄俺呢,这东西俺见得多了,十块钱就能买一个。”
“好翠儿哩,你要相信俺,这可是真的古董,俺昨天才得到呢。”
家豪告诉翠儿,昨天下午,他与父亲和几个哥哥在河边挖沙,挖着挖着突然挖出了两具抱在一起的骷髅,他们正感到晦气,突然,家豪发现一具骷髅的手腕上有一个闪着暗光的东西,他清理了一下骷髅上的泥沙,发现竟然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他就把玉镯摘了下来。
“啊,死人身上戴的,好恶心,我不戴……”翠儿惊恐地说。
“翠儿,这真的是好东西,我今天上午去县城让珠宝店的老板看了,他说是真玉。当时就要出两千元买我的这只镯子呢,我没卖给他,只有我的翠儿才配得上这么好看的镯子!你放心,我拿清洁剂洗了好几遍了,绝对干净!”
翠儿接过那只玉镯,仔细地看着。
这只玉镯是浅绿色的,在阳光下发出熠熠的亮光,好像一汪泉水似的莹润。镯子做工很精致,质地很细腻,玉的材质也很不错,摸在手里有一种沁凉之感。
家豪说:“翠儿,你知道吗?那两具骷髅是紧紧抱在一起的……我当时看了很感动,他们一定是一对儿夫妻,活着时爱了一辈子,死了也相伴着葬在一起……”
“你们后来把他们怎么样了?”翠儿问。
“当然是找个地方把他们又重新埋了,我感觉在他们身上一定有一个动人的故事,虽然我拿了他们的镯子,但不会让他们曝骨荒野……”
看着若有所思的翠儿,家豪拿起镯子给她戴在了手腕上:“翠儿,我们也要和他们一样,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翠儿“呸”了他一下:“看你那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我先放起来,以后再戴!”她想把镯子抹下来,可是镯子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去不下来。家豪笑着说:“就是你的了,别抹了。我还要去挖沙,我先走了,晚上我们老地方见!”
手勒得生疼镯子也去不下来,翠儿只好作罢,家豪趁她不备,搂住她亲了一下,飞快地跑开了。
翠儿看着家豪远去的背影,摸着脸上被他亲吻的地方,心里甜丝丝的,她坐下来接着洗衣服。
玉镯在手上晃来晃去,那莹莹的绿色照得翠儿心里有些心神不宁,她把手浸在了河水里,尝试着摘掉镯子。玉镯浸在水里和碧绿的河水融为了一体,根本看不到手上的玉镯。翠儿用手握住镯子,用力往下抹。
忽然,狂风四起,平静的水面波动起来,河水泛起了涟漪,并迅速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翠儿正感到惊恐,突然觉得像是谁在后面用力推了她一下,她一下子被卷进了河面的那个大漩涡里……
没多久风平浪静,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要不是河边那散落的衣服,谁也不会相信翠儿曾经在这儿出现过。
“嫣儿,你快醒醒!”耳边响起一阵阵呼唤,翠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眼前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脸,只见他身穿一件白色的马褂,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白皙清秀的脸庞上五官端正,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焦急。
“你是谁?”翠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嫣儿,我是布达啊,我正在河边捕鱼,看见从上游冲下来一个人,就游过去救了下来,没想到是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你的事我知道了,你不要做傻事……等几天你再抽空来河边,我有话跟你说!我得赶紧回寨子了,被你们寨里的人发现了就坏了!”布达说完跳进水里向河对岸游了过去。
翠儿慢慢坐了起来,她努力回忆着落水前的事,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手腕上那只绿莹莹的玉镯,让她似乎想起了落水前的一些点滴,可看着面前的一切,她又陷入了迷茫。
远处的青山依旧是原来的模样,鸡冠山傲然雄立,凤凰山像一只美丽的凤凰在河岸边展开了双翅,可看着对岸河畔上那大片大片不知名的白花,和身边同样茂密的大片红花相映成趣,她弄不清这儿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家乡,也弄不清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季节,这是自己的家乡吗?
忽然,翠儿看到几个穿着在影视剧里才能看得到的古代服装的人大叫着从不远处的村子里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跑一边哭着:“嫣儿啊,你让娘好找啊!”她跌跌撞撞来到翠儿面前,抱住翠儿大哭起来。
翠儿诧异地看着她:“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是嫣儿,我叫翠儿!你们这些人是在拍电影吗?”
那个女人紧紧搂着翠儿不肯松手:“你怎么跑到这儿了,还穿上这么难看的衣服?嫣儿啊,你真的不认识娘了?我是你的亲娘啊!”
随后赶过来的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道:“香兰,嫣儿一定是掉水里了,你看衣服还是湿的,孩子可能受惊吓了,快把孩子带回家里暖暖就好了。”
几个女人过来搀起了翠儿,翠儿一直在解释自己不是嫣儿,可是没有人听她的解释,一个中年男子背起她就往村子里走去……
那些人带着翠儿进了村子。
翠儿看着夕阳笼罩下的村庄,感到了深深的迷茫。眼前的几十户房舍全部都是土坯做墙,茅草为顶的土房子,十分简陋,有两座石楼很醒目地矗立在在这些茅草房屋中间,恰如鹤立鸡群。村寨里散落地栽种着很多杨树,从杨树那茂盛的枝叶来看,翠儿判断此时应该是夏季。
那个叫香兰的中年妇女带着一行人进了一个用竹竿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她一进门就对在两个院子里玩耍的十来岁的男孩叫道:“旺财,富贵,快去山上把你爹找回来,就说你姐姐找到了,别让他在山林里找了!”
两个男孩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了院子,向房后的山坡上跑去。
那个男人背着翠儿进了西边的小茅屋,把翠儿放在了里间的土炕上。翠儿看着黑乎乎的屋子,几个陌生的面孔,一种深深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我这是在哪儿?这些人又是谁呢?
其他人都退出了屋子,只有香兰留了下来,她给翠儿换下了湿衣服,盖上被子,亲昵地说:“嫣儿,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熬点姜汤驱驱寒。”
香兰转身走出了屋子,翠儿听着她在院子里跟那几个村民道谢,不久,香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快趁热喝,驱驱寒气!”香兰又从屋角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嫣儿,一会儿换上你的衣服,那身衣服我拿去埋了,不然被寨子里的人看到了要说闲话的!”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我真的不叫嫣儿,也不认识你!”端着碗,看着忙碌的香兰,翠儿说。
“孩子,看来你真的是遭邪了!我知道我们村边那条河不干净,一直跟你们说不要去河边,你为什么不听话啊?”
翠儿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你叫香兰?我叫嫣儿?我是你的女儿?”
“是啊,嫣儿啊,你快醒过来吧!天啊,我是做了什么孽啊!”香兰忍不住大哭起来。
突然一个面孔黝黑的中年男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嫣儿找到了?”香兰一下子扑到那个男人身上使劲儿拍打着他的胸脯:“柱子,你看,咱的嫣儿成了傻子了,谁也不认识了!”
那个叫柱子的男人来到翠儿面前:“嫣儿,你总该认识我吧?我是你爹啊!”
翠儿茫然地摇摇头:“俺不认识你,俺叫翠儿,俺妈叫秀花,俺爹叫秋生……我在河边洗衣服呢,一阵风把我吹进河里,就到这儿了……我家真的不是这儿的,你们把我送回去吧!”
“嫣儿,你别说傻话了,我养了你十几年,怎么会连自己的闺女也认不出来?你看,你手上戴的还是我给你的镯子呢,这是你姥姥给我的陪嫁……”
柱子拉了拉香兰的衣角,两个人走出了屋子,柱子低声说:“香兰,咱俩去请山神庙里的智通长老来做做法吧,嫣儿肯定是遭邪了!”香兰冲院子里叫道:“旺财,富贵,来屋里看着你姐姐,别让她再跑出去了,我和你爹一会儿就来!”
两个男孩进了屋子,傻笑着看着躺在坑上的翠儿。
翠儿问道:“你们是我的弟弟?”
“是啊,姐姐,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连家里人都不认识了?”那个大一点的男孩旺财说。
翠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说:“姐是病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要告诉姐姐……”
旺财告诉翠儿,这个地方叫红花寨,寨子里共有几十户人家,最有钱的就是寨子中间的族长刚霸,那两座石楼就是他和他的大儿子刚强家的,他的小儿子刚烈在十几岁时骑马把腿摔断了,人长得丑还是个瘸子,人送外号“瘸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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