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西省A市B县位于A市西部，总面积1379平方千米，总人口10.8万人。有3个镇、9个乡。县人民政府设立在花城镇。B县地势东南高，西部低。东南为石山区，主峰芦芽山海拔2736米，为县境最高峰。中部为“丁“字形盆地，以G镇为最低海拔1300米。北部与西北部为黄土丘陵，属亚寒带大陆气候，冬季长而寒冷，夏季短而无酷暑，常年风沙大，雨雪少。年平均气温4.9℃，平均降水478.5毫米。平均日照2872小时，无霜期110-130天。在这样的天然条件下，农民传统式的适宜种植耐寒、耐旱的农作物便是玉米、土豆、西瓜。
　　 2015年初夏的一天，中午时分，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春姑娘随着落花挥挥手飘飘然走了，夏帅哥披着一身的绿叶儿在暖风里精神抖擞蹦跳着走来了。
　　 这时，通往C村的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走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男子背上背着一个大的包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他不时地将背上的行李换在肩膀上扛起了，这样走着步子是轻松多了，可汗珠儿还是从额头不住地滴下来。为了躲避炎热的太阳，他沿着土路的边儿树影下走。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忽闪忽现的粼粼光斑。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在他的脸上，耳朵里不时送来布谷鸟的“你好，你好！”的清脆的欢叫声，好像在告诉他——这里的一切欢迎你！
　　 路边的小草野花，在炙炙烈日下无精打采地焉下了小脑袋。
　　 走着走着，一首凄美的悠扬的民歌传进耳鼓：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实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男子寻声望过去，原来是大路对面的山坡上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年轻女人在边挑苦菜边哼民歌，那歌声着实动听。悠扬的歌声仿佛送来了一股青青的朴实的黄土气息，特别新奇。男子停下脚步，望着整个村庄：有的房子白墙青瓦,很有气派，有的破破烂烂墙皮就像多年的老伤口，一触既破。通村的街道碎石破砖就像草原上的羊群，稍不留神就会把人绊倒。路面黄土淹过穿着胶鞋的脚面。真是一步一个脚印啊！再看！村头一伙闲散的老人歪七趔八坐在树荫下乘凉.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玩耍。
　　 “请问大哥找谁？”
　　 男子一转头，是山坡上唱歌的女子后面追来，站在面前，满眼陌生地盯着他。
　　 “哦！”
　　 “大哥，看你肩上扛的，手里提的，好像要入住我们村啊？”
　　 “哦——”
　　 “大哥，看你相貌也不像个庄稼人，我问你话怎么老是‘哦’？你到底是谁？来走亲戚还是招我们村的上门女婿？嘻嘻……”女子半玩笑半认真的口气。
　　 “我叫吴明，我不招你们村的上门女婿，我是你们村的上门干部，以后就住你们村了，和你们一起生活、劳动，你们欢迎吗？”吴明笑着说。
　　 “哦，欢迎，欢迎！”女子用好奇的目光看着。
　　 吴明和挑苦菜女子边走边聊了起来：“大妹子这是挑野菜去了？”女子挎着篮子和吴明走在回村的路上。
　　 “是啊，我老公说我们农村的野菜到了大城市就是香饽饽，一斤十块钱，顶几十斤玉米值钱。每年夏天我都去地里挑，我老公回来拿到饭店卖好价钱。”
　　 “是吗？”吴明看了女子胳膊上挎蓝里的苦菜一眼，叶子绿油油的，根茎细长白嫩。
　　 “大哥，城里人稀罕这东西？大饭店一碟就是一百元。我老公就在饭店打工，我每年都能卖几百元，赚个油盐醋酱钱。”
　　 “哦，不错。”
　　 女子向吴明说起了自己的丈夫宁愿在饭店打临工，也不愿意回家刨地球。
　　
　　 二
　　 C村是F乡下辖村，在县城北32公里处，全村共有568人，常住人口不到200人。农业基础薄弱，虽有耕地近3000亩，但有三分之一是坡地。因缺乏水源，只能靠天吃饭，农民收入低，青壮年外出打工，村子里大多是留守儿童和老人。G村是2018年出列的精准脱贫扶贫村，也是吴明进驻的帮扶村。
　　 热情的女子把吴明一直带到村干部家。村干部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看到面前长得高大帅气的远路青年男人有点懵了。“荷花，这，这男人，人高马大的是谁啊？快，快进屋喝水。”老村长接下吴明手里的行李，热情让坐倒水。吴明听到老村长质朴滑稽的问话，无不显示了乡间农人的厚道好客风俗，让他心中有一种亲切感。正要介绍自己，村长拉过一条凳子：“年轻人，坐下说。”吴明擦了一把汗，望着面前的村长：这位村长个子不高，但肩膀很宽，常年下地劳动一双手粗糙结实，额头也被太阳晒成棕色。一身土布衣服，由于天热上衣没有系上扣子，露出结实的体魄。脚下穿一双踏歪了后跟的布鞋。
　　 “村长大叔，说出来把你吓一跳……”叫荷花的村妇说话了，“这是上面下来的干部，来我村……”
　　 “啥？是不是我们村的第一书记？嘿嘿……”村长打断荷花的话，在地上转了一圈，双手拍在一起，“上次乡镇开会提到了我村要住进一位第一书记，我这几天也在村口等，等了好几次也没看见开进村一辆小车。咋，说来就来了？”
　　 叫荷花的村妇缩了缩瘦瘦俏俏的肩膀，一双又细又小的眼睛眨了眨：“村长叔，我村毛驴车都快走不通了，谁的小车原意开进来，走不了还得人推，人家没事找事啊！”
　　 “去，去，回去给你公公、儿子做饭去。”村长笑着推叫荷花的女人。
　　 村长被吴明突然的到来弄的有点糊涂，他似乎没有时间准备能够接受这个在农民眼里的大人物。在地上一个劲转圈搓手。
　　 “大叔，我叫吴明，以后就是村里一名农民，和大家下地劳动，也是村里的一份子，叫我小吴好了。”
　　
　　 “好的，小吴书记。”村长说着这些恭敬的话，再次看看面前吴明那白皙的脸膛，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在村长家吃过午饭后，接下来是紧张的安置工作。村长带着半袋米，半袋面，一口锅，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将第一书记吴明安置在一处围着半人高的土院墙的荒落院子里的简陋的平板房里，算是给他安了家。
　　 听说村子里来了“第一书记”，当天下午，来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很多，大多是老人孩子和妇女。偏僻农村来了个大城市的干部，让村子里的人很是好奇。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一见面就说开了：“年轻人，听说你是来帮助我们村发展的，脱贫的？我们村几辈子农民，虽然穷点，也能吃饱肚子了，就是没有啥发展势头，留不住年轻人。他们都往外面走，村子也不像个村子。你能给村里修路搭桥让车通进来，把我们的东西卖出去，把外面的东西引进来，让年轻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展，村子里减少点留守妇女儿童和孤寡老人。”这位老人一口气说了好多，把心里所有的建议一概提出来。盯着吴明等答案。老村长伸出一只手，对老年人说：“老哥，回去吧，人家娃刚踏进村门还没喘口气就下任务了。该办的事要慢慢办。”身边还有几个老人面貌和善地看着吴明，没有开口，一个劲地点头。不知是对开口的那个老头的话的赞许，还是对老村长的话表示赞许？这时的吴明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十分尴尬。他把自己随身带的小食品分给那些孩子们，那些孩子笑着跑开了。那些老人们摇摇头说：这娃来了能干啥？
　　 “爹，回去吧，人家来了屁股还没坐热炕头，你就问这问那的。”是挑苦菜的叫荷花的年轻妇女拉着老人走了。
　　 这一夜，吴明睡意全无，他眼睁睁地盯着破了洞的天花板，老百姓不明白“第一书记”要干啥，能干啥？自己却目标明确：重点围绕“建强基层组织、推动精准扶贫、维护和谐稳定、为农民办实事好事，提升治理水平”等五个方面，把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成为推动科学发展、带领农民致富、密切联系群众、维护农村稳定的坚强战斗堡垒。自己心里有一本明细账，对农民来说，种地打粮才是简单易懂的道理。明天到家到户走访走访，要想了解百姓生活，让他们接受自己，必须和他们打成一片。
　　 睡觉吧，拧熄台灯夜已经很深了。他努力闭上眼睛，可是，哪里能睡得住，身下不习惯的土炕硬梆梆的，他把一只手垫在后腰部，闭上眼睛进入迷糊状态。刚刚进入迷糊状态，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痒痒的，特别难受的感觉，他伸起手“啪”一下子按了上去，掌心里感觉黏糊糊的，他赶忙打开了台灯，哟！是天花板的破窟窿掉下了斑蝥，斑蝥的无数条腿在他掌心挣扎。让他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寒颤。吴明干脆坐起来了，透过玻璃窗口，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一轮明月朗朗地高悬在屋顶的天幕，银色的光华照亮了大片的天空。在如水般泻下的月色中，近处的房屋轮廓清晰，树影婆娑。从房子窗口漫出的若橙若蓝的灯光，星星点点，那盏盏明灯，与天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发出璀璨的光芒。村庄的月多么静美，村庄的夜多么美丽！他静坐窗口，想起了老人的话，理解了老人话的意思：想让村庄富裕起来，让外出的男人回家守住老婆孩子。这是多么简单的心愿，多么让人心生怜悯的心愿！想起进村口听到叫荷花的女人唱的《走西口》小曲，才明白那是寂寞的对白。以前对这首民歌理解太过肤浅了，直到今天走进黄土地，才用同情和怜悯的心情去俯视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妻的哀伤离别。听听这些多情的歌词，就能理解留守的妇女她们不管丈夫远行多久，她们守得住孤苦伶仃，心中有一份强烈的爱恋；藏着一个足以生死相依的伴侣。这个美丽的自然村庄，年轻男人可以随着政策的开放，可以奔发展新农村的目标，然而，盲目的追逐城市生活，他们还是狠心抛下妻子老人踏出了家门。
　　
　　 三
　　 D村建档立卡贫困户77户，贫困人口175人。全村党员19名，在村11名，年龄层普遍偏大，五十岁以下仅有4名。村里基础设施落后，村中街道、人畜吃水管道老化，没有排污设施，大部分村民的房屋陈旧，文体生活落后……这是B村的现状。
　　 清晨，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伴随着一缕缕金色的光芒，太阳出来了，露出了慈祥的笑脸。吴明走出小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生在B市，长在B市，感受山村的早晨空气的清桑还是第一次。没有厂矿污水污染，没有汽车尾气污染，山村保持着原生态自然空气。可那些年轻人为什么还要丢下老人妇女和孩子往外跑？他深知，如期脱贫不能靠说，要用实际行动去做。为村里人办点实事、办点好事，这样才能让家乡的父老乡亲摆脱贫困，让外流人员回来守住家园，过上幸福生活。
　　 和村委会成员开了一次座谈会，会议室就定在了吴明的住处。大家随地而坐，抽着“老兰花”，整个屋子烟雾缭绕，吴明打开了窗口。老村长会意，赶忙掐了烟头，眉头皱起等吴明开口。吴明向大家传达了上面的政策精神，大家深得领会，提出首先解决交通困难问题，就是修路。这也是一进村一位老人提出的问题。也是百姓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是啊，B村的道路是村里人急需解决的大问题。从吴明第一天进村就体验过了，又窄又破，凸凹不平。下了雨更是泥泞不堪，无处落脚，一不小心坑里的泥水会漫过鞋面。村民叫苦连天，因为交通的不便，每年种得西瓜大多数烂在地里。村民嚷着该修路，但修路先要有钱。村集体穷的叮当响，没钱就是问题。唉！难坏了村民。如今派来个第一书记，“修路”这个难题就移交给吴明解决。这既是对他的希望，也是对他工作的考验。
　　 “同志们，修路这件事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关于像我们村这种情形的落后农村很多，不单我们村需要修路，别的村也需要。向上级政府伸手要钱是一件难事，我也给大家保不住能修通路……”
　　 “啥，小子，你这是啥话？那些贪官用发霉的钱给百姓办点好事也花不完。”一个六十多岁的男性村民眉毛拧在一起，看着吴明。
　　 “年轻人，反正你说要为我们脱贫，脱贫不就是办好事嘛，路修不修是你拿主意，随你怎么想办法，反正我们等着你为我们村的人办好事。”又是一位老人带着怨气声音。
　　 “就是啊，年轻人，你是上面下来的当官的，你当然有办法了，你为我们办不了好事就别来装好人。”又是刺耳的声音。
　　 这些话使吴明脸上发窘，使他认识到老实巴交的农民对于贪腐官员心底都憎恨。对习主席反腐精神深有体会。也对他寄予了更大希望。
　　 “大家不要急眼，我还没说完，”吴明站起身来，“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和大家商量，和大家想办法解决我村的修路问题……”
　　 “小老弟，别说商量的话，我们这些泥腿子能有啥办法，一没钱，二没权，跟我们商量顶屁用。”说这话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人群中比较年轻的男人，他袖子卷到胳膊肘上面，瘦弱的胳膊太阳晒得发黑，爆出一根根青筋。
　　 “对，没得商量了，你定主意吧！”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小屋子吵翻了天。吴明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顶用，除非一口答应肯定能解决修路问题大家才罢休。可话不能随便说。他起身走到窗口，从敞开的窗口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有老人，儿童，和妇女，还有一个残疾人。他们的目光一齐望向窗口，盯着吴明的脸。吴明发现人群中有唱民歌的荷花，她手里拉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可能是她儿子。身边还有一个年迈的老人，那孩子喊老人爷爷，可能是荷花的老公公。