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作雄第二天醒来，看着林志奇留下的葫芦，心里暗自窃喜：“看来我和曹司令联络，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林志奇昨晚醉得连酒葫芦都忘记拿走了。”
　　 他正暗暗高兴，突然想起了箫来，急忙揭开了床头被盖，看见箫依然在，便放心了。
　　
　　 三
　　 当天晚上，苏作雄听见从远山处山林中传来的“呜……呜……呜……”两短一长的鸟叫声，他知道这是曹绍华命令他上山送吃的东西的信号，他这才想起，有几天没同他们联络了，忙拿起箫吹了一曲《望郎归》。
　　 天刚蒙蒙亮，高原山区的早晨寒霜盖地、雾海茫茫，整个山寨都淹没在了浓浓雾霭之中。只听见苏作雄家的门吱呀一声，一个幽灵似的人影从家里钻了出来，消失在了晨雾里，紧接着，屋旁树林里钻出了两个人，尾随而去……
　　 苏作雄借着浓雾的遮掩气喘吁吁地来到轿顶山的大香樟树下，向四周望了望，便放心地从背篓里取出一大包东西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就急匆匆地往回赶。
　　 这一切都被跟随而来的潘树云、林志奇看在眼里，他俩看到苏作雄走了后，钻出了密林，取走了石头上的东西，接着朝寨子方向快速走去。
　　 苏作雄想趁浓雾未散前溜回家，没想到快进寨门口被迎面而来的潘树云、林志奇截住了，乌亮的枪口对着他，可把他吓懵了，但他强作镇静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潘树云骂道：“狗日的，你干的好事！”
　　 林志奇把背后的包裹拿了出来，苏作雄眼睛一看，“啊”的一声惊叫，瘫坐在了地上。
　　 苏作雄在铁的事实面前不得不低下了头，他交待了受命潜伏的经过。
　　 原来，曹绍华潜逃前命令苏作雄伪装自新，骗取信任后暗中却干着情报员的勾当。凤箫是曹匪交给苏作雄联络的工具，立了一个规定：平安无事时他吹《望郎归》，有危险时就吹《妹送哥》。那鸟的叫声，就是曹绍华用那支龙箫吹的。但是，狡猾的曹绍华从不轻易与苏作雄见面，从不把确切的藏身之所告诉苏作雄，也不许苏作雄过问。需要交待任务时，他才出来同苏作雄见面。
　　 听完交待后，潘树云厉声警告道：“苏作雄，你不想想，曹绍华早已走投无路，你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我们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但你要老老实实地干，不准耍滑头！”
　　 苏作雄诚惶城恐地连连点头，潘树云接着说：“你的任务是今晚上再用箫和曹绍华联络，等他回音，明天你就给他送东西去。”
　　 “我一定尽力，争取宽大！”苏作雄弓着身子唯唯诺诺地说。
　　 苏作雄走后，潘树云笑着对坐在旁边的谢连长说：“连长，你这个主意真不错啊！”
　　 “现在嘛，我们要趁热打铁，活捉这只老狐狸！”谢连长坚定地说。
　　 当天晚上，苏作雄按时吹起了《望郎归》，箫声过后，对面山谷传来了两短一长的鸟叫声。
　　 第二天早晨，苏作雄背上背篓来到了轿顶山香樟树下，把吃的和其它东西放在了石头上，背上背篓就往回赶了。
　　 隐蔽在附近的小分队和民兵都紧张地注视着周围，但一直等到天黑放在香樟树下的东西还是不见人来拿。
　　 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放在香樟树下的东西仍丝毫未动。大家正在急躁不安时，忽然从远处密林中传来拨动树枝和踩腐叶的响声，大家一下子提起神来，注视着传来声音的方向。不一会儿，一个黑忽忽的影子在不远处的刺蓬后面停住了，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只听砰的一声枪响，灌木丛中一阵乱响，大家冲上去一看，一头野猪的天灵盖被子弹穿了个眼，还在地上喘气哩。
　　 一场虚惊，大家都埋怨林志奇不该冒失开枪，林志奇也说不清楚怎么扣动了机枪，只是懊恼地踢着这倒霉的野猪说：“狗日的，平日找你很费劲，今天不找你，偏要来当替死鬼！”
　　 谢连长看目标已经暴露了，再等也无用了，只得叫潘树云、林志奇安排几个人把野猪抬回了寨子。
　　 回到联防队，潘树云担心地说：“我们的目标已经暴露了，曹匪会不会离开老窝跑到外乡去呢？”
　　 谢连长沉思片刻说：“我看不会，他现在像条走投无路的狗，逃到外乡更难隐蔽。我们还是控制好苏作雄，让他继续联络。”
　　 夜深人静，苏作雄按潘树云的布置向曹匪发出平安的信号，缠绵的箫声在山寨的夜空缭绕着，在山涧回荡着。
　　 连续四个晚上，对面山谷再也没有鸟叫声出现。
　　 林志奇说：“我不相信曹绍华会钻天，干脆放火烧山，把这家伙给烧出来！”
　　 潘树云说：“不能蛮干，我看还是继续用箫同他联络，直到捉到他为止。”
　　 “对！”谢连长接过话来说：“箫是曹匪唯一的联络工具，缺了箫和苏作雄，他就失去了耳目，无法生存。那天的枪声惊动了他，是要隐蔽几天的，但他处于饥寒交迫之中，既怕苏作雄被抓，又希望这联络的箫声继续下去。因此，我们应该充分利用箫找到曹匪，引出这条地头蛇！”
　　 夜深人静，寒风凛冽，苏作雄又按时吹起了《望郎归》，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正当大家期待的心情变为失望的时候，忽然从对门山谷里传来盼望已久的几声鸟叫，大家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踏实了。
　　 拂晓时分，苏作雄按谢连长他们的安排背起背篓来到了香樟树下。他同往常一样把东西放在石头上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他边走边想，曹绍华怎么不见出来呢？当他走到半路的一个拐弯处，忽然从刺蓬里钻出一个脸下巴上有几绺翘胡子提着手枪的人，苏作雄定眼一看，原来此人就是匪首曹绍华。
　　 这绞狡猾的匪首对昨晚的信号不放心，所以预先来到半路躲了起来，看见苏作雄背着背篓朝轿顶山去了，也不敢贸然出来，他想看看后边有没有解放军小分队和民兵跟上来，直到苏作雄往回走了，还是没有见解放军小分队和民兵的影子，才放心地出来同苏作雄见面。
　　 曹绍华用枪指着苏作雄喝道：“你小子好哇，敢给共军当探子，老子今天要你死个明白！”
　　 苏作雄说：“司令，你讲到哪去了？我跟随你多年，我的为人你还不晓得？我会帮别人来害你吗？那天我送去的耙耙恐怕都被野猪吃了。第二天他们上了山还打了一个抬回寨子，吓得我几天不敢乱串哩。这几天哨卡又守得紧，今天给你送耙耙、棉衣来，不晓得费了好大的周折，你还怪我？”
　　 “你给我送的东西放在哪？”曹绍华问道。
　　 “还放在老地方，不信我带你过去看嘛！”
　　 两人疾步来到了香樟树下，曹绍华抓起个耙耙狼吞虎咽地说：“作雄呀，不是我不相信你，饭甑隔筲箕，人心隔肚皮。如今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我也得提防点啊！家里情况怎样？”
　　 “潘树云和姓谢的连长凶得很，说太太是匪属，监视得很紧，玉梅姨娘住在寨子边，要松一点。”
　　 “姓谢的连长走了没有？”曹绍华又追问了一句，“没有。前天我听林志奇说共军小分队可能要回县城过年，今天腊月二十五了，要走的话，可能也是这一两天。”苏作雄小心翼翼地回答。
　　 “好！”曹绍华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了凶光，恶狠狠地说：“姓谢的一走，你就报告我，老子回去报仇，先把潘树云全家杀了，再杀几个积极分子。作雄，你先走，不准转脸，转脸我就不客气了！”
　　 曹绍华看着苏作雄顺从地走了，才拿起东西朝密林深处走去。
　　
　　 四
　　 苏作雄回来到联防队将情况汇报后，谢连长决定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接着两天，谢连长在斗篷冲和附近的山寨开了群众大会，宣布奉命回县城过年。在群众的欢送下，离开了斗篷冲，但晚上又悄悄地潜了回来。
　　 连续两晚，这只狡猾的狐狸还没有动静，除了苏作雄的《夜郎归》的箫声在夜空回荡外，也没有出现过鸟叫，只有北风在峡谷中呼号着。
　　 二十九的晚上，苏作雄又吹起了《望郎归》，箫声过后，对门山谷里传来了两长一短的鸟叫声，苏作雄对潘树云说：“联系上了，他叫我去。”
　　 一个多小时后，苏作雄回来向潘树云报告说：“曹绍华决定今晚来，叫我侦察好哨卡和民兵的行动，随时用箫向他报告。”
　　 潘树云说：“你就按计划办！”说罢便去交待林志奇向谢连长报告。
　　 谢连长听后，高兴地说：“好嘛，他要回来，我们好好招待他呀！”
　　 这一夜，斗篷冲寨子中间的曹家大晒坝火把通明热闹异常，跳园的，吹芦笙的，唱山歌的，放爆竹的，挤满了整个大晒坝，人们正在欢度翻身的第一个新年。
　　 夜深了，欢腾的山寨渐渐静了下来，斗篷冲的上空又响起了《望郎归》的箫声。紧接着，山上传来了一长两短的鸟叫声。
　　 在金玉梅的草屋里，金玉梅正紧张地望着林志奇，林志奇用目光安慰和鼓励着她。
　　 “喔喔……喔……”鸡都叫一遍了，还听不见什么动静，林志奇正想着莫非这家伙又不来了？忽然，屋子背后竹林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声，不一会儿，后门又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金玉梅问了一声：“哪个？”
　　 外边传来了沙哑的声音：“我回来了，快开门！”
　　 “啊，是你呀！”金玉梅走过去把门打开了，只见曹绍华幽灵似的钻了进来。
　　 金玉梅装着关心地说：“瞧你这破破烂烂的衣服，受了不少苦吧，饿了吧？”说着就到灶房里端了一大碗甜酒来，曹匪刚要去接，忽然看见林志奇出现在金玉梅身后，曹匪一楞，刚要举枪，金玉梅趁机将一碗滚烫的甜酒朝他脸上泼去，大喊道：“快来捉曹绍华呀！”
　　 曹匪被滚烫的甜酒烫了，心里一慌，手枪掉在了地上，潘林志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两人扭倒在了地上。几番搏斗，被林志奇骑在地上的曹匪绝望地说：“你放了我，我给你大洋……”
　　 林志奇喝道：“我哪样都不要，我要你的脑壳！”
　　 曹匪边挣扎边暗暗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朝林志奇背上扎去，林志奇“哎哟”一声，金玉梅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就咬，曹匪手中的匕首掉了下来。这时，屋外一阵枪声大作，埋伏在附近的谢连长带着小分队和民兵将曹绍华带来的一伙土匪全部歼灭了。紧接着，谢连长、潘树云一行人冲了进来，曹匪一看，像刺破了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战斗结束时，谢连长抱着满身是血的林志奇说：“曹匪已经被我们全部歼灭了！”林志奇紧紧握着谢连长的手，声音颤抖地说：“我们……终于胜利了……”说完含笑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