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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檀香】真性情何所有(随笔)


作者:墨黎 童生,779.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115发表时间:2017-12-03 22:56:36
摘要:“拾荒者”是真性情之人,像这些迥异于一般生命的群体也是真性情之人。倒是这一般生命与一般人,却不知如何评价了。他们既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而在真真切切的人间,金钱、名利、欲望、荣华、富贵、权利,每一个活在人间的人都或多或少的热衷。我却不知,这对物质的欲望的裸露表达,又算不算得上一种真性情?


   四读《平凡的世界》,读至第一本64页时,脑里便浮现出这许多感慨,记下些许事,谈笑浮生罢了。
   在资产阶级批评大会中,双水村的憨老人田二被滥竽充数,文中很详细地勾勒了田二的形象:
   "田二本人一般不劳动,整天在村子的四面八方乱转悠,捡各种破烂东西……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也许不是那个红布棉袋,而是用白线缀在前衣襟上的那个大衣袋,人各有所好。田二有田二的爱好。田二最大的爱好,就是在村庄的各处和公路上转悠着,捡各种有用和无用的东西……如果有个过路的陌生人碰见我们的田二,看见他那伟人似的额头,又听见他说出这样一句预言家似的高论,大概会大吃一惊的……"
   路遥写田二捡铁丝头、烂布条、断麻绳、坏螺丝帽、破碗渣、碎纸片等,总是将他的口袋装得沉甸甸的。看到这许多行字,不禁会心一笑。也许,路遥在设计田二这个角色时,倾注了许多的爱意?细细想来,世间也不乏田二这样的人。台湾作家三毛在她的《拾荒者》里写道:
   "有一天老师出了一个每学期都会出的作文题目,叫我们好好发挥,并且说:\\\'应该尽量写得有理想才好。’
   等到大家都写完了,下课时间还有多,老师坐在教室右边的桌上低头改考卷,顺口就说:\\\'三毛,站起来将你的作文念出来。’
   小小的我捧了簿子大声朗读起来。
   \\\'我的志愿——
   我有一天长大了,希望做一个拾破烂的人,因为这种职业,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同时又可以大街小巷的游走玩耍,一面工作一面游戏,自由快乐得如同天上的飞鸟。更重要的是,人们常常不知不觉的将许多还可以利用的好东西当作垃圾丢掉,拾破烂的人最愉快的时刻就是将这些蒙尘的好东西再度发掘出来,这……’
   念到这儿,老师顺手丢过来一只黑板擦,打到了坐在我旁边的同学,我一吓,也放下本子不再念了,呆呆的等着受罚。
   \\\'什么文章嘛!你……’老师大吼一声。她喜怒无常的性情我早已习惯了,可是在作文课上对我这样发脾气还是不太常有的。
   \\\'乱写!乱写!什么拾破烂的!将来要拾破烂,现在书也不必念了,滚出去好了,对不对得起父母……。’老师又大拍桌子惊天动地的喊。
   \\\'重写!别的同学可以下课。’她瞪了我一眼便出去了。于是,我又写:
   \\\'我有一天长大了,希望做一个夏天卖冰棒,冬天卖烤红薯的街头小贩,因为这种职业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又可以大街小巷的游走玩耍,更重要的是,一面做生意,一面可以顺便看看,沿街的垃圾箱里,有没有被人丢弃的好东西,这……’"
   每每看到这样的文章,我真是又惊又喜。谁的心中没有一个拾荒梦呢?或者说,农村长大的我们,谁又曾不是一个拾荒者呢?
   我们小时候是没有所谓的玩具的,但我们从不记得有什么不妥,瞧瞧心灵手巧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的手艺:新疆帽、纸手枪、纸角板、纸衣服等都是我们最好的玩伴。新疆帽用比较难得的报纸折成,刚好可以戴在一颗并不大的脑袋瓜子上,至于手枪,跟着大哥学了整个童年,硬是没有学会,因着哥哥会折,常常央了他,也玩了知足,我们通常是这样的,一把手枪大家轮着玩,也不想去多折几把,你一声"蹦——",我一声"蹦——",乐在其中!
   当然,那时候最常玩的是纸角板,一个纸角板用两张纸就可以叠成,随便什么用过的练习本、书本,凡是不用了,就成了包了成堆的纸角板。男孩子在学校时,下了课便呼朋引伴,迅风般冲向走廊、主席台、操场,或跪或站,叉腰站,半跪,把手放双膝半蹲地望着,那个姿势帅气,那个姿势舒服,身体便怎样摇摆,怎样弯曲。于是空气中顿时杀气腾腾,热闹非凡,风卷云涌,尘沙漫天,好一派欢喜场景!
   纸衣服是女孩子才玩的东西,细心的女孩子用手撕去边边角角,将其弄得体面且耐看;粗心点的女孩儿,手拿一把剪刀,颤颤巍巍地向纸上剪去,倒也好看。衣服弄好了,任意一个柴火,携了来,将衣服给火柴穿上,假装一个人物,有模有样的互相打闹,不甚乐也!
   除去这些纸质的玩具,男女孩子都爱玩的,可能得数弹珠了。彼时弹珠一角钱两颗,痴心的孩子得了钱,拿到杂货铺,嚷着嗓子喊:"买珠子!"钱递过去,挑两颗喜欢的样式。技术好的孩子,因这两颗换回一大把,多到自己都满意了,还会送上别人四五颗。
   而弹珠以外的玩物,橡皮筋是不能不谈的。也别小瞧了这橡皮筋,它最是花样繁多,最是诱人。一般来说,一块五毛钱可以买到好几米长的橡皮筋,打个结,三个人以上组合在一起,乐乐的玩起来。橡皮筋的最高级是第八级,绷皮筋的将手举过头顶,厉害的,跑几步,跳起来,轻松地过了。然而这样的孩子毕竟是少数,所以往往享受同伴景仰的目光。也有脚巧的孩子,变着花样跳,橡皮筋翻飞,却如何也不能将他的脚缠住。像其中的一个花样,叫"金银花"——"金银花,十八得,可怜的妈妈要卖我,一卖卖,卖到地球家。有一天,天刚亮,小姐的钱包不见了,东找找西找找,找不到,就算了。"边唱边跳,一个字一个式。也有人将其绞做一根,用作跳绳,玩得亦是不亦乐乎。
   我却是笨拙的。诸如什么搭角板、打弹珠,但凡去玩,没有一次不输个精光。而捉猫,八仙过海,丢沙包却又是十分在行的。
   但这些热闹都是学校生活,校外的却更加有趣。
   放了学,一群人一起走,每个人的眼睛都是贼亮贼亮的。看到圆的石头,捡到包里;走河沟时,看到星宿石,一闪一闪的,亮晶晶的,不择体型,不论大小,捡到包里。也有许多玩的,比如"打仗"。通过手心手背将人划成两派,一队埋伏,一队追击。追击的人从一数到十五,埋伏的人舍命往前跑,在林子里找个藏身之处,追击队一来,用树枝作枪,"嘣蹦"地开枪。其中一队人完了,便交换追击埋伏,如此循环往复,几公里的山路,一会儿功夫就跑完了。临分别时,意犹未尽,于是约好第二日再来,一年四季,乐在其中,不知山中岁月倏忽而逝,心自快哉!
   回家的路上草木覆盖,有结果的,也有不结果的。凡是能吃的,摘得到的,摘了来,放进嘴里,快乐地享受着。红红的、甜甜的是水麻皮,红而涩的是红籽,有刺的,酸酸甜甜道不清的是刺梨,生在高枝,红山映景的是映山红,贴着大地,木色的是地巴根……这些都是夏天的尤物。自然也不能少了圆圆的,红而夹黑的是荔枝子,挨着路面,粉红带蜜汁的花。那么秋天呢?秋天大自然赐给我们的,绿的是牛荬,红的是毛枇,绿肥身吐着白虫的是八月瓜。冬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大地给冻住了,树枝上吊着冰棱,叶上冻着一层透明的被子,红籽依稀地还在枝头,合着它们周身的冰块一起吃下去,嘴里凉凉的,惬意极了。冬天留给孩子的吃食很少,却阻挡不了孩子寻找快乐。你瞧,这雪柱似的吊冰,取了来,放在嘴里,可不是冬日的享受。根本不用担心孩子们会无聊,你瞧他们端了长板凳,倒放在积雪的陡坡,人坐上去,"嗖——"的一声冲下,岂不美哉!岂不乐哉!更有甚者,象征性的拿了一张纸垫在屁股底下,顺着陡坡,照样滑雪,好不快活!记得姐姐最是艺术,院坝边沿的石磨上积了雪,霜雪雕出一些式样,她见了,便哄着我们四处搜罗,沅圩上千姿百态的冰雕,扁竹根上透明的大舌头,松枝上鲜活的盆景,竹叶上弯弯的柳叶眉,一一寻了来,借着柔雪建了城堡。柔雪多时,拿了洋铲,或是用手,堆成一个顶漂亮的雪宝宝,天寒地冻,随它在白天,在夜里,尽情地享受着雪的王国。冬日过后,太阳出来了,雪开始融化,到处是流水的声音。房檐滴水,树叶滴水,千百万的水珠融汇成细流,横冲直撞,四处流去,于人不之处,消失了它的影踪。而春日的问候从水里缓缓的跳出,于是惠风和畅,山朗气清,孩子和春天打成一片。草儿探出头来了,花儿也睡醒了,树儿伸展它的胳膊,它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互相致意,一阵风过,大地有欣欣然起来。我们在草地上打滚,在树下小睡,春风拂面,我们在土坎上抽出茅草根,剥开了,将春吃到肚子里去,心满意足地笑了。我们才不管它世事如何,春天是属于我们的。这时候草莓状的匏也赶来了,红的像草莓,茶树间肆意的是刺匏,路上的匏(被称作桑葚),还有多吃了会拉肚子的乌匏,以及传说中给蛇吃的蛇匏,这些都是甜的果实,放进嘴里,便是春的味道了。
   说到这里,可能不像是拾荒。但君可知泰戈尔有首小诗叫《乞丐》?每一人都是乞丐,捡拾着我们向大自然乞求的东西。
   我的拾荒经历是这样的:
   记忆之初,家中似乎是建房子吧,请木工割了许多板子,丢出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木块,好看的,全被我拾进了睡房,不好看的,全丢进了灶房。而那些刨花,拿来做了好多卷发的美人。小小的我对木头怀着一股亲切的情感,常常四处搜罗。上山找柴时,看到地上的树根,千奇百怪,有的像鸟,有的像盘身的蛇,有的像鸡,有的像蜘蛛,有的像奔驰的骏马,那么好看,爱不释手。每天都欢快地拾掇着,背篼满了,就捆上柴火,背回家,倒在屋后,又去捡,纵然不拿来玩,只这心情也是十分雀跃的。这大抵奠定了我拾荒的爱好。后来稍大了点,跑到公婆的房子楼顶上去拾荒,于是掏出许多久已搁置不用的宝贝儿:算盘、推子、陶罐、扬巴碗、祝酒杯……简直是数不胜数。后来又拾了可印刷阴钞的木板,十分厚重,很珍贵耐磨的材质。于是染了墨水,拿着白纸去印阴钞,每次都会头疼,久之便不玩了。
   也会去捡其他的,诸如螺钉、螺帽、废铁、锄头、碟片、钢丝、线头,不论何物,觉得有用的,都往房间里捡,宝贝似的收藏着。记得七八岁时,在外打工的二叔回到家,买了我从未见过的影碟机,有一个小小的磁带,放进去,它便呜呜的想起来,画面里的人唱着歌。歌曲我们自然是喜听的,但我们也喜欢那些已经不在需要的磁带。一旦二叔不要了,偷偷的拿来,跑到屋旁的竹林里四处拉,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是很好玩的事情。
   后来在公婆家的楼上放杂物的地方,意外的发现一个颇似电视上书生的背篼,里面杂杂碎碎地装了许多书。也不问什么书,已颇识字的我运下来,狼吞虎咽地开始读,其中有一本是柳耆卿的传记,叫《文人末路》。里面涉及男女之情的地方也不懂,只觉得像小孩子般打闹,倒挺有趣。十分喜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了一整天。“柳七公子”,细细地嚼着,情窦未开的我只盼着能和柳永生活在同一个时期,也是因为如此,一直痴迷与柳永的词作。也拾得一本父亲读书时用的课本,不问枯燥与否,全都囫囵吞枣读下去。还有一些写着蓝字、黑字的笔记本,至今记忆犹新的是其中用好看的蓝色钢笔字抄写的《青草赞》,不看则已,看了,便不能放下。“早晨起来,当你推开家门,乳白色的麦浪一波推着一波,一片推着一片……”为文字的厉害惊奇不已,仿佛它就是我面前的景,而我正在家门前远远的眺望、感叹。
   后来上了初中,在姐姐的介绍下进了学校的图书室,一度开始精神上的拾荒。
   小学时听说过但没有读过的《一千零一夜》《神话故事》《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有时间,便如痴如醉地读着。但那时的兴趣还是十分狭隘的,拾荒的我只爱读中国书,一度排斥晦涩难懂的外国书。中国书诸如《张良演义》《伍子胥演义》等历史小说,《永远的Open》《爱上爱情》《爱情合影》等青春小说,《家族利益》等社会小说,《幕天席地》《隐身人》《少年蝙蝠侠》等玄幻小说,《太空人》等科幻小说,以及半月刊《恐怖故事》,双月刊《鬼故事》,推理悬疑小说《无人生还》《悬崖上的女尸》《无人清白》等,不论什么体裁,看得不亦乐乎。而文学类的,诸如《彷徨》《呐喊》《荷塘月色》《繁星·春水》也多有涉及,朱自清的部分散文甚至整篇整篇的背。那样的拾荒岁月飞快而充足。
   因为清贫,偶尔会接受别人的小恩小惠。在图书室给老师帮忙,本子、A4纸等东西一拿便是一大摞;别人有墨但不能写的笔芯全部要过来,每写完一支,将笔尖“移花接木”,又是一支可用的笔。别人没写完的本子,不想再写的,要过来,将空白部分撕下来,不论大小,用针线装订在一起,又是草稿本一册。这样的拾荒倒十分便宜,也不必真去捡垃圾,但几有捡垃圾的趋势。
   中学的时光里,有一段岁月犹爱杨阙草。当时的校园,操场上满是这种小草,又名三叶草。虽说多是三叶,但总有个别的长着四叶、六叶或是八叶,传说拾了这些不一样的草,便会获得幸福。也不管是真是假,体育课解散了便低着头,哈着腰,贼似地徘徊在草坪上,陆陆续续地拾得这些幸运草,夹到笔记本里,憧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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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从《平凡的世界》切入正文,紧接着写三毛的经历,然后是我们当下的生活,人人都是拾荒者,人人又不是拾荒者。文章结尾“爱,不仅爱复杂的生活,更爱那越来越真切的渺小感,以及足下的土地,坚守的位置”,主题升华。愿我们都是自己的拾荒者,在任何时候,都要做到表里如一!为作者点赞!感谢作者赐稿!祝作者笔耕不辍!【编辑: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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