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有奖金”征文】神秘的箫声(小说)
一
寒冷的夜晚,在崇山峻岭之中的偏僻的斗篷冲,除了夹着雪米粒的呼呼北风和偶尔几声狗叫外,显得格外的沉静。
这是上世纪50年代初,大概是1950年的腊月。晚上,斗篷冲口哨卡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士兵正在站岗,他时不时地哈着冻僵的双手,眼睛却机灵地扫视着周围。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异常的声音。
“谁?”他急忙端起手中的枪喝问。
“我!”随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走来了带岗的某解放军小分队侦察班班长潘树云。
“志奇,有什么情况没有?”
“鬼都没有一个,只是冷得脚痛。”
话音未落,从寨子里传来一阵低沉缠绵的萧声。寂静的寒夜,萧声使人感到哀怨凄楚。林志奇不耐烦地说:“苏作雄这家火又在吹箫了,硬是吹得人心烦!”
随着箫声的消失,对面山里传来了“呜呜鸣呜”几声低沉的鸣叫声,潘树云感到有点异样,就问道:“志奇,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还不是岩公鸡叫,我听过好多回了。”
“你仔细听了没有,这可不像岩公鸡叫。”
“哎呀,不是岩公鸡叫,就是其它鸟叫,反正不会是老猫吧?”
潘树云和林志奇的老家都是在这一带,因为他们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有利于剿匪,所以部队首长决定让他们一同前来。对于林志奇刚才的话,潘树云也不想与他争执,因为他知道他的犟脾气。
查完岗哨,潘树云回到联防队,已是半夜了,他总觉得今夜的鸟叫的有些怪,看见谢连长屋子里灯还亮着,便推门走了进去,对坐在火塘边的谢连长说:“连长,刚才苏作雄吹完箫后,对门山里传来奇怪的鸟叫声,有点像岩公鸡叫,但又不太像。”
“这么寒冷的夜晚有鸟叫?”谢连长警觉地问道。
“在我们云贵高原的山区山大林猛冷天也常有鸟兽叫的,但今晚听到的硬是有点古怪。”潘树云语气很肯定。
谢连长听了,心里打了个问号。
谢连长名叫谢忠,是北方人,今年29岁,身高肩宽,一双深遂的眼睛透出智慧的光亮。他是一个月前奉中国人民解放军贵州军区剿匪东集团军之命带一个小分队来到这里,同当地民兵一起搜捕漏网匪首“贵州反共救国军”总司令曹绍华的。
一个多月的调查已掌握了曹绍华的大量材料,曹绍华原是平坝县平凯乡斗篷冲村人,官僚地主出身,早年毕业于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历任国民党保安大队长,当过贵筑、惠水、安顺、平坝、紫云、长顺、广顺、罗甸八县联防主任,是贵州中统特务头子、保安副司令韩文焕的得力助手。1949年11月,国民党贵州省主席谷正龙在逃离贵阳之前,即委任他为“游击司令”。曹绍华50岁左右,中等身材,脸下巴上有几绺翘胡子,为人狡诈很毒,除了打得一手好枪外,颇能习文弄墨、善吹洞箫。这条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对贵州山区的地形异常熟悉,他先后纠集各地恶霸地主、官僚政客、地痞流氓、游兵散勇及封建帮会发动土匪暴乱,先后围攻我清镇、平坝、青岩、花溪等10余座城池……这段时间以来,他钻山洞、伏密林,部队民兵多次搜山,都没有把他抓到。
谢忠沉思了片刻,说:“树云,你谈的情况很值得注意,不妨留神一下。”
为了弄清鸟叫的秘密,一连几天晚上,谢连长和潘树云都来到哨卡观察动静,但是偏偏鸟又不叫了。潘树云暗暗纳闷,身边的林志奇早就不耐烦了,“班长,明明是岩公鸡叫,你硬是不信,害我们干冷几个晚上!”
谢忠毕竟是连长,他沉住气地说:“志奇呀,耐心点!俗话说:贼偷一更,防贼一夜嘛!”
恰在这时,从寨子里又传出了如泣如诉的箫声,林志奇不以为然地说:“班长,你听,苏作雄吹箫了,恐怕鸟又要叫了。”
潘树云摇摇手叫他别嚷。一会儿,果然随着箫声的消失,从对面山谷里传来了“呜……呜……呜……”几声鸟叫,在这沉寂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这样一来,潘树云心里的疑团更重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谢连长,谢连长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继续观察了好一阵,没有再发生其它异常情况,这才回到了联防队连夜开会,研究这神秘的箫声和奇怪的鸟叫,话题嘛,自然就扯到了吹箫人苏作雄身上。
谢连长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矮小瘦削的人,他就是苏作雄,此人很特别,他一见人就点头哈腰,一对眼珠子瞄来瞄去,露出狡黠阴险的幽光。他曾经是曹绍华的参谋处长,可以说是曹匪的心腹。奇怪的是剿匪开始后他就拖枪自新来了,自新后表现似乎还老实。曹匪失踪后,他常爱到哨卡来转,找已应征入伍回乡剿匪的表弟林志奇喝酒。
经过大家的分析,苏作雄这个人物确实很可疑,潘树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我看干脆把他先抓起来再说!”大多数人也支持这个意见,而谢连长冷静地说:“不行,现在证据还不充分,不能打草惊蛇!”
第二天傍晚,小分队和民兵就离开了斗篷冲。
夜深人静了,斗篷冲又响起了苏作雄的箫声,箫声断断续续,呜咽凄楚,埋伏在黄云山周围的小分队和民兵屏息静气,等待奇怪的鸟声,但是,箫声消失了很久,除了寒风的嘶叫外,始终没有出现鸟叫,谢连长他们感到很是奇怪。
东方已露出了晨曦,大家泄气了,林志奇咕哝着说:“苏作雄这家伙搞的啥名堂啊?”本来是一句无意的话,却引起了谢连长的注意,谢连长忙问潘树云:“树云,苏作雄吹的是什么曲子?”潘树云随口答道:“这一带乡间的调子,叫《妹送哥》。”谢连长又说:“我觉得这次吹的和前一次的好像不一样。”林志奇快嘴快舌地说:“就是不同嘛,上次吹的是《望郎归》。”这么一说,连潘树云都醒悟过来了,“我看,问题就出在这曲子上。”
谢连长点了点头,说:“我们离开寨子,苏作雄也许看见了,说不定《妹送哥》就是他报警的信号。”
潘树云接口问:“那么《望郎归》会不会是报平安的信号?”
谢连长说:“我们目前下结论还早。走,回去再研究一下!”
当大家走到寨子门口时,只见一位面容瞧悴的苗家妇女拿着柴刀扁担从寨子里走了出来,看见小分队和民兵迎面走来,她忙低下头让到了路旁,林志奇走上前去,大声训斥道:“金玉梅,哪个叫你出来乱跑的?给我回去!”
金玉梅委曲地噙着泪水低着头往寨子里走去。
金玉梅走后,潘树云说:“志奇,你不该这样,金玉梅和其他匪属不同,她也是受苦人呀!”
其实,金玉梅的身世,林志奇也是知道的,但他觉得不管怎么说她曾经是曹绍华的姨太太,所以就应该管严点。
谢连长说:“树云,近来对金玉梅的工作做得怎样?虽然我也找她谈过,但看来她对我们解放军还是有些害怕,还是你们本地方的熟人多去和他谈一下为好。她也是贫苦人,要把她当作阶级姐妹来看待,帮助他解除顾虑。”
谢连长看了一下所有在场的人,说:“我们要把她作为重点帮助对象,要启发她的思想觉悟,使她尽快站到我们这一边来,或许会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潘树云点点头说:“我们保证做好这项工作!”
林志奇插话说:“金玉梅是曹绍华的姨太太,手杆不会朝外弯的,莫要多费口舌喽!”
谢连长和蔼地开导说:“志奇,据我所知,金玉梅是被曹匪抢去的,所以她的情况比较复杂。”
说着,他们就走进了寨子。
二
这天,潘树云挑着一挑柴朝金玉梅家走来,金玉梅住在寨子东头一座残破的茅草房里。当他把柴放在门口一脚跨进黑洞洞的破茅屋时,金玉梅神色慌张,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解放军同志好!”便低着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潘树云自己找了一条凳子坐下,关切地对金玉梅说:“这么冷的天,没生个火呀?”
金玉梅听了潘树云体贴的话,眼圈一下子红了,她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泪珠子滚了出来。
“玉梅姐呀,你一个人生活是比较困难的,过去我们对你的关心不够。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帮助你!”
金玉梅连连摇头,几乎哭出了声来。
“你有啥伤心事?”潘树云关切地问。
见金玉梅仍然不开口,他决定先让她想一想,便起身告辞,说:“我走了,你这屋子太黑了,过几天我来帮你开个窗,亮堂点。”
“树云兄弟,我是匪属呀!”金玉梅哭出了声来。
“玉梅姐,你的身世我们都很清楚,你被曹绍华抢来,受尽欺凌折磨,你阿爸死得很惨。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潘树云走后,那些贴心的话语,一下子触到了金玉梅的隐痛,她哭得更厉害了。
两年前,金玉梅在出嫁的路上被曹绍华抢去,她死活不从,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毒打,阿爸听到相衣为命的女儿被抢了,气急交加,病倒在床。就在金玉梅被抢的第三天深夜,心狠手毒的曹绍华派了一伙土匪突然闯进金玉梅家将她阿爸捆走。几天后,乡亲们在后山的岩洞里发现了她阿爸的尸体。
第二天,潘树云背着一袋米又来到金玉梅的家,金玉梅忙给潘树云端来个板凳。想到自己的身世和潘树云对她的关心,泪水就像泉水般涌了出来……
金玉梅此时的心情,潘树云是理解的,他安慰金玉梅道:“玉梅姐,别哭了,曹绍华这狗东西,不仅是我们的死对头,也是你的冤家债主呀!他再狡猾,也是逃不脱人民法网的!”
听潘树云这样说,金玉梅才抹了眼泪,鼓足勇气说:“你们真的不把我当外人看吗?”
“不仅我这样看,我们的谢连长也这样认为的,还是他让我来看你的。”
金玉梅听了更加激动了,她诚恳地说:“只要你们相信我,叫我干啥都行!”
潘树云鼓励着金玉梅说:“我们绝对相信你!”接着问她:“曹绍华是斗篷冲一带的大祸害,一天不除,乡亲们就一天就不得安宁。你过去在他家住过,知不知道他会藏在什么地方?帮助我们抓住他,为大家除了害,也报了你的仇啊!”
金玉梅想了一会儿说:“说老实话,我也讲不准,但我想他不会走远,他以前讲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斗篷冲永远是他曹家的天下。”
潘树云见金玉梅语气诚恳,知道她也的确不知道具体地点,便转了话题问道:“曹绍华过去在寨子里同哪个关系最好?他平时喜欢哪样?”
金玉梅说:“他和苏作雄最好,喜欢的东西嘛,烟、酒都不爱,就是喜欢玩枪、糟蹋女人,再就是爱吹箫。”
金玉梅说到这里,瞅了一眼潘树云,继续往下说:“苏作雄吹箫就是跟着他学的,他特别喜欢吹那对姐妹箫,一支上面刻有龙,另一支上面刻有凤。拉土匪上山时,他把箫都带走了。”
潘树云全神贯注地听着,连连点头。见金玉梅再也谈不出什么问题了,便安慰了她几句告辞了。
潘树云回来将情况向谢连长作了汇报,谢连长高兴地说:“好,下一步我们就……”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潘树云,说:“好,就这么办!”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林志奇提着一个酒葫芦哼着山歌从苏作雄家门口走过,苏作雄从窗口看见林志奇摇摇晃晃的,心里想:“这小子又喝酒了,不妨趁他昏昏的,探探小分队和民兵的虚实。”自从那次小分队和民兵向黄龙山去,他心中一直像悬了块石头,很不踏实。
他看四周没有什么人,急忙跑了出去,一把将林志奇拉进自己的屋子里,接着把林志奇手中的酒葫芦夺了过去,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哎哟,我俩哥弟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啊!”他说着摇了摇酒葫芦,贴在耳边听了听,似乎还有大半葫芦酒,心里十分得意。
林志奇醉醺醺地把酒葫芦夺了过去,说:“我打回家去的,不……不喝了……”
“哎呀,喝两口嘛!”苏作雄急忙又把葫芦抢了过去,。
林志奇说:“不喝了……我要走……”说着伸手去拿酒葫芦。
苏作雄急忙把酒葫芦拿起来,倒了三碗酒,说:“慌啥嘛,莫非曹绍华又来了?”
“曹绍华不晓得早跑到哪边天去了,连……谢连长他们……也想早一点回去喽……喝……就喝,老子不怕你……来……来……来……干……”
林志奇看着苏作雄把酒喝下去了,又拿起葫芦直起脖子喊道:“苏作雄,来……今晚我俩比个输赢……”说着,又给苏作雄倒了半碗。
苏作雄肚里的酒已有了效力,控制不住地说:“来……就来,老……子也……也不怕,干……干!”
林志奇看苏作雄一口将酒干了,便把自己的那一碗递了过去,说:“好,好酒量……来……再干这一碗……”
此刻,苏作雄已昏昏然,硬着舌头说:“不……不……行了……”
林志奇走了过去,硬是将酒朝他口里灌了下去。
苏作雄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皮像铅一样重,他一脚高一脚低地向床边走去,林志奇扶他上床躺下,听他嘟噜一阵就呼呼睡着了,忙从床头找出了那支箫藏在衣服里,轻轻地出了门,直奔联防队队部。
此时,谢连长、潘树云和金玉梅正在队部等候他,他们一见林志奇喜形一色地进来,就猜出他的任务完成了。
“快拿出来,让金玉梅认认!”谢连长催道。
金玉梅一看,就肯定地说:“这就是曹绍华的那支凤箫。”
谢连长点了点头,将箫仔细看了一阵交给潘树云,对林志奇说:“好了,你趁他醉酒没睡,赶快给他放回去,千万别惊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