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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南】夜半回家(散文)


作者:六月飞霜 童生,721.3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22发表时间:2017-03-04 02:25:11

村卫生室建成后,新一轮的一村一室、合所为室的医疗改革风暴刚好就平息了下来。犹如北宋诗人苏轼笔下《望湖楼醉书》里写的,“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一般的畅快!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无人问津了。
   崭新的村卫生室建成了。它是一座没有院墙的孤楼,面向西南,背坐数丈的深沟,深沟里,平躺着几块凹凸不平农户人家荒芜了的庄田,是沟北北边村子村民们的土地。这年头,年轻人有谁还会在乎这样的土地,这些和我同龄的年轻人,在春节过后早已出门打工闯天下赚钱去了,有谁还会固守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土地上种地,再说了,辛辛苦苦在家里累死累活的干了一年又会弄几个钱?在外面干一个月的活儿,工资多远比辛辛苦苦种一年土地的收入多了去了。于是,春节刚过,整批整批的年轻人也都背起了自己家里的衣服被褥之类的行囊,游子般远远的出门打工赚钱去了。出门打工赚钱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也在日新月异不停的变化着。没过几年,村子里竟然有数户推到了自己家里的老旧土坯房子,用红砖水泥盖起了小洋楼,有的甚至买上了自己的私家小轿车。眼看着别人都翻身摘掉了扣在他们头上几十年了的穷帽子,就连村子里一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也不甘寂寞,大都也丢掉了自己辛辛苦苦种了几十年了的土地,随着年轻人一波又一波疯了似得随着年轻人远远的出门打工去了,村子里就只剩下了大批大批的老年人与成群成群的留守儿童。老人们年纪大,身子骨弱,种不得地,村里闲置下来的大片土地渐渐的也都荒芜了。
   在这道深沟里荒芜了的土地上,长满了高有数尺各种各样的杂草,有的干脆在自己的土地上种上了几颗树白杨!反正地是自己的,不种白不种,这些种下的白杨树,有些种下后便不管不问,个头虽然不高,枝条却向四周伸展,覆盖着地上已经干枯了的杂草,任其自由的自生自灭。家中尚有老人经过修剪了的白杨已有碗口粗细,却也稀稀疏疏参差不齐的、笔直的、还在旺盛的往上长着,并且有的已与深沟齐平。白天隔着窗子向下望,深沟里自然是杂草与大树交会,呈现出一片片荒芜,一片片凄凉的颓废自然景色。
   新建的村卫生室就这样,孤零零一座二层小洋楼坐落在了整个村子的中央。一处四周少住户,耳边无犬鸣的无人区域。门前却是一条通向各个小自然村的大道,既然称之为大道,自然来往的人也较多,每有人经过都会看到这座新建的村卫生室大楼,崭新的瓷砖、明亮的窗子、大门,还有楼房上面排列整齐鲜亮粉红色的琉璃瓦,都会不由得暗赞:好一座村卫生室大楼!只是可惜了,怎么就会坐落在这样一个四不着村的地方,如果坐落在自己的小自然村里该有多好?自己万一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看个病也就会近了许多!也就不用跑了这么远的冤枉路了!就这样,新建的村卫生室在一阵阵村民的叹息声中,一边摇头一边步态踉跄的走开了。
   深夜,烈烈北风呼啸顺沟而下,摇曳着深沟里枯树与通往沟北小村庄上的电线,发出呜——呜——呜——鬼哭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聆听着外面一切令人心惊的声音,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常言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夜晚睡觉心不惊。”说得好听!当你一个人住在四下无人风声鹤唳漆黑一片的荒郊野地里时,你还会觉得心不惊么?可自从卫生室建起后我就一个人住在这儿,住了已经有将近半个多月了,虽然说一直都平安无事,可心里总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阴森森的使人难以入睡,令人害怕。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在家的私人诊室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后,反正卫生室离家又不远,也懒得再回家骑车。顺手在诊室里拿了一把手电筒,信步悠悠来到了卫生室。没事可干,和衣躺在床上被窝里,翻看着有关医学方面的医学书籍。也许是今天事情太多太忙又在田地里干了一些农活,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身上有一些困困乏乏睡意惺忪的感觉吧!便脱去了衣服,熄了灯,聆听着窗外顺沟而下尖锐的呼啸风声,钻到了早已被暖的热腾腾的被窝里朦胧睡去。
   俗话说,人有三急,拉屎、尿尿与放屁!晚上11点多钟,一阵尿急把我从朦胧中憋醒。窗外呼啸而过的风似乎更大了些,猛烈地扑打着新安装的铝合金窗户,似是要把它拆掉了一般猛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起床撒尿喽!我极不情愿的掀开刚刚被暖的热烘烘的被窝,打开了床头的电灯开关,光着身子,下床,踢拉上放在床边的靴子,又熄灭了床头的电灯。因为村卫生室建好后尚未建造厕所,门前新铺上的松软土地尚未硬化,我平时方便也不过就站在门前不远处方便罢了。如果亮着灯出去方便,灯光透过宽敞明亮尚未挂上窗帘的窗子玻璃映射出去,一个赤身裸体大男人就站在新建的卫生室门前方便,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好!再说了,这万一路上此时有经过的行人看见还不把人给羞死了才怪!就这样,我熄灭了灯,也懒得再去拿放在床头的手电筒,黑暗中,摸索着向房门外走去。
   推开门,一阵冷风嗖的一下从黑暗的走廊里迎面扑来,浑身上下一个哆嗦,身上原本松散开来的皮肤忽然间致密了许多,起了层密密麻麻的小米一般的鸡皮疙瘩来。我才忽然间明白了过来,原来卫生室新建成不久,恐房间内湿气过大,每天早上离去时都会把每间房内的窗子打开通风,以疏散房间内储存了一整天的湿气,晚上回来看管卫生室睡觉时,再把窗户关上。而今晚上床睡觉时一时大意,竟然忘了把其它房间内敞开着窗子给关好了。管他呢?反正我又没在那房间里睡,它爱吹它就吹呗!我足下不停,哆哆嗦嗦的疾步走到大门口处,摸索着拉开了卫生室大门走了出去,又向前走了两三步,哆嗦着办起了自己原本不想办而又不得不办的事情来。
   正自站在房门外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放水,忽听得身后哐啷一声巨响,心中顿时吃了一惊,暗道:“不好!”原来,冷风自后窗口涌入,穿过房间前窗,经过走廊推动刚刚打开的房门哐啷一声死死的合在了一起。把一个人赤身裸体在门外冷风中撒尿的我生生的关在了外面。“哎呀!坏了,钥匙还在屋里。”我急忙止住了还在不停向外喷射着的脏水,转身去推刚刚关上的大门。大门纹丝未动,我又用力推搡了几下,情况依然。本来就是嘛,这暗锁锁上的的大门你还推得开吗?我心中虽急,却也无可奈何。冷风吹来,我浑身哆嗦了一下,上下齿竟“咯嘣咯嘣”的打起了架来。怎么办?这还能怎么办?回家呗!这时候除了回家还能干什么?总不能白白的在外面挨冻吧!
   我仰头又看了一下天色,满天的繁星似是一个个调皮孩子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我,似是在嘲笑我,又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嘲弄我一个男子汉赤身裸体的站在荒郊野地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心下一时懊恼:“难道这卫生室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了么?我就有义务一直替你们看管下去了么?”不行!我想,是时候应该找大家商量一下了。想到这儿,我不再犹豫,从身边掠过的冷风也容不得我多想,弯腰穿好了脚上踢拉着的鞋子,疾步向回家的方向奔去。
   回家的路,虽说是通向各村的大道,其实,也不过是连通着各个小自然村一条宽有一丈多宽左右的小道。原本没有那没宽的,只是近几年来出门在外务工的男人们多了,村里庄户人家的折子上渐渐宽裕了起来,折子上的钱多了,道路上的车辆自然也渐渐多了。车来车往的,就显得前几年两米多宽的道路拥挤了许多,也明显的狭窄了许多。为了减少相互来往车辆的拥挤,在村干部及镇领导协调下,路面才加宽了些。只是这些加宽的路面尚未铺上水泥,显得有些凹凸不平罢了。平时,年老人与孩童们行在上面,磕磕碰碰不慎失足又或被坑洼绊倒在地人的也不计其数,只是大家都身为山野村夫,皮厚肉糙耐摔耐打的,也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即使摔倒了,也不过再次站起身来伸手拍拍沾染在衣服上的泥土,相互对望一眼呵呵一笑罢了。
   我从小就生长在这里,这条路我走了有无数遍,小学就建在卫生室后面在深沟的沟那边,每天上学都会从这儿经过。行医十数年来,四邻八家的走动的也就更多了,在这条路上更是走动了无数次。如若在平时,即使在深夜也肯定会走得是不急不躁、四平八稳的。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走在上面竟有些跌跌撞撞力不从心的感觉。
   原本以为,这条路我是平时走动惯了的熟路,再加上我年轻力壮,身手矫健,即使在上面奔跑也会如履平地,可谁知真要那么做起来的时候,我才蓦然发现,错了!真的错了!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它远没有想象中奔跑的那么容易,一脚下去,原本想象中该是坑的地方却是一处凸起,想象中一个凸起的下脚处却又是一处凹坑。我实在想不通,这条我走了将近有数十年了的熟路,如今走起来竟然也会显得如此的蹩手蹩足。紧跑几步后,凹凸不平的地面使我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双腿被撑得生疼,发酸、发困、发软。唉!算了,我还是慢一些吧!饶是如此,我想,也总应该比老年人走的稍快一些吧!
   向东,奔走了约百十步后,再向南约有里许一溜长坡通向的下村,便是是我家居住的自然村了。冰凉的冷风,一波又一波,不停的冲击着我发抖的身体,使我感觉我冰凉的皮肤有些发麻,似乎是被绳索紧紧束缚住了一般的难受,又似乎此时置身于冰冷的湖水里一般的冷。于是,行走之间,我尽了我最大努力,尽力甩动着我身体上所有能够甩动的部位,以便它能够产生更多的能量,以保护我身体所需要的更多热量。
   行至半坡处,忽然看见前面村子自西向东的道路上一道亮光闪过,我心中一阵狂跳,暗道:“苦也,天到这般时候,大路上怎么还会有车辆经过?”又是一阵冷风袭来,我仿佛又置身于一座冰窖里一般的冷。“妈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偏偏这时候怎么又会出现这样一辆小车,真乃冻死我也!”来不及多想,转身跳下了道路右边约有一米多深的土坡。因为,两年前由于车辆的拥堵,道路需要加宽,道路两边二人合抱的梧桐树木早被砍伐光了,从此,三米多宽大路的两边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挡风避雨掩遮人影的东西了。土坡下面,便是村子里农户人家的庒田。跳下庒田向西走,距大路约有四五丈远的地方蹲下了身来。
   此时,有前方疾驰而来的车辆已转过村头的转弯处,刺眼的灯光从我面前掠过,我急忙又压低了身子,匍匐在了地上,并迅速的低下了头。此时的我,已经完完全全的趴在了田地里。冰凉冰凉的。田地里,已有三寸多高的麦苗与冰凉的皮肤紧紧的相互结合在了一起,使我刚才跃下土坡奔跑时身体产生的能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更使我原本尚有余温的肌肤此时反觉得更加的冰凉。不由得浑身上下再一次哆嗦了起来。
   车子转过村子的转角处,便是一路向北上坡的大路,明显听到了车辆引擎加速的声音。忽然,我感觉鼻孔一痒,原来,是庄田里已有三寸多高了的麦苗随风舞动时搔到了鼻子,痒痒的,但胸中却似乎忽然间聚集了大量能量,逼得我再一次扬起了头,在扬头的同时并张开了我认为有些青紫颜色并不停颤抖着的一张大口。我知道,这一次胸中忽然间聚集起来的这股能量,对于一个普通的感冒病人来说,无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喷嚏,一次畅快淋漓的发泄罢了!然而,对我来说,胸中忽然间聚集起来的这股能量,正是我目前最为害怕的东西。我想:如果让积聚在胸口的这能量喷薄而出的话,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足以能够引起石破天惊般的一次连锁反应。所以,我怕,我怕这刚好路过的车子里的人发现了,如果被他们发现了那不就麻烦了?如果车子里坐着的是几个大老爷们儿还好,如果再坐有几个小家女子,被女子们知道了那不就更糟了?还不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给活活的羞死了才怪。再说,像我们山野乡村里的这些女人们,她们的嘴向来就没有个把门的,平日里闲来无事时还不都聚集在一块儿闲聊扯淡?尽是拉扯一些说东道西稀奇古怪的事情来。如果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在深更半夜的十冬腊月天不在家睡觉,赤身裸体的趴在野外麦田里顶风挨冻,还不成为村子里村民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试想以后我一个堂堂正正四邻八家到处走动的乡村医生还怎么的去给人家瞧病?还不被人人家给笑话死了才怪!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村子里每个人看到我时的那一张张皮笑肉不笑面孔,那一副副充满疑惑似笑非笑眼神看我的场面。所以,我急忙放开了按在地上双手,不管我身体冰凉的肌肤与湿冷的土地更加亲密的接触,也不管手上有没有粘黏上什么泥土又或是沾染上什么其它的脏东西、杂物,伸手捂住了自己刚刚张开的这一张大口,生生的把已喷发到嘴边的这声巨响给按了回去。
   这时的我,已经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冰凉的刺激,从身边掠过的阵阵冷风亦似乎不再凌厉,侵染在肌肤上,似乎也不过是在给我蹭痒痒罢了。还好!车里的人并没有发现我,只是加大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从大路上疾驰而过。从小车尾灯的余光下,我再一次偷瞄到了疾驰而过的小车后扬起的那一道道尘土,在冰凉的西北风吹拂与小车尾灯余光的消失下,一闪即逝,随即在黑夜里飘散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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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颇有趣味性和娱乐性的一篇回忆性叙事散文。因得意外被锁门外,所以主人公“我”便历尽“千般劫难”,先是躲意外碰到的轿车怕人说长道短,后又努力借助工具“爬墙”和自己的门斗智斗勇,最后终于回到了家,此时已被冻得几乎毫无知觉。文章的细节描写和心里描述极为突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笔者功底可见一斑。荐赏!【责编:浅黛眉妆】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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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浅黛眉妆        2017-03-04 02:27:11
  放出来的有些晚,还望见谅。下次出门记得随身携带钥匙(偷笑ING)~
  
   多谢飞霜老师对江南的支持!期待佳作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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